红色文化的建构:基于鄂豫皖苏区的考察
2023-02-12冯妍妍
冯妍妍
(淮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开始了领导中国革命的新征程”。[1]P35鄂豫皖苏区作为中共开展革命的第二大苏区,一直把意识形态工作贯穿于整个苏区革命当中,希望通过这种思想上的宣传来增加民众的革命参与度。尤其在阶级观念灌输方面,中共的文化宣传是民众支持革命的重要原因之一。近年来,关于鄂豫皖苏区的文化教育、文化载体等问题已有研究,且取得相对不错的成果。但在鄂豫皖苏区文化建构领域仍有研究的空间,我们以鄂豫皖红色文化为切入点,试图探析当地红色文化建构的相关问题,以求教于学界。
一、红色文化建构的必要与可能
鄂豫皖苏区红色文化建构是在一定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在当地阶级斗争不断尖锐,土地革命逐步深入的前提下,中共充分利用革命知识分子在阶级灌输中的优势,通过多次传播阶级观念,达到推进乡村革命,促进红色文化建构的目标。
第一,早期革命知识分子传播红色文化的自觉性。“红色文化”顾名思义就是革命战争年代由中国共产党人、先进分子和人民群众共同创造并极具中国特色的先进文化。鄂豫皖苏区红色文化的发展与无产阶级思想在当地的传播有密切关系,中共在当地利用各种现存文化再创造来宣传无产阶级革命,启发民众阶级意识。民众接受这一阶级意识灌输的同时,当地红色文化也被无形中建构起来,无产阶级革命思想渗入民众过程也是当地红色文化建构过程。早在北伐战争时期,中共为联合更多的革命力量,曾组织大批知识分子下乡宣传革命主张、建立革命组织、团结革命群众,在支援前线的同时也与乡村民众培养了牢固的革命感情,为中共启发民众阶级观念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大革命失败后,整个国家都处于“白色恐怖笼罩”之下,中共为保留革命力量,暂时搁置“攻占城市”的计划,带领部分军队转入乡村继续完成革命任务。该地因其交通不便,敌人难以捉摸、跟踪等的独特地理优势,成为中共开展乡村群众运动的重要区域。在鄂豫皖苏区,董必武、李先念、吴焕先等一批“出生于本地而且经过大革命锻炼的革命知识分子”[2]P260较早地踏上了拥护无产阶级政党的征途,他们在群众中有较好的威望,跟当地民众保持着紧密联系。他们在宣传革命时往往“通过‘串亲戚’‘交朋友’‘谈天’‘唱山歌’”[3]P114等方式,把阶级话语融入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来激发民众的阶级觉悟。以吴焕先为例,16 岁接触马列主义后坚定地走上了革命道路,把革命思想尽可能传递到乡村的每个角落。在鄂豫皖遭受反革命势力进攻时,他及时提出“把持农民协会,把持并扩大农民武装,狠狠打击土豪劣绅的嚣张气焰”的正确主张,“极大地扩大了党的影响,传播了革命思潮”。[4]P2鄂豫皖苏区革命的长期存在,蕴含了形式多样的红色文化。
第二,鄂豫皖苏区阶级斗争不断深入的潜在革命背景。自汪精卫叛变革命,一批共产党员带领革命力量转战乡村之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对鄂豫皖苏区实施多次围剿,企图消灭乡村的革命势力。在革命斗争不断爆发的地方阶级矛盾的冲突更加明显,尤其是土地革命的“不合理”分配更是加重了劳苦大众对国民党的反抗情绪。从1927 年开始,随着土地革命的开展,该地阶级斗争也在不断深入。在土地革命开展的第一个阶段,鄂豫皖苏区因没有重新划分阶级,当地的阶级斗争更多地表现为两党之间的正面交锋,阶级斗争方式较为直接。到土地革命的第二个阶段,鄂豫皖苏区的阶级斗争主要以反富农的形式表现出来。“乡村的中心群众是贫农雇农”,[5]P338因此“这一斗争必须要以雇农贫农的团结力量联合中农为基础”[6]P323进行土地的重新分配来争取民心。虽然这一时期受到“立三路线”过左思想的影响,对富农政策采取排斥态度,没有看到吸引富农“反帝国主义军阀地主豪绅的斗争可能”,[7]P199但由于当局执行时间过短且受到当时干部与民众的抵制,因此并未给当地民众生产带来太大改变。直到1931 年张国焘组织召开的第三次土地革命,完全执行王明“机会主义路线”,对以往土地分配的成果完全否定,坚决排斥富农,“实行消灭富农的过左政策”,[8]P147一定程度上扩大了此地的阶级斗争。尽管土地革命的过程存在波折,两次极“左”错误使土地革命成果遭到损失,但是总体“在没收地主土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这一点上”[9]P939都采取了正确的做法。鄂豫皖苏区经过重新分配土地的洗礼,极大地调动了民众投身革命的积极性,同时也为红色文化的传播提供了适宜的政治环境。
第三,中共继续推进革命的红色文化认同需要。鄂豫皖苏区自创建以来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战争的残酷和反革命势力的“造谣”造成当地人口数量急剧下滑,阶级认同感大量缺失。尤其在文化水平偏低的乡村,大多数民众对无产阶级政党的认识相对模糊,未能把无产阶级事业的成败与自身联系起来。中共的乡村探索证明“无产阶级如果不能坚决地领导农民,取得与农民的联盟,革命是不能成功的。”[10]P275只有重视农民工作,唤醒民众的阶级意识,才能更好服务于革命需要。在中共指导下,鄂豫皖苏区先后成立农民政府、革命委员会、青年团、少先队、童子团、妇女会等一系列的组织,旨在通过这些组织加深民众对无产阶级政权的理解与认可,从而进一步激发他们对无产阶级政权的拥护。在鄂豫皖苏区和当地民众的相互配合下,新建的这些组织极大提高了民众参与政治的热情,尤其是妇女会的建立见证了妇女投身革命拥护党的政治权力的伟大力量,妇女“以从未有过的政治热情和革命斗争积极参加苏区的各项革命工作”,[8]P130成为苏区建设不可或缺的革命群体。此外,中共为进一步强化阶级认同,一方面积极吸收优秀民众加入党的队伍,注重民众阶级利益的满足;另一方面,党的活动透明化,“加重群众对于共产党员的监督”。[11]P453充分保证民众的监督权,在净化党内政治风气的同时也无形中树立了无产阶级政党的伟大形象,有助于深化民众的阶级认同。总之,中共在鄂豫皖苏区对乡村革命不断摸索的实践经历也是民众逐步认同红色文化的过程,民众在这一过程中也把阶级认同的价值通过行动生动地展示出来,侧面也反映出中共组织领导中的政治能力。
二、红色文化建构的内容与方式
中共非常重视对鄂豫皖苏区民众红色文化的传播,从教育、婚姻、宣传等角度出发,尝试以民众最关心、最易接受的方式入手来唤醒民众的斗争意识,通过多种形式的阶级观念引导,红色文化建构框架基本成形。
第一,社会教育与学校教育相配合,渗入无产阶级革命观念。鄂豫皖地处大别山区,教育资源极度缺乏。该地由于长期受到封建统治者的压迫,一代又一代的苏区民众丧失了受教育的权利,大多沦为无知的“文盲”,仅存少数受教育者也是为资产阶级政权服务的,无产阶级消灭文盲计划急需推进。鄂豫皖苏区社会教育的中心任务就是“扫除文盲”,为无产阶级革命信息的接受扫清障碍。鄂豫皖苏区在党中央的指示下,社会教育以农民夜校、识字班、举行识字运动周等形式展开,教育对象多为成人,包括农民、工人、妇女等。此外,社会教育对教师的任用较为随意,只要文化程度稍高都有做老师的可能。老师一般采用较为通俗的话语进行知识的教授,教授的内容以有利于革命发展为主,民众在学习过程中,既获得了科学知识又了解了前线作战的近况,极大地激发了他们冲锋陷阵的革命斗志。
社会教育的开展也需要学校教育来配合。学校教育中列宁小学较为普遍,教育对象面向“可塑性较强”的儿童,是整个无产阶级教育的重要一环。尽管个别地方小学已有建立,但是存在“没有好的教师(多半是老先生)和没有课本读,教授的方式完全是旧式的,儿童不爱读书”,[12]P578革命教科书内容“有许多唯心话”[13]P194等问题,并未真正理解学校教育的深刻内涵。因此必须要加大对现存学校教育尤其是列宁小学的整改力度,力求整个无产阶级教育朝着更好的态势发展。在鄂豫皖苏区调整教育方案后,列宁小学有了更快的发展,“六安县苏区的列宁小学发展到57 所,霍山县苏区的列宁小学发展到36所”,[11]P512民众在接收新知识的同时也无形中接受了无产阶级的教育理念,红色文化教育作用明显。
第二,改革封建社会的无秩序婚姻,实行无产阶级婚姻原则。鄂豫皖苏区存在着相对浓厚的封建传统,比如一味迷信、包办婚姻、歧视妇女等不良的观念充斥着民众的社会生活。其中无秩序的婚姻关系在众多问题中表现更为突出,极大影响着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推进。在这场运动中,“自由”“平等”思想成为当地民众关心政治的核心话题。尤其对于广大妇女来说,封建的婚姻状态严重侵犯了她们的利益,“强迫婚姻,父母代订婚姻,一夫多妻,童养媳,买卖婚姻”[13]P436等不合理的旧式婚姻严重束缚了妇女的发展,是阻碍社会革命的繁重枷锁。中共深刻认识到婚姻改革的重要性,在多个场合就婚姻问题作出提案,提倡实施无产阶级的自由婚配,规定“男子年龄在十八岁以上,女子年龄在十七岁以上,享有结婚、离婚之自由权”,[13]P436否则应受到法律制裁。此外,民众的结婚需经过相关程序,只有在双方自愿且符合法定规定的原则下,方可自由进行登记。但如有发现重婚、一夫多妻等恶疾现象的出现,允许提出离婚。双方离婚手续也必须在遵守相关制度,手续合理、理由充分的情况下方可办理。这种婚姻绝对自由的状态充分调动了民众拥护革命的积极性,同时也带来了相应的弊端,过于散漫、乱闹恋爱的混乱现象时有发生。虽然无产阶级婚姻的实施过程历经坎坷,但总的来说,大多数民众在无产阶级婚姻中改变了对苏维埃政权的看法,无产阶级思想在婚姻政策的灌输中得到加强,红色文化宣传进一步深入。
第三,开展形式多样的宣传工作,灌输无产阶级斗争意识。宣传工作在中共发动民众支持革命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共为营造浓厚的革命氛围,开展了各种各样的文化宣传,利用标语、口号、歌谣、报刊等形式丰富中共的革命工作。标语和口号联系较为紧密,口号一旦被刷出来就是标语,因此标语是以口号的形成为基础的。在鄂豫皖苏区建立各个阶段的不同口号是各个阶段革命斗争需求的深刻表达,涵盖着民众最迫切的利益需求,简洁明了的表达方式更易被民众所接受和传播。歌谣作为鄂豫皖苏区传承下来的经典娱乐形式,启发了民众的阶级意识,唤醒了民众自我斗争的革命力量。中共根据不同的主体创造出不同类型的歌谣,“革命歌、暴动歌、红军歌、反‘围剿’歌、工农革命歌、妇女革命歌、青少年革命歌、拥军参军歌”[14]等反映不同主题的歌谣在中共的号召下传唱开来。报刊作为一种纸质媒体,也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比如《群众》《穷人过年》《红旗》等一类的报刊从地方实际出发,及时对前线作战情况予以汇报,民众在这一文化宣传中振奋了精神,也加入红色文化的宣传队列。总之,标语、口号、报刊的宣传效力都不如歌谣,“文字宣传中以歌曲力量为大”。[15]P247但各种文化形式都是对党的政策实施的阶级宣传,尤其在刺激民众斗争意识方面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民众在接受无产阶级意识的过程中,自觉地接受红色文化的理念,坚定地加入无产阶级革命的大队伍。
第四,关注马列主义的传播价值,树立无产阶级革命信仰。1917 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马克思主义的火焰扩展到中国,在全国各地区进一步发酵成熟,在先进知识分子的传播下有了新的进展。尤其到了1927 年大革命失败以后,中共作为共产国际的支部存在并不能独立处理国内问题,民族危机的加深也刺激着早期革命志士探索新的政治出路。“八七”会议结束以后,多个苏区逐步建立起来,各革命阶层在思想领域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价值掀起一阵争论,党内兴起马克思主义的传播高潮,“用马列主义有关著作和《农民同志训练大纲》等,对党员普遍进行轮训”,[6]P20以此达到净化党内风气的目的。在马列理论广泛传播下,人人都知道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与列宁的伟大事迹,很多农民家庭“高悬列宁和马克思的画像”,[2]P361政治信仰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们大多不再相信封建迷信,把更多的心思投放在如何追寻马列主义伟大思想上,无产阶级革命信仰也得到了极大提升。事实证明,马克思主义在鄂豫皖苏区的萌芽、产生、发展壮大的历程一方面是对十月革命伟大斗争精神的继承与创新,另一方面也是党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日益深入人心,无产阶级夺取文化、精神阵地的成功实践。
三、红色文化建构的成效与意义
中共在鄂豫皖苏区红色文化建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中共不断努力下,鄂豫皖红色文化框架基本确立,虽然在发展过程中有些观念还不成熟,但总体上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对鄂豫皖苏区整体发展有很大的促进意义。
鄂豫皖苏区红色文化建构逐步形成,在巩固无产阶级政权建设上起到推动作用。鄂豫皖苏区民众的阶级认识是随着该地政权的建立不断加深的。起初,由于国民党的破坏,政权建设处于起始阶段,民众并不能产生高度的阶级认同感,甚至有些地方根本不了解苏维埃政权的阶级属性,无产阶级意识非常薄弱。中共在进行苏维埃政权建设改造运动后,秉持“建立乡村苏维埃的政权组织,引进广大工农群众参加管理政事”[5]P283的观念,以人民利益最大化为指导原则,给予民众选举权,允许在苏维埃法律内拥有自由权及一切合法性的政治权利,可以自由地集会、言论、出版和结社。鄂豫皖苏区民众在参与政权建设中,阶级认识增强,在《张国焘给中央政治局的报告》中称:“我问他们苏维埃是什么,他们说,苏维埃是我们自己穷人说话的机关。”[6]P242这种拥护苏维埃的新气象在鄂豫皖苏区进一步得到诠释,“群众有时外出到别地,极力鼓吹他那地苏维埃办得怎样好”。[16]P185大力宣扬当地政权建设事业的进步,对于某些没有成立苏维埃的地方,“群众对苏维埃非常羡慕,一到成立苏维埃群众就高兴到万分”。[16]P185可见,民众对苏维埃政权的认识经历了一个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在无产阶级观念确立的过程中也促进了无产阶级政权建设的不断完善。
“党领导全国人民对内争取民主与解放、对外争取独立与自由的革命历程中,孕育和生成了富有中国独特精神内涵的革命文化”,[17]鄂豫皖苏区革命文化就是其中的一种。鄂豫皖苏区红色文化虽然在民众中得以宣传、建构,但是在实际工作实施中也并非那么顺利。尽管中共下达开展苏维埃运动的命令,但是有些地方“形式主义”观念盛行,工作并不能落到实处,“各种委员会实际等于虚设”,[8]P397没有看到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连贯性。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当地红色文化的发展。虽然鄂豫皖苏区红色文化建构相对困难,但总体在启发民众阶级观念、推动该区其他方面建设上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