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移民家庭生计策略研究
2023-02-12王飞龙,姚凯文,刘炳文
王 飞 龙,姚 凯 文,刘 炳 文
(华北电力大学 水利与水电工程学院,北京 102206)
0 引 言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刘易斯于1954年在《劳动无限供给条件下的经济发展》一文中指出,发展中国家中并存的传统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体系与现代化的工业经济体系构成了“二元经济结构”,农村劳动力边际生产率由于有限的土地和难以变革的技术而趋近于零,造成了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导致了城乡收入差距的不断扩大[1],中国目前即处于“二元经济结构”状态。国内学者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以摆脱这种困境,张明志等[2]从宏观角度提出三大产业需采用不同的发展模式,孙景宇[3]从微观角度提出需将剩余劳动不断地转化为必要劳动。
水库移民作为特殊的弱势群体,兼具“农民”与“移民”的双重身份,搬迁导致的地理空间的变换使其生计资本产生显著变化[4],如何快速恢复其生计资本引起了学界的热切关注。可持续生计框架(SLA)被广泛应用于农户生计分析中[5-8],陈绍军等[9]提出,生计恢复策略的选择对于提高农户生计资本量至关重要;陈浩等[10]提出失地导致农户就业外部模式和内部结构均发生了变化,应将扶持其人力资本作为市民化转型的长效之策;周易等[11]基于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研究失地农民生计资本和以创业为主的生计策略之间的关系,并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3个方面提出了建议。
笔者在大量的实地调研中发现,越来越多移民户家庭收入中的非农收入占比不断增大,即生计策略由纯农就业逐步向非农就业转变,而导致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移民为了提升自身生计资本、提高风险抗逆性。但这种转变必然导致其生计资本结构发生显著变化。本文将移民按照收入来源占比分为纯农就业(农业收入占比80%以上)、农兼就业(农业收入占比为20%~80%)和非农就业(农业收入占比20%以下)三大类,测算不同生计策略下移民的生计资本现状,同时对其生计稳定性进行定量分析,以期为水库移民可持续发展提供有益的政策建议。
1 移民生计资本量测度
1.1 生计资本指标的选取
英国海外发展部(DFID)提出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将生计资本分为5种类型:自然资本N、物质资本P、金融资本F、社会资本H和人力资本S,成为了生计测度的经典范式(见图1)。本文在陈胜东[12]的研究基础上,根据水库移民特点对生计指标进行优化和定量分析,以此测度其生计资本量。移民生计资本指标体系见表1。
图1 理论分析框架Fig.1 Theoretical analysis framework
1.2 指标权重的计算
国内外学者针对指标权重的确定做了大量的研究,如等权重法、统计试验法、专家评分法、变权重法、投影寻踪法、信息熵权法和层次分析法等[13]。以往生计资本指标权重的确定多采用专家评分法,该方法能有效地将专家的经验应用于指标权重的确定,但存在主观性过强的问题,且难以根据数据本身做出不同的反馈,不能体现不同群体、地域生计资本的特性。信息熵权法能够很好地解决专家评分法中主观性过强的问题,充分反映数据本身离散程度信息,且离散程度与指标权重存在正相关的关系,因此本文选用信息熵权法[14]确定移民生计资本指标体系权重。
(1) 为消除量纲的影响,先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原始指标矩阵为R(xij)m×n。其中,i=1,2,…,m;j=1,2,…,n;m为评价对象总数量,n为评价指标个数。
考虑所选取的评价指标为越大越优型指标,因此,利用公式进行归一化计算:
(1)
以rij为元素构成归一化判断矩阵R=(rij)m×n。
(2) 在有m个评价对象,n个评价指标问题中,定义第j个指标的熵为
(2)
(3)
(3) 定义第j个指标的熵后,可得到第j个指标的熵权:
(4)
1.3 生计资本量的确定
把评价对象归一化判断矩阵各元素与对应熵权相乘并累加,即可得到各评价对象的生计资本量:
(5)
表1 移民生计资本指标体系
1.4 K-means聚类法
等分法经常被用于数据分级,具有直观、简单的特点,但无法体现数据集内部的分布情况。K-means聚类法能较为准确的对样本数据进行聚类以确定分级标准,且较其他聚类法具有聚类效果较优、收敛速度快的优点[15]。
K-means聚类法是基于距离的聚类算法,将距离作为相似性的评价指标,即两个对象距离越近,其相似程度就越高,实现思想是:对于给定的样本集,按照各样本数据之间的距离大小,将样本集分为K个簇,各簇内的点紧密联系在一起,而各簇之间则尽量远离,即得到紧凑且独立的簇。计算步骤如下:
(1) 根据实际需求确定簇个数K。
(2) 根据数据集分布给定初始的K个均值点m1,m2,…,mk。
(3) 将每个数据点分配到聚类中,使得组内平方和最小,即找到聚类Si满足:
(6)
式中:mi是Si中所有点的均值。
(4) 对得到的每一个聚类,以聚类中的图心作为新的均值点。
(7)
式中:t为迭代计算次数。
(5) 重复第(3)步,直到各聚类分配的观测值不再变化时达到收敛,将此时的K个均值m作为分级标准。
2 生计系统稳定性分析
马国璇等[16]和万金红等[17]认为生计稳定性包含收入多样性和收入依赖性两个维度,本文不认同其提出的收入依赖度越高则生计稳定性越差观点,因为有限的自然资源导致农业收入上限是较为明确的,要提高收入必须从其他类型生计策略着手,因此评价生计是否稳定应同时考虑生计策略本身的风险程度,不能单纯地认为某一种收入过高,其生计稳定性就差。
本文结合马国璇[16]、万金红[17]和左停[18]等的研究成果,将生计稳定性定义为由收入多样性和收入风险度两部分组成,其中收入多样性用于表示农户收入来源多样性的高低,收入风险度表示农户所有类型收入风险程度的总和。
国内外对于收入多样性的研究较为丰富,如杨怀德等[19]采用可持续生计资本分析框架对石羊河流域农户生计现状进行了分析,万金红等[17]从农业收入多样性的角度对内蒙古兴和县农户的旱灾恢复力展开了研究,而对于收入风险度的研究则较少。
本文应用香农·威纳多样性指数测度收入多样性:
(8)
以各项收入占总收入的比值与对应的风险系数乘积的和作为收入风险度指数:
(9)
式中:H为收入多样性指数,S为收入来源种类,Pi为第i种收入来源下收入与家庭总收入的比值,R为收入风险度指数,βi为第i种收入来源的风险系数。
3 实证分析
本文数据来源于广东省2020年度大中型水库移民后期扶持政策实施情况监测评估调查,涉及郁南县、罗定市等10个县(市、区),根据移民生计策略选择的不同抽取纯农就业、农兼就业和非农就业3大类各100户,共计300户移民户,分别计算其生计资本量并进行对比分析。
3.1 生计资本量测度及分析
利用熵权法对300户移民户各生计资本量进行权重确定,得到生计指标权重,如表2所列。由数据可知,5类生计资本按照权重由大到小排序分别是物质资本、自然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
表2 移民生计指标权重
将移民生计指标权重及归一化判断矩阵代入式(5)计算得到不同生计策略下各类生计资本量及生计资本总量如表3所列。
从表3可以看出:纯农就业自然资本量最高,其次是农兼就业,最次是非农就业;农兼就业的社会资本量最高,非农就业次之,最次为纯农就业;其他3项生计资本量及生计资本总量均为纯农就业、农兼就业、非农就业依次递增。
表3 不同生计策略下生计资本量
3.2 生计资本量分级
应用SPSS软件中的K-平均值聚类分析对计算得出的300户移民生计资本量进行相对等级划分,确定K值为3,对应生计资本量低、中、高三级,选择初始聚类中心为0.135,0.417和0.679,在迭代了14次后收敛,最终聚类中心为0.308,0.433和0.531,此时对应簇内各有91,153个和56个样本数据,将数据按照生计策略分类得到表4。
表4 不同生计策略下生计资本量分类
由表4中数据可知:纯农就业移民样本户低、中水平生计资本量数量较多,高水平生计资本量样本户极少;农兼就业移民样本户分布较均匀,低水平生计资本量样本户较纯农就业有明显减少,高水平生计资本量样本户则显著增加;非农就业移民样本户低水平生计资本量数量最少,高水平生计资本量数量进一步增加。以上数据说明从生计资本量角度出发,非农就业是移民提高其生计的最优选择。
3.3 生计系统稳定性分析
按照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来源分类得到4个收入来源大类,结合样本户实际将其分为11个小类,其中A1、A2、A3和C2为农业收入,其他为非农业收入,由于样本户极少将闲置土地出租,部分样本户直接赠予亲朋好友进行耕种,故财产净收入中无土地出租收入。表5中第一列为收入来源大类,第二列为收入来源小类,第三列为收入来源小类对应的编码,第四列为3种生计策略样本户含对应收入来源小类户数的比例。
在表5基础上对300户移民样本户含收入来源小类种类进行统计,其中有4种收入来源的样本户为55户,有5种收入来源的样本户为112户,有6种收入来源的样本户为73户,有7种收入来源的样本户为50户,有8种收入来源的样本户为10户。
表5 移民样本户收入来源
收入风险度指数计算中的收入来源风险系数根据收入来源不同有所差异,其中种植业及林果业收入风险系数采用2010~2020年《广东统计年鉴》中农作物受灾面积与农作物种植面积比值的平均值12.64%,其中2011,2012年农作物种植面积数据缺失,因此以剩余9 a平均值作为农业收入风险系数;打工收入风险系数采用2010~2020年《广东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中城镇登记失业率的平均值2.45%;其他收入来源风险较小,在本文中计为0。通过计算不同生计策略移民样本户收入多样性指数及风险度指数,得到表6。
表6 移民样本户生计稳定性
由表6数据可知:农兼就业收入多样性指数最大,其次是非农就业,最次是纯农就业,但三者差距较小;纯农就业收入风险度则远远大于农兼就业和非农就业,说明纯农就业生计稳定性较低,非农就业生计稳定性高于纯农就业,而农兼就业生计稳定性最高,以上数据说明从生计稳定性角度出发,农兼就业是移民提高其生计的最优选择。
总体来说,移民纯农就业生计资本量最低,生计稳定性也最差,不利于其生计系统的快速重构;农兼就业生计资本量中等,但生计稳定性最好,适合移民维持生活稳定;非农就业生计资本量最高,但生计稳定性中等,适宜移民丰富家庭禀赋。
不同生计策略使移民生计资本量及生计稳定性产生较大差异的原因是:本文数据来源于郁南县等10个县(市、区),它们基本位于广东省较偏远地区,各县(市、区)经济社会发展情况不一,但均处于全省中等偏下水平,产业发展层次较低,新型城镇化进程较为缓慢,乡村振兴战略处于构建制度框架和政治体系的第一阶段。由于耕地面积较少、质量较差,仅有极少数移民户选择纯农就业生计策略,而以家庭为单位耕作的模式与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偏低导致农业生产力水平低、抵御自然灾害能力弱,因此纯农就业移民户生计资本量及生计稳定性均显著低于其余两种生计策略;部分移民户家庭选择老年人在家种地、青壮年劳动力在本地务工的农兼就业生计策略,收入较纯农就业显著提高,且由于收入来源的丰富性和就业的灵活性,移民生计稳定性较好;缓慢的城镇化进程和有限的县域经济发展水平为移民提供的就业岗位和薪资均不够理想,导致部分移民户选择外出务工以获取更高的收入(耕地赠予亲友耕种或者荒废),但由于其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移民样本户纯农就业、农兼就业和非农就业家庭人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仅为7.5,8.6 a和9.5 a),往往只能从事如建筑工、服务员等低门槛工作,失业风险较高,但同时再就业的成本和难度较低,因此生计稳定性尚可。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通过对3种生计策略水库移民的生计资本量及生计系统稳定性测度,得到以下结论:
(1) 纯农就业、农兼就业和非农就业在生计资本总量上依次增加,但分项上各有高低;农兼就业生计稳定性最优,其次是非农就业,最次是纯农就业。
(2) 农兼就业更适合移民生计系统的快速恢复;非农就业在不断提高移民文化水平的前提下将会成为更快提高移民收入的生计策略;而纯农就业由于自然资源的限制,在移民家庭收入中占比会不断减小。
针对分析过程中发现的问题,提出以下建议:
(1) 提高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移民人均耕地面积普遍偏低,务农边际产出和收益难以提高,同时农业的规模化经营、机械化生产以及科技化应用均难以实现,阻碍了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因此建议在移民安置初期可在充分征求移民意见的基础上,对于不同家庭状况的移民制定不同的安置方案,如鼓励家庭条件较好的移民选择城镇化安置以获得更好的发展前景;对于已选择有土安置的移民,应积极促进、统筹规划土地流转,在保证国家粮食安全的前提下适当引导资本对农村土地资源进行开发,提高农业集约化;对于选择纯农就业移民,应根据当地自然条件进行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宜农则农,宜林则林[20]。
(2) 加快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进程。设立乡村转型-城乡融合发展的短期目标,首先要根据区位特点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形成一村一品发展格局,如开平市生态环境优美,被生态环境部命名为第四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因此可以大力发展旅游服务业,为移民创造稳定高薪的就业岗位,其次城镇需提升产业发展层次并鼓励移民回乡就业创业,增强城镇自身吸纳人才能力,同时加强城乡要素流动,根据资源禀赋优势开展多种农业经营模式,以城带乡、以乡促城、城乡融合发展,进一步缩小城乡发展差距。
(3) 持续加大教育投入和安置区基础设施建设。切实解决适龄移民子女上学问题,同时积极实施技能培训项目,提高移民的文化水平和就业竞争力,从根本上解决移民“发展难”问题,激发其内生发展动力;进一步加强安置区基础设施建设,改善移民居住环境,保障移民发展机会均等。
(4) 移民非农化程度不断加深易产生发展不均衡问题,导致移民贫富差距不断扩大,不利于安置区社会的稳定,相关部门应持续关注低收入移民家庭,采取一定的措施增加其家庭收入,如提供适当的就业岗位,防止因收入差距过大导致阶层隔阂的产生,为移民提供和谐稳定的生产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