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与彩色
2023-02-11王菲凡
◎ 王菲凡
什么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我想起幼儿园时,我参加了水粉画兴趣班,开始了对色彩最初的探索。我小心地把那些颜料混合,用最初的那些纯度很高的色彩,去创造一个斑斓的世界,为每一个美丽颜色的诞生欣喜雀跃,为它们所碰撞的视觉效果而激动不已。后来初二那年的生日,母亲送给我一大盒马克笔。很多人都写过以“我最幸福的时刻”为题目的作文,我曾在作文中天马行空地编造过许多次,可唯有这一次让我真真切切地觉得,那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此后的这些年里,竟没有哪个瞬间超过那一时刻。我看着那些挨挨挤挤地站在盒子里的马克笔,仿佛身躯无限地缩小,也钻进那个大盒子里,而那些笔都变成高大的树木,组成一片只属于我的秘密的色彩森林。它们摇晃,碰撞,歌唱,我抚摸过每一棵树,把它们的颜色与编号都记在心里,它们在我心里混合、叠加,开出更多姹紫嫣红的花儿,我亲吻每一朵花瓣,它们把我白色的裙子也染成绚烂的彩虹色。
但再一次看到那盒马克笔时,是四年后。那些树木已经枯萎,那些花儿也已经凋谢,那些曾经让我兴奋不已,让我如痴如醉的马克笔,也已经干裂,只留下与纸张摩擦时那刺耳的声音和丑陋的划痕。过去的四年,是灰色的日子,我忙于学业,再也没时间去碰那些令人心动的彩色,偶尔挤出来的时间,也只够我用考试的涂卡铅笔在试卷背面信手涂鸦。铅笔可以画出绝佳的构图,可以画出完美的调子,可以画出轻重薄厚与过渡,可是它画不出颜色。它再努力,也让人觉得这幅画仿佛是不完整的、有缺憾的。这令人绝望的苦闷的灰色的四年,仿佛让我遗忘了原先所有的美丽颜色,这些痛苦的日子都变成一粒粒细小的灰尘,为我的双眼蒙上灰色的沙幕。
大学后,我也曾上过机构的网课,可那些课程都带有明显的功利性,他们可以让我不断把线稿变得更为复杂精致,可我始终无法画出美丽的颜色。它们一直是灰蒙蒙的,我不断修改,最后却以放弃告终。我开始画不完整的画,停在线稿,甚至不想再进一步去尝试,我变得畏首畏尾,再也没有当年用一个下午去配色调色、去探索去思考的勇气,我画出的颜色很灰,有点像我对于画画的那份感情,在灰色的地带不退不进,持续游离。
也是在那时,我偶然间认识了现在的老师,他唤醒了我童年对颜色的那份最质朴又最热烈的喜爱,像一只温和却又有力的大手,一点一点擦掉我眼前灰色的尘,让我抛弃华丽线稿的束缚,让世界再一次变得鲜艳分明。每次上他的课时,发现新知的满足感与重拾旧好的亲切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再一次重启了当年对于色彩的探索与练习。每次的作业我都完成得很快,而在完成作业后,还会迫不及待地把新的知识用在原来的画上,期待产生新的化学反应。时隔八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出于热爱的、毫无功利性的探索给人带来的奇妙感受,是收获新知识后发自内心的喜悦,是迫不及待想要不断挖掘、不断探索的欲望,也是全身心投入某件事时不求回报的单纯享受。
此时我在想,对于那些专业的画手和美术生来说,我或许只是一个外行人,可是现在我似乎明白,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其实很简单,并不需要所谓的专业来束缚,它就来自于我们的热爱,最纯粹,最斑斓,也最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