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主流媒体“低级红”与“高级黑”现象的治理策略
2023-02-10胡泽军
胡泽军
(湘潭市广播电视台 湖南 411100)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新媒体的时代,是一个人人都是记者、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在现场的时代。而随着新媒体时代的到来,新闻传播环境、手段、载体甚至传播格局都在不断发生深刻变化,普通大众在互联网上有了更多发声渠道。在建设新型主流媒体的指导思想指引之下,主流媒体纷纷挺进互联网,不但推出了微博、微信、客户端等“两微一端”,还在抖音号、头条号、快手号等商业平台上建设了传播矩阵,以期收获流量粉丝,提升媒体新闻舆论“四力”。但是由于一些主流媒体被流量“绑架”,在进行宣传活动的同时,或断章取义,制作“耸人听闻”的标题,或不顾互联网语境和网民心态,缺乏宣传艺术,导致主流宣传、舆论引导从正面走向负面,引发网民的反感或声讨,网络舆论场上的“低级红”“高级黑”现象时有发生。
一、“低级红”“高级黑”典型表现
(一)低级错误
新冠疫情暴发后,海量信息在各类媒体平台快速传播。在这一场疫情背景下的舆论战中,主流媒体成为社会大众获取权威资讯的重要渠道,在鼓士气、聚人心,引导舆论、遏制谣言等方面发挥了“一锤定音”的关键作用,但是也有一部分主流媒体特别是主流媒体所属新媒体平台为了抢发新闻出现了一些明显的低级错误。例如:2020年2月15日,一家媒体头条号刊发了《孩子出生不到20天,他却主动申请投入抗疫一线》的报道,文中绘声绘色地描写:“出生不到20天的双胞胎一脸稚气地问爸爸,妈妈干嘛去了?”这一低级失误一路绿灯,层层闯关,终审刊发,结果招致大众骂声、嘘声一片。而后,虽然该媒体头条号发布致歉说明,但负面影响已经无法挽回。
2022年3月25日上午,某报抢先发布东航失事客机第二个黑匣子找到的消息,随后被认定是一条虚假消息,这家媒体当天被自己发布的致歉声明啪啪打脸,引发网络舆情和广大网友抨击。又如,湖南一家地市级党报发布了一条会议新闻,因为记者偷懒,没去现场,直接复制了前一年的相似稿件交稿,结果贻笑大方,因为刊发新闻中的某领导早已经不在原领导岗位。
除此以外,由于新闻采编人员麻痹大意、作风漂浮,事实数据、人物性别等低级错误也时有发生,仍然没有得到彻底根治。
(二)断章取义
近年来,原来在自媒体多发的断章取义、歪曲事实的新闻报道开始蔓延到各级主流媒体,甚至以权威著称的党报、党台等。为了迎合大众口味和经济考核刺激,部分媒体记者编辑,或无中生有、“移花接木”,将各种信息东拼西凑来制造新闻卖点;或以偏概全、歪曲事实,通过制作夸张猎奇的标题来制造噱头追求流量。例如一篇名为《扶贫女干部闪婚32岁“贫困户”:不要彩礼》的报道,把“扶贫干部闪婚贫困户”“50天内迅速脱贫并脱单”等作为卖点误导公众,把一个普普通通的爱情主角,包装成精准扶贫的典型人物,新闻在传播过程中,引发了网友对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等政策的戏谑、调侃,变成了对“精准扶贫”的“高级黑”。
(三)过度拔高
宣传思想工作的实质就是做群众的工作,我们一直把典型宣传作为提升宣传思想工作的重要内容和重要抓手。成功的典型宣传对发挥先进榜样示范、引导社会凝聚共识,形成良好社会风气具有重要作用。然而,近年来部分政务新媒体平台,为了表彰优秀,树立典型,常常过度拔高先进人物事迹,缺乏真情实感的人物离大众越来越远。如宣传报道“女同志28天连续加班没换过衣服没洗头”引发一片质疑,大家纷纷发表“28天不洗头谁信谁傻”“病态的宣传,一点都不感动”等差评,并对这样的宣传方式吐槽。又如媒体报道的社区干部一心扑在抗疫上,出门把1岁孩子锁在家中,医生连续加班猝死,当地发红头文件让全市医护人员学习,都属于树典型、立标杆过程中过度拔高先进而导致的“高级黑”。
还有一些主流媒体出于个别负责人讨好当地领导,或者出于经营创收需要,将媒体资源“公器私用”,不顾实际“开美颜”“加滤镜”,在夸赞领导工作成绩时没有底线,结果由于“用力过猛”而踩到红线。特别是那种在大众看来“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本来就应该做好的事”“过去应做而没做好的事”,在主流媒体过分助攻之下,吹得太大讲得太满,把好事办成了坏事,造成“高级黑”。如2023年8月,四川巴中市委书记和选手们一起跑马拉松的视频在网络掀起轩然大波,新闻事件本身极其普通,有意思的是该视频评论有11万多条,成为爆款。“领导这一次跑步,不仅仅是跑马拉松,更是跑出了全市前进的方向”“这一跑,跑的是干净利索,无惧风雨,更是面对困难迎难而上的一场奔跑”“左顾右盼是对民情的观察,抬头挺胸是对未来有信心”等跟评无一例外,官话套话十足,充满阿谀逢迎之风,评论区的翻车让一个简单的正面宣传变成了负面围观。
还有一些典型宣传如“手抄党章成中国新婚俗”“干部大白天点马灯学党史”则属于违背常识常理常情,明显背离一般公众认知的“高级黑”,这类“低级红”式报道由于受众不断地讽刺、讥笑、调侃而上升为热点新闻和热点事件,极容易在网络中引发负面舆情,成为“高级黑”。
(四)道德绑架
近年来,道德绑架现象时有出现,在新闻传播领域,部分自媒体或主流媒体越权扮演道德审判者的角色,用一把尺子丈量所有人的价值观。如在马拉松比赛中选手冲刺时因志愿者递国旗屈居亚军,有一些自媒体和网络大V认为国旗比成绩重要,在网上带节奏,也引发部分主流媒体关注。媒体还报道了基层干部因洗澡时没接巡视组的电话受到处分、老师教师节自费聚餐被处分、办公室放零食挨批评,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德绑架,在理想与现实、共性与个性之间没有找到平衡点,结果导致所谓的正面新闻宣传成为网络负面舆情的“催化剂”。
二、“低级红”“高级黑”产生原因
当前,我国正处于复杂的社会转型时期,经济水平、社会地位上的落差以及生活压力的陡然增大使得人们的心理愈发失衡,进而产生焦虑、沮丧、愤怒等负面情绪,社会上因此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各种新的矛盾和冲突[1],稍有处理不当,小事可能变成大事,无事可能变成有事,各种复杂矛盾和冲突一旦遇到“火苗”随时可能爆炸。
(一)主观主义和形式主义作怪
在移动互联和全媒体时代,互联网重大突发事件往往与网络舆情相伴共生,为公众提供了新的发声渠道的同时,也放大了各种潜在的社会矛盾。2022年1月“江苏徐州丰县铁链女”事件在全网持续发酵;江西上饶铅山县胡鑫宇失踪事件,从2022年10月至2023年2月在网络负面舆情汹涌;2023年3月网友“北极鲶鱼”高调炫富、贬低国人,在万众期待中,涉事方最终决定调查结果不予公开,以上事件成为热点、焦点的背后就有主观主义和形式主义的身影。当一个社会事件涉及到政府部门或官员时,会在网络舆论场上迅速传播,引起广泛的关注和讨论,特别是如果一个事件涉及公众利益,而相关部门又没有妥善处理,主流媒体信息更新不及时,普通的社会问题往往会演变成大规模的网络舆情事件。
主观主义和形式主义的重要表现还在于部分新闻工作者缺乏舆情风险意识。新冠疫情期间,某媒体的新媒体平台发帖《市殡葬事务中心:只等一声令下,立即支援武汉》。这种舆论的导向看似正面,却将当时人们内心对死亡的恐惧以及黑式宣传[2]。又如,有的地方发生突发事件,网上谣言满天飞,真相却姗姗来迟,等官方通稿终于到来,讲的却是当地领导如何重视,平常是怎样严格监管,有关事件本身“避重就轻”,这种“不讲人话”的做法无异于“火上浇油”。
(二)把关和监管的弱化
在新媒体时代,互联网的开放性、及时性使得传播门槛降低,人们可以借助手机随时随地发布自己的所见所闻,并且往往不需经过事先审查,传统新闻“把关人”的作用被大大弱化。有些主流媒体甚至为抢占更多的阅读量、转发量、点赞量获取效益,对发布的内容“三审三校”执行打折扣,“把关人”形同虚设。这样的传播环境,无疑更加便于“低级红”“高级黑”的传播和扩散。某政务新媒体曾分享商业平台内容《没有南京大屠杀,日本不必向中国谢罪》等,引发极大舆情,可见把关人缺失、弱化的严重后果。
(三)公众媒介素养缺乏
近年来,在网络空间,社会大众发表看法、表达情绪的平台更加多元化。在网络谣言、网络暴力背后,总有一些人云亦云、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刻意引申的“吃瓜群众”,他们缺乏理性思考和明辨是非的能力,看热闹不嫌事大,或是在网络上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或是对现实中的各种社会问题进行口无遮拦的抨击,无形中成为“低级红”和“高级黑”现象滋生的“帮凶”。公众媒介素养的缺乏是导致“低级红”“高级黑”现象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避免“低级红”“高级黑”治理策略
“低级红”“高级黑”采用名褒实贬、指桑骂槐的叙述方法,通过故意或无心地造成负面舆情传递,挑起社会矛盾、引发对立情绪,严重损害党和政府的威信、形象。主流媒体在新媒体时代避免“低级红”“高级黑”现象,可以从加强工作队伍建设、强化业务把关,完善相关法规、提升网民素养,加大技术投入、建好平台监管等三个方面寻求治理路径。
(一)加强队伍建设,强化业务把关
第一,目前,在主流媒体真正持有新闻记者证的从业人员占比较低。相对来说,没有经过系统新闻理论学习和实践锻炼的新闻工作者,在遇到政策性较强、专业性较强或者需要深度挖掘的新闻事件时,往往会因为自身能力的限制,出现对新闻事件价值取向偏差、认识深度不够、判断把握不准等问题,最终导致生产的新闻作品事实不准确、不客观、不全面,造成“高级黑”。同时,一部分媒体负责人因沉迷于媒体平台的多样化,表达方式的多元化,影响力数据的可看性,推崇所谓的“用户思维”,以“10万+”“100万+”为王道,而遗忘了新闻的专业性,导致用户思维模式替代新闻专业主义,也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高级黑”的出现概率。
第二,“高级黑”和“低级红”之所以“低级”和“黑”,硬伤多出在专业和逻辑上,“黑”在没有逻辑,“低级”在缺乏专业素养,所以必须建设和培养一支业务精湛的宣传队伍。在面对重要稿件如涉及党史军史、法律医学等专业知识时,还需专门额外增设一道“门槛”,邀请业内专家参与审稿审片,避免出现“讲外行话”等常识性错误。另外,新闻采编队伍和“把关人”还需要经常更新业务知识。我们现在看到的典型宣传,大多不是“5+2”就是“白加黑”,让人望而生厌。
第三,讲求宣传艺术。有些主流媒体的宣传报道还停留在传统的线性传播时代,还在按照传统的“四季歌”搞宣传工作,不仅思维固化,不讲求时度效,而且不会用“网言网语”,结果“红”变成“黑”。如媒体报道的“副市长吃上了自己掏钱买的月饼”,意在夸赞领导清正廉洁,结果给领导挖了一个大坑。
(二)完善相关法规,提升网民素养
近年来,中国的移动互联网蓬勃发展,然而目前的法律法规对于互联网存在的乱象治理依然难以完全覆盖,因此,要对“低级红”“高级黑”现象采取有效的治理措施,就必须要健全相关网络法律法规,在此基础上进行依法监管。
一是引导网民对网络负面舆论进行辨别。政府相关部门应加强互联网相关法律法规的宣传教育,帮助网民及时了解和学习我国互联网相关法律规定,引导公众在网络社交中做一名合格、合法、合规的中国网民[3],提升文明的辨别能力和素养,增强公众对“低级红”“高级黑”不良信息的洞察力和免疫力。
二是引导网民对网络新闻报道理性解读。一方面,相关部门可以通过选择一些“低级红”“高级黑”的典型言论、经典案例,深入剖析这一现象的成因及危害,提高网民的鉴别力、判断力;另一方面,在规范网民网络行为习惯的同时,提高网民的网络素养和社会责任感,引导网民自觉做良好网络新闻报道的传播者、监督者与维护者。
(三)加大技术投入,建好平台监管
互联网媒体平台作为“低级红”与“高级黑”现象发生与传播的主体,为传播者提供了技术和平台支撑,因此,互联网媒体平台需要加大技术投入,采用多种技术手段实现对“低级红”“高级黑”现象的治理。例如联合网信部门完善平台的信息监管机制,提炼网络信息中的图片、关键词等,进行“关键词”过滤拦截,其次,完善网站信息发布的审核机制,加强“三审三校”,对政治方向、舆论导向、价值取向和新闻事实等采用大数据审核、过滤。第三,设置投诉举报窗口,畅通不良、不实信息事后监督审查渠道。在人力物力、设备技术等方面加大投入,加强相关信息的事前、事中、事后管理,就能提高信息管理、审核、过滤的能力,实现对不良信息的有效拦截,净化网络舆论环境,总之,通过运用现代化手段进行社会治理,同时提高网络监管能力,多管齐下,还网络空间一片清明的天空。[4]
结语
进入新媒体时代,受众思维模式和舆论环境日趋复杂、多元,典型的正面宣传产生负面效果的频率越来越高,出现负面舆情的概率越来越大。互联网时代,宣传报道特别是主流媒体的新闻宣传“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务必慎之又慎,在讲述好故事、传播好声音时,既要讲政治导向、讲立场站位,也要讲方式方法、讲效果艺术,避免“红”的初心产生“低级”的观感,甚至向“高级黑”的不良效果恶性传播。只要坚守人民立场,坚定为民初心,坚持真做新闻、做真新闻,就能有效避免各类“低级红”“高级黑”。主流媒体采编人员和把关人要科学认识网络传播规律和舆论生态,积极采取行之有效的策略,让互联网这个最大变量变成事业发展的最大增量,让主流媒体在新媒体时代正能量更强劲、主旋律更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