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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朝科场诗赋的政治内涵

2023-02-10吴银玲郑州大学文学院郑州450001

名作欣赏 2023年2期
关键词:明堂玄宗开元

⊙吴银玲 [郑州大学文学院,郑州 450001]

纵观有唐一代,以诗赋为考试文体且稳定性较强的考试仅礼部试进士科与吏部科目选博学宏词科;唐初进士科仅试策,永隆二年(618)颁布的《条流明经进士诏》规定于试策前加试杂文,进士科始试诗赋,至开元年间,“始以赋居其一,或以诗居其一”①,即进士科试诗赋于玄宗朝趋向常态化;博学宏词科作为吏部科目选的科目之一,其始于开元十九年(731),一般认为其考试的内容为诗、赋、论各一篇。诗赋均为文学性较强的文体,但于科场所试诗赋而言,其政治价值高于文学价值,科场诗、赋的命题、限韵是一定历史背景之下的产物,与社会现实有着密切的联系,具有深刻的政治内涵。

学术界对代宗朝、文宗朝所试诗赋已有探讨,现以玄宗朝为切入点,探讨进士科、博学宏词科所试诗赋的政治内涵。自先天元年(712)唐玄宗即位至天宝十五载(756)退位,据徐松《登科记考》、孟二冬《登科记考补正》所载,及近年来的学术研究成果,进士科与博学宏词科在内的诗赋题目现可考者有22 例,诗8 例,赋15 例。先天二年(713)进士科试《出师赋》《长安早春诗》;开元二年(714)进士科试《旗赋》;开元四年(716)进士科试《丹甑赋》;开元五年(717)进士科试《止水赋》;开元七年(719)进士科试《北斗城赋》;开元十三年(725)进士科试《花萼楼赋》;开元十五年(727)进士科试《灞桥赋》;开元十八年(730)进士科试《冰壶赋》;开元十九年(731)博学宏词科试《仲冬时令赋》《洛出书诗》;开元二十二年(734)进士科试《梓材赋》《武库诗》,博学宏词科试《公孙弘开东阁赋》;开元二十六年(738)进士科试《明堂火珠诗》;开元二十七年(739)进士科试《蓂荚赋》《美玉诗》;天宝四载(745)博学宏词科试《玄元皇帝应见贺圣祚无疆诗》;天宝六载(747)进士科试《罔两赋》;天宝十载(751)进士科试《豹舄赋》《湘灵鼓瑟诗》;天宝十一载(752)进士科试《土德惟新赋》;天宝十五载(756)进士科试《东郊迎春诗》。

一、即位之初与军事活动

中宗崩逝至玄宗即位初年,唐王朝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政变、战争接续发生。《出师赋》 《旗赋》 即紧贴时政,围绕军事活动命题,反映出玄宗即位初的局势,表现出对军事力量的自信、军事建设的重视。

先天二年(713)进士科试《出师赋》,现存赵子卿、赵伯励、梁献赋,其是玄宗即位之后的首次试赋,宣示了唐王朝军事力量的强大,边事必将平定的信心。本年试赋有本事可依,即契丹、奚内犯,上皇令玄宗巡边一事;外患常与内忧相伴而行,景龙四年(710)中宗崩逝,韦后临朝称制,李唐王朝内部政权混乱,使得周边民族有机可乘,景云元年(710)十二月奚、霫内犯,大掠渔阳、雍奴,薛讷追击不克;延和元年(712)六月奚于冷陉再次引发战火,孙佺惨败,唐军全军覆没;先天元年(712)十一月奚与契丹联合进犯,再掠渔阳,唐军消极抵抗,宋璟闭城不出。边事多发,朝廷内部也正值多事之秋,先是韦后称制,唐隆元年(712)六月玄宗与太平公主起兵推翻韦后政权,后太平公主干政,与玄宗针锋相对,朝堂局势一触即发,无暇集中兵力讨伐,因而唐王朝在边事中节节败退。

玄宗在唐隆政变中表现出杰出的军事领导能力,虽非嫡长子,却凭此功绩被立为太子,同时使得李唐政权回到正轨。至先天元年(712)十一月,“上皇诰遣皇帝巡边,西自河、陇,东及燕、蓟,选将练卒”②。中宗令玄宗巡边一方面肯定了玄宗的能力,另一方面此行是为威慑周边民族,重塑边事信心,此年遂以《出师赋》为题。科场赋中皆对出师场面进行了描绘,如赵子卿的“野气苍茫而助杀,军声慷慨以含仁,奋威则鲸鲵忉衅,流咏则枭獍怀亲”③,描绘了出师的壮阔场面,展示出军事力量的强大。然而考场赋所描绘的场面皆为想象,巡边本事无误,但因太平公主之事而未能成行,就科场赋来看,此年试赋确实起到了鼓舞民心的作用,赵伯励的“固将以拒十角之猖狂,岂止扫一隅之陵乱,然后作寰宇之清谧,成皇王之壮观”,不排除试赋的特殊性所导致的应试者的谀颂倾向,但是其表现出的必胜信心是毫无疑问的。

开元二年(714)进士科试《旗赋》,所限官韵为“风日云野,军国清肃”,现存李昂赋,与《出师赋》同为军事题材,其宣示了朝廷对军事建设的重视。进士科考试时间一般在十一月至次年三月,孙逖为开元二年进士,欧阳明亮认为其诗《宿云门寺阁》创作于开元二年秋南下赴任之际④,即及第授官后,故开元二年进士科考试的具体时间应在正月至三月。自韦后事平,太平公主恃功常干预政事,感于玄宗精明不易操控,遂反对立玄宗为太子,未能如愿后便密谋起兵夺权,玄宗预知太平公主谋划,遂先发制人,杀太平公主以及同谋,自此朝政初定,然边境未尝安定,契丹、奚进犯东北,吐蕃、突厥虎视眈眈;至先天二年(713)十一月,玄宗“讲武于骊山之下,征兵二十万,旌旗连亘五十余里”。以军容不整,流郭元振于新州,以制军礼不肃故,斩唐绍。此年整顿军容,一则玄宗立威,宣示了任何不利于皇权的力量必然被消灭,二则为平定边事做准备,以军中之旗为试赋对象即为其创造舆论,正如“军国清肃”官韵之设,讲武既为整顿军容,亦为清除边患;李昂在赋中将君、旗功能一体化,“匪旗之佐彼军容,则何以沙场清谧”。看似言旗,实则言君,强调玄宗在整顿军容,清除边患,既呼应了官韵,又与朝廷之旨相和。可见,《旗赋》通过考察应试者对文律的把握,以文学的方式表达了军国清肃的愿望。

二、开元盛世与人才管理

帝权已固,但持续内乱、两次兵变使得朝廷元气大伤,吏治亦陷于混乱之中,玄宗将道家思想奉为治国良方,对李唐王朝进行重建,整顿吏治,任用贤臣,在圣主贤臣的努力下迎来了开元盛世,帝都的建筑无不宣示着盛世的繁华。《止水赋》《冰壶赋》向应试者提出了人才品质的要求,《梓材赋》《公孙弘开东阁赋》则反映了朝廷在用人之术方面的探索;《北斗城赋》《花萼楼赋》《灞桥赋》展现了帝都繁华、王朝盛况,开元年间的科场赋可以说是政治的文学性表达。

就人才管理而言,首先,官方通过命题向应试者提出了品格的要求,重视对人才品格的塑造。开元五年(717)进士科试《止水赋》,以“清审洞澈涵容”为韵,现存刘清、王泠然赋。命题出于《庄子·内篇·德充符》:“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⑤可见此年命题意在让应试者借鉴“止水”,而以道家著作命题与玄宗以道家思想治国一脉相承,是国家文化导向对科举考试内容的渗透。除文律要求之外,所设官韵不仅仅是对止水特点的概括,更是对应试者品格提出的明确要求,即清廉正直、明察秋毫、虚怀若谷,王泠然“比浮云之于我,观止水而为容”,即提出以水为镜,明察自身并时时反思的品格要求。开元十八年(730)进士科试《冰壶赋》,以“清如玉壶冰,何惭宿昔意”为韵,现存陶翰、崔损赋,与《止水赋》一致,是通过命题与官韵向应试者提出清白正直且从一而终的品格要求。冰壶的特点即清而无瑕,如崔损赋所言:“淋漓未泮,温润而瑳,纤光不隐,毫末不过。”官韵出自鲍照《代白头吟》:“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何惭宿昔意,猜恨坐相仍。”⑥鲍照诗意为正直之士遭谗毁,而官韵选取中间两句,表现出朝廷的侧重点在于对应试者“清”的品格的要求,而无意对官场不良竞争进行揭露,且科场命题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文化导向,决定了其表达的思想内容必然是正向的。

其次,开元年间的试赋表现出对人才选拔与任用的重视。开元二十二年(734)进士科试《梓材赋》,以“理材为器,如政之术”为韵,现存郤昂、魏缜、梁洽、王澄赋;梓材为《尚书·周书》篇名,所设官韵化用“告康叔以为政之道,亦如梓人治材”⑦之句,梓人治材即“若作梓材,既勤朴斫,惟其涂丹雘”。由此观之,此年试赋意在讨论国家用人之术,通过“术”实现职位与人才品质的相契合。此年试赋以萧嵩与韩休罢相为现实背景。开元二十一(733)年三月,韩休以忠正耿直的品质被任为相,其为官风格亦与人格品质一致,故屡屡在朝堂与萧嵩发生争执,这种情况愈演愈烈,至十二月玄宗做出罢相的决定,韩休为相仅八月即罢相,非其不贤,器材不合而已。此年进士科试《梓材赋》是朝廷对韩休一事的反思,是玄宗对用人之术的思考与探索,表现出对于“器”“材”相合的追求,正如梁洽之赋所言:“立政施教,能简则理;为器择材,唯良是视。”

同年博学宏词科试《公孙弘开东阁赋》,亦是对用人之术的反思,不同的是其强调任人唯贤的态度,其以“风势声理,畅休实久”为韵,现存王昌龄、李琚、杨谏、韩液赋。此年试赋取汉代名相公孙弘“开东阁以延贤人”⑧之事,现实背景为循资格之争,即官员任用标准的争议,“开元中,裴光庭为吏部尚书,始用循资格以注拟六品已下选人”⑨。以年资为官员任用标准,操作性强,缺陷是不分贤愚,不利于官员群体的内部建设,正如李琚赋中所言:“道劣者事微,徇名者失实。奚量才之远近,宁比迹于劳逸。”裴光庭在世时,虽有不同的声音,但始终遵循此法,开元二十一年(733)裴光庭去世,循资格成为讨论焦点,萧嵩等人要求取缔此法,以人才品质为官员任用标准,朝廷遂下诏改革,“自今选人有才业操行,委吏部临时擢用”。故此年试《公孙弘开东阁赋》意在效仿公孙弘招徕贤才,表现出朝廷尊贤使能的倾向,亦是对用人标准的反思。

开元间科场试赋还呈现出和谐、繁荣的承平景象,表达了对盛世的歌颂,《北斗城赋》《花萼楼赋》《灞桥赋》皆为此类,现以《花萼楼赋》为例进行说明,其为开元十三年(725)进士科所试题目,以“花萼楼赋一首并序”为韵,现存高盖、王諲、张甫、陶举、敬括赋。此年试赋展现了玄宗兄弟之间的友悌之义,也彰显了国力的强盛。花萼楼原为宋王李成器府邸,其建设应追溯至肃宗立太子一事:“上将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长,而平王隆基有大功,疑不能决。成器辞曰:‘家安则先长,国家危则先有功。’”宋王主动让位,玄宗顺利继承大统,因此对宋王存有感念之心,宋王自知玄宗对其仍有猜忌,为表忠心于开元二年(714)献出府邸,玄宗受之并重建为兴庆宫,其西南侧即花萼相辉楼。玄宗常与诸兄弟登临花萼楼,奏乐坐叙,同食同饮,同床共寝,正如高盖序中所言,花萼楼“盖所以敦友悌之义也”,但于宋王献府邸、花萼楼之建十年后以此命题,不仅是为敦友悌之义,更重要的是展示帝国的强盛,自立国至开元年间,经过百有二十载的发展,国家繁荣,甚至超过贞观之时的盛况,需要有高大壮丽的建筑以彰显盛唐的气象,即以花萼楼“崇大壮之义”,故开元二年始建二楼,后花萼楼不断进行扩建并成为长安城最高大的三层建筑。

三、天宝气盛而微与政权神化

玄宗开创开元盛世之后,国家承平日久,以开元二十四年(736)为界,玄宗逐渐丧失了向上求治的精神,转向安逸、奢靡,大权皆委于李林甫、杨国忠之徒,玄宗所据以治国的道家思想,其神仙怪异的消极面亦暴露出来,相较开元年间,祥瑞在各地出现的频率亦有大幅增长,通过神秘的手段彰显政权的正统性与国家的繁荣,与前期的励精图治截然相反。如果李林甫任相是政治上由明转昏的开始,那么开元二十七年(739)《蓂荚赋》则标志着玄宗朝科场诗赋风向的转变,开元二十六年(738)《明堂火珠诗》宣示了李氏政权的正统性,而天宝四载(745)《玄元皇帝应见贺圣祚无疆诗》与天宝十一载(752)《土德惟新赋》则将政权导向了神秘化。

开元二十六年(738)进士科试《明堂火珠诗》,现存崔曙诗。此年试诗强调了李氏政权的正统性,其事本于拆毁东都明堂一事。明堂原为东都乾元殿,垂拱三年(687),武后毁之建造明堂,明堂宏伟高大,堂有三层,高二百九十四尺。明堂,即“明政教之堂”,是古代帝王用于布政、祭祀的重要礼制建筑,自玄宗即位,多次对武后所建明堂进行改易、修建,取消原在明堂所行之礼。开元五年(717)正月,玄宗至东都行大享之礼,以明堂不合典制,故改明堂为乾元殿;至开元十年(722),复题乾元殿为明堂,而不行飨祀之礼;开元二十五年(737)拟拆毁明堂,“辩素以毁拆劳人,乃奏请且拆上层,卑于旧制九十五尺。又去柱心木,平座上置八角楼,楼上有八龙,腾身捧火珠。又小于旧制,周围五尺,覆以真瓦,取其永逸,依旧为乾元殿”。明堂一再修建,且规模愈来愈小,这是由于明堂是君主威严、国家权威的象征,拆毁明堂、更换小珠象征着对武后政权的否定,在某种意义上是在宣示李氏政权的正统性,崔曙诗“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之“正位”即强调了这种正统性。

开元二十七年(739)进士科试《蓂荚赋》以“呈瑞圣朝”为韵,现存程谏、吕諲赋。蓂荚即“月朔始生一荚,月半而生十五荚,十六日以后,日落一荚,及晦而尽,月小则一荚焦而不落”⑩,因其生于尧世,周公之世再现,故蓂荚被认为是“王者贤圣,天平和气之所生”⑪,是上天赞扬君主德政的表现。检索唐史,未发现近几年有过蓂荚现世的记载,无论失载与否,此年试赋命题均非空穴来风,经过开元年间励精图治,国家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社会安定,臻于唐王朝的顶峰,亦是封建社会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此命题是出题者基于当下繁荣而对玄宗、盛世的歌颂。但不止于如此,玄宗前期“诋神仙,禁言祥瑞”⑫,开元四年(716)进士科试《丹甑赋》,以 “周有丰年”为韵,虽然丹甑属祥瑞之兆,但其试赋背景为干旱与蝗灾接续发生,表达的是渴望农业丰收的美好愿望,而无阿谀奉承之义,至开创盛世之后,国家承平日久,玄宗逐渐自满而好谀,将生日定为千秋节,频繁为自己加封尊号,仅开元二十六年(738)而言,为满足私欲,玄宗于长安、洛阳往来路途中作千余间行宫,并敕各州立开元观寺,皆为劳民伤财之事,以瑞应为此年试赋命题,是玄宗由明转昏在文学上的表现,虽为歌颂当下的承平盛世,但亦影射了玄宗朝阿谀的风气。

天宝四载(745)博学宏词科试《玄元皇帝应见贺圣祚无疆诗》,现存殷寅、李岑、赵骅诗,其事本于此年玄元皇帝现身三清门一事,此年命题神化皇权,迎合了玄宗怠政的心理。开元二十九年(741)玄宗颁布《玄元皇帝临降制》,将其梦见玄元皇帝,玄元皇帝赐予圣像一事昭告天下,之后神异之事多发,玄元皇帝在多地“现身”,就天宝四载年初即有两次,正月“帝于内道场为兆庶祈福,亲撰黄素文登坛,其文腾空自飞上天,空中有言曰:‘圣寿延长。’”⑬二月太清宫道士萧从一称五更于三清门见玄元皇帝,“见空中有异人兼仙童玉女,谓从者曰:我是玄元皇帝,可报吾孙,汝是上界真人,令侍吾左右。吾冥使天匠就助成就讫,长卫护汝受命无疆,灾害自除,天下安乐”。此年命题是举国上下道教热潮背景下的产物,通过玄元皇帝现身向外宣示了政权的神圣性,创造了玄宗必将“圣寿延长”,李唐王朝必将“受命无疆”、天下太平的政治舆论,殷寅诗“已题金简字,仍访玉堂仙”,即宣示皇权受到神仙庇佑,与命题思想同气相求。但应注意到此类事件在本质上属投机之事,是玄宗崇尚道教、神化老子引发的神仙怪异之风,以此命题是为满足不理政事的玄宗对王朝永续的心理偏好,影射了王朝颓靡的气质。

天宝十一载(752)进士科试《土德惟新赋》,取“周虽旧邦,其命维新”⑭之义,未见作品传世;其本事为五星降世、崔昌上《五行应运历》一事,据其命题与本事可知,此年命题亦宣示了李氏政权的正统性。“天宝九载八月,五星聚于尾、箕,荧惑先至而又先去。尾、箕,燕分也。占曰:‘有德则庆,无德则殃。’”⑮五星会聚的天象是至祥亦是至凶之兆,其意味着国家兴盛,或改朝换代,其不确定性对玄宗的政权构成了潜在的威胁,亟须加强政权的正统性,天宝九载“九月乙卯,处士崔昌上五行应运历,以国家合承周、汉,请废周、隋不合为二王后”,满足了玄宗对于政权正统地位的需求,“五德终始说”一直是历代王朝阐释其政权合法性的基本理论框架,唐承隋后,隋朝承南朝而来,太宗及祖上和开国大臣多有北朝做官的经历,故太宗朝将南北朝都列为正统,至玄宗朝则直追周、汉,主要是因为国内环境,尤其是朝廷内部官员结构较唐初已经有了较大的变化,且汉朝是唐前最为鼎盛的时代,强调汉唐相继,契合了加强政权正统地位的需求,亦是唐人崇汉情结的表现。由此可见,此年试赋不仅具有纪史意义,同时还与统治阶级的思想相契合,具有深刻的政治内涵。

即位初的《出师赋》《旗赋》围绕军事活动,是内忧外患背景之下朝廷现状的真实反映;开元年间玄宗励精图,而臻于盛世,《止水赋》《冰壶赋》反映了唐王朝对人才品格的要求,《梓材赋》《公孙弘开东阁赋》是朝廷管理人才的举措,《北斗城赋》《花萼楼赋》《灞桥赋》展现了帝都文化的繁荣;以《蓂荚赋》为界,《明堂火珠诗》表现出王朝对于政权正统性的追求,而《玄元皇帝应见贺圣祚无疆诗》《土德维新赋》将政权神化,这种转变是王朝由盛转衰在文学上的表现。综上所述,玄宗朝科场诗赋不只是一种文学体裁、考试手段,其命题与官韵反映了玄宗朝的社会现实,具有深刻的政治内涵。

① 〔清〕徐松:《登科记考》,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70页。

②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679页。

③ 〔宋〕李昉:《文苑英华》,中华书局1966年版,第288页。

④ 欧阳明亮、郑莉:《唐代诗人孙逖与他的〈宿云门寺阁〉》《古典文学知识》2009年第2期,第23页。

⑤〔清〕 郭庆藩:《庄子集释》,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193页。

⑥ 丁福林、丛玲玲:《鲍照集校注》,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63页。

⑦ 〔唐〕孔颖达:《尚书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83页。

⑧〔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2621页。

⑨ 〔五代〕 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805页。

⑩ 〔南朝梁〕沈约:《竹书纪年》,上海涵芬楼影印本,四部丛刊第86册,卷上“帝尧陶唐氏”。

⑪〔南朝梁〕萧统:《文选》,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65页。

⑫ 〔宋〕范祖禹:《唐鉴》,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124页。

⑬ 〔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凤凰出版社2006年版,第566页。

⑭ 〔唐〕孔颖达:《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957页。

⑮ 〔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8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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