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机关赓续调查研究优良传统的三维探赜

施 峥

2023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决定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并将其作为即将在全党开展的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主题教育的重要内容。公安部党委随后印发《关于在全国公安机关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将2023年定为“调查研究年”,要求紧密结合主题教育,在全国公安机关大兴调查研究。重视调查研究,是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始终坚持的一项重要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也是党领导公安保卫工作百年征程中形成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不确定、难预料因素增多,为更好地应对新时代新征程前进路上的风浪考验,全面推进公安工作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有必要从理论、历史、实践三个维度加深对调查研究的认识,用活、用好这一“传家宝”。

一、理论基石

作为理论联系实际的桥梁、主观联系客观的纽带,调查研究被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视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方法,亦被无产阶级政党当做追求真理、寻求解放的强大思想武器。此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其中蕴藏的思想精华也为开展调查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源泉。梳理相关理论,有助于公安民警加深对调查研究的认识,把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贯通起来,在思想上坚定理论自信、文化自信,在公安工作中提升守正创新的能力。

(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调查研究观

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虽未正式提出“调查研究”的概念,但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逐渐认识到调查研究的极端重要性,并以数十年孜孜以求的实际行动为后人提供了唯物主义认识论和方法论典范。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马克思、恩格斯努力终生,作了许多调查研究工作,才完成了科学的共产主义。”(1)《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78页。

1843年,任职《莱茵报》的马克思为回应莱茵省总督冯·沙培尔的无理指责,通过对摩泽尔河沿岸地区居民的真实生活状况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撰写了《摩泽尔记者的辩护》一文,以详尽的事实有力地抨击了普鲁士的专制统治及地方政府的官僚主义。这篇文章被认为是马克思关于调查研究的开篇之作。(2)陈安杰:《马克思关于调查研究的开篇之作——重温〈摩泽尔记者的辩护〉》,《支部建设》2020年第17期。在目睹贫苦农民和一无所有的工人为获得合法权利而进行艰苦斗争、却丝毫未能改变命运的惨痛事实后,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的信仰发生了动摇,于1944年2月发表了《〈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提出对思辨的法哲学的批判应专注于课题,而该课题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实践。此后,马克思对调查研究的认识逐步加深,并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运用到科学社会主义的研究之中。他在1846年致巴维尔·瓦西里也维奇·安年柯夫的信中提到:“一个不了解社会现状的人,更不会了解力求推翻这个社会的运动和这个革命运动在文献上的表现。”(3)《马克思恩格斯书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87页。此后,马克思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开展资料收集与分析,并深入工厂、农村开展实地调研考察,甚至与工人阶级一起生活过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为《资本论》的写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880年,马克思应法国工人运动领导人边·马隆之请编制了《工人调查表》。该表紧紧围绕资本家榨取工人剩余价值这一研究假设,列举了工人的基本情况、劳动环境、劳动强度、受资本家剥削情况、现实生活状况、与资本家斗争情况等方面共99个问题,不仅逐步设问、环环相扣,而且通俗易懂。通过回答这些问题,工人们可以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所遭受的不公平的待遇和所处的悲惨境地,逐渐领悟并且认清资产阶级对自己进行的残酷剥削,因而被称为揭露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武器”、号召工人起来进行革命的“号角”。这份调查表开启了马克思主义问卷调查的先河,至今仍是社会调查研究表格的范本。(4)参见童秋月:《马克思设计的这份调查表,何以成为“武器”和“号角”》,2023年5月16日,载《新湘评论》,https://hn.rednet.cn/m/content/646749/50/12658069.html。2023年5月25日访问。马克思的亲密战友恩格斯同样注重调查研究,在其漫长的革命实践与理论研究生涯中,从未停止过调查研究的步伐。其科学社会主义奠基性著作《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就是他在英国工作期间,用一年多的时间在英国的工厂和贫民区开展实地调查研究获得的大量第一手材料的基础上完成的,因而也被称作“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中开展社会调查研究的首篇经典作品”(5)参见龙培林:《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的调查研究思想探赜》,《宁夏党校学报》2022年第5期。。

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继承者,列宁在早期理论研究和革命实践中就十分关注社会现实问题,对工人和农民问题展开了深入的调查研究。他曾提出,把调查材料汇总成一个完整的东西,并以系统的形式叙述调查的结果,这种尝试本身就有很大的意义。(6)参见《列宁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页。他还将实践到理论再到实践的过程总结为:“从生动的直观到抽象的思维,并从抽象的思维到实践,这就是认识真理、认识客观实在的辩证途径。”(7)《列宁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42页。在创办《火星报》期间,列宁广泛联系工人和群众,号召创办刊物要注重使用第一手素材。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指出:“首要任务之一是组织一系列的社会调查。”(8)《列宁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49页。其后,苏联采取一系列重要政策都是在详尽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这是在布尔什维克政党中推广调查研究并使之制度化的首次尝试。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调查研究重要性的论述以及深入实际开展调查研究的具体方法,为马克思主义调查研究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调查研究实践奠定了基础。

(二)中国共产党人的调查研究思想

中国共产党人历来重视调查研究工作。百余年来,党的历代中央领导集体在身体力行、率先垂范的基础上,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调查研究观进行了创造性继承和创新性发展,形成了中国共产党人的调查研究思想。

毛泽东同志是党内大兴调查研究第一人。在大革命时期和土地革命时期,毛泽东同志开展了大量关于工农运动、阶级状况的调查研究工作,在科学分析中国国情的基础上,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方向。1930年,为解决红军中出现的教条主义思想,毛泽东同志撰写了《调查工作》(后改为《反对本本主义》),系统阐述了调查研究的重要作用、目的、内容、方法等,提出了“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调查就是解决问题”等著名论断。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同志的调查研究思想渐趋成熟。他在《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等报告中,深刻阐明了调查研究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关系,批评了根据“想当然”发号施令的主观主义作风,提出调查研究是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并开创性地将调查研究与党的作风建设紧密联系起来。1941年8月,中共中央发布毛泽东同志起草的《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强调系统的、周密的社会调查是决定政策的基础,在全党大兴大调查研究之风。新中国成立后,为摸清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情况和规律,毛泽东同志开展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论十大关系》《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等重大理论研究成果均是在广泛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20世纪60年代初,我国国民经济遭受严重困难,毛泽东同志先后三次号召全党大兴调查研究之风。1961年3月,中央通过毛泽东同志修改定稿的《中共中央关于认真进行调查研究工作问题给中央局,各省、市、区党委的一封信》,要求“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调查没有发言权,必须成为全党干部的思想和行动的首要准则”。(9)《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4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第200页。同期,周恩来、刘少奇等中央领导同志也深入基层进行了广泛的调查研究,强调“调查研究是做好工作的根本方法”(1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论调查研究》,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123页。“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集中起来,坚持下去”(1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论调查研究》,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129页。等观点和方法,丰富了中国共产党人的调查研究思想。

作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同样十分重视调查研究工作。他在20世纪50年代就曾提出把调查研究与群众路线相结合,认为“离开群众经验和群众意见的调查研究,那么,任何天才的领导者也不可能进行正确的领导”(12)《邓小平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19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同志明确提出“深入调查研究,集中正确意见,到中央到地方,积极地、有步骤地继续进行改革”(13)《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22页。。他在围绕改革开放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命题进行广泛调查研究的过程中,尤其注重“针对客观现实,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一切从实际出发”(14)《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14页。,要求“一定要深入专业,深入实际,调查研究,知彼知己,力戒空谈”(15)《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81页。。在调查研究的方法上,邓小平同志提倡“深入群众,善于运用典型调查的方法,研究群众的情况、经验和意见”(16)《邓小平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23页。,主张不论是开会、作决议还是形成文件,都要“从实际出发,提出问题,总结经验,制定方针政策”(1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论调查研究》,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9页。。在实地调研中,邓小平同志还特别重视数字问题,认为“数字中有政策,决定数字就是决定政策”(18)《邓小平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93页。,常常通过“问数字”“算账”来摸清情况、发现问题。

世纪之交,国内外形势发生了深刻复杂的变化,江泽民同志多次强调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并将调查研究的重要性提高到新的高度,提出,调查研究是“谋事之基,成事之道”(19)《江泽民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26年版,第309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调查就更没有决策权”(20)《江泽民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08页。的著名论断。他认为实现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过程“始终是以调查研究为前提、为依据的”(21)《江泽民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04页。,进入新时期,虽然调查研究的对象、内容、手段、条件都发生了新的变化,但是“调查研究在党的决策工作和全部领导工作中的地位和作用,不仅丝毫没有改变,而且更为重要”“加强调查研究不仅是一个工作方法问题,而且是一个关系党和人民的事业得失成败的大问题”(22)《江泽民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06页。。江泽民同志还提出了一些具体要求,如领导干部每年至少要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深入基层调查研究、要亲自动手写调查报告等,推动了调查研究工作的制度化、规范化建设。胡锦涛同志则认为,开展调查研究对于建设和谐社会不仅十分重要而且必要,要求“围绕改革发展稳定的一些重要问题,开展系统的调查研究,了解真实情况”(2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论群众路线:重要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98页。。他还指出,调查研究是“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反对弄虚作假”(24)《胡锦涛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56页。的重要手段,号召全体党员干部弘扬调查研究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真正做到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立足“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赋予调查研究新的时代意义。在地方工作时,习近平同志就始终坚持调研开局、调研开路,甘当学生,不耻下问,“每年至少用三分之一以上时间深入基层和部门调查研究”(25)习近平:《干在实处走在前列——推进浙江新发展的思考与实践》,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指引浙江实现从经济大省向经济强省、从对内对外开放向深度融入全球、从总体小康向高水平全面小康跃升的“八八战略”,就是习近平同志任中共浙江省委书记期间,经过深入调查研究和系统谋划,为浙江量身定制的省域发展全面规划和顶层设计。党的十八大以来,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习近平总书记更是躬行调研,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世界各地,并发表一系列关于调查研究的重要论述,形成了许多新观点、新论断。首先,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调查研究的重要作用,强调“调查研究是我们党的传家宝,是做好各项工作的基本功”(26)习近平,《在中央政治局民主生活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7年12月27日,第1版。,指出“调查研究是正确决策的基本功,也是参政议政的基本功”(27)习近平,《在同党外人士共迎新春时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年1月29日,第1版。,要求“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深入调查研究”(28)《习近平关于调查研究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3年版,第15页。。其次,他在“深、实、细、准、效”(29)习近平,《之江新语》,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页。五点要求的基础上,明确了调查研究的三大原则,一是问题导向原则,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也是调查研究的原动力,因此调查研究必须强化问题意识,敢于正视问题,善于发现问题,“聚焦实践遇到的新问题、改革发展稳定存在的深层次问题、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国际变局中的重大问题、党的建设面临的突出问题,不断提出真正解决问题的新理念新思路新办法”(30)《习近平著作选读》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17页。;二是求真务实原则,只有坚持实事求是的态度,把调查研究做深做实,“眼睛向下、脚步向下,经常扑下身子、沉到一线,近的远的都要去,好的差的都要看,干部群众表扬和批评都要听”(3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526页。,“既看‘高楼大厦’又看‘背阴胡同’,才能“真正把情况摸清、把问题找准、把对策提实”(32)习近平,《在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2023年4月30日,载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s://www.gov.cn/yaowen/2023-04/30/content_5753819.htm?eqid=827d91360000054 80000000664589c9d&wd=&eqid=fe170fb300148c1700000006646dc853。2023年5月6日访问。;三是群众路线原则,开展调查研究就是走群众路线,要“善于换位思考,走进群众,真诚倾听群众呼声、真实反映群众愿望、真情关心群众疾苦,准确了解群众的所忧所盼”(33)习近平,《在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2023年4月30日,载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s://www.gov.cn/yaowen/2023-04/30/content_5753819.htm?eqid=827d9。2023年5月6日访问。,“真正把群众面临的问题发现出来,把群众的意见反映上来,把群众创造的经验总结出来”(3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520页。,同时也要“锲而不舍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3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507页。,不给基层增加负担。再次,在调查研究的方法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调查研究是一门致力于求真的学问,一种见诸实践的科学,也是一项讲求方法的艺术”(36)习近平,《之江新语》,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66页。,要提高调查研究能力,除了学习、弘扬过去蹲点调研、“解剖麻雀”等方法,还要“提高辩证思维、系统思维、战略思维、底线思维能力,增强看问题的眼力、谋事情的脑力、察民情的听力、走基层的脚力”(37)习近平,《论坚持党对一切工作的领导》,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第119页。,与时俱进地创新调研方法,如借助网站、微博、QQ、微信等现代信息手段,走好网上群众路线。最后,习近平总书记十分注重调研成果的转化运用,强调力戒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反对“作秀式”“盆景式”“蜻蜓点水式”“钦差式”调研,要求“在调查的基础上深化研究,提高调研成果质量,切实把调研成果转化为解决问题、改进工作的实际举措”(38)习近平,《在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2023年4月30日,载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s://www.gov.cn/yaowen/2023-04/30/content_5753819.htm?eqid=827d9。2023年5月6日访问。。

在带领中国人民进行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人不仅将调查研究视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科学方法,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完善党的调查研究思想,还开创性地将其与党的作风建设联系起来,赋予其特殊的政治属性和鲜活的生命力,使之成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征程的宝贵经验和财富。

(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的相关理念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其中蕴含的不少思想、观点、方法,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张高度契合,为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难题提供了重要启示,如“关于以民为本、安民富民乐民的思想”“关于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思想”“关于经世致用、知行合一、躬行实践的思想”“关于集思广益、博施众利、群策群力的思想”等,“可以为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提供有益启迪,可以为治国理政提供有益启示”(39)《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278页。。

于公安机关传承调查研究优良传统而言,可以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探寻以下几个方面的理论支撑与方略启迪。其一,是以民为本的立场。“民本”一词出自《尚书·夏书·五子之歌》中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西周时期逐步形成“敬德保民”的朴素民本思想。随着时代的发展,民本思想的内涵不断丰富,出现了“民贵君轻”“得民心者得天下”“君舟民水”等名论。虽然中国传统民本思想的主要出发点是维护封建统治的长治久安,但其中蕴含的“以民为本”“民心向背”“以人为镜”等思想精华值得后人借鉴与传承。其二,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实事求是”出自《汉书》中班固对河间献王刘德的褒奖之语“修学好古,实事求是”。唐代颜师古注为“务得事实,每求真是也”。这里的“实事求是”显然指的是一种求真务实的严谨治学态度。在儒家经典中,还曾出现大量强调理性、客观地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命题,如“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格物致知”“经世致用”等,强调为学治事从实际出发,脚踏实地,讲实学、办实事,至今仍有指导意义。其三,是知行合一的方法。中国古代思想家们围绕认识与实践的先后、分合、轻重、难易等问题提出了精彩纷呈的知行学说,如强调实践的“知之不若行之”(《荀子》)、勉励知行并重的“君子当强学而力行”(《法言·修身》)、认为知易行难的“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尚书》)等。及至明代王守仁提出“知行合一”说,对知识论与实践论的理解更为系统化。中国古代知行观不仅为后人提供了务实重行的精神动力,还进行了科学的方法指导。例如,“物格而后知至”(《大学》)强调通过实践获得知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中庸》)列举了求知践履的五大步骤,“诘其名实,观其离合”(《春秋繁露》)主张判断是非真伪应遵循名实相符的原则,等等。

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境界,是中国共产党进行理论创新和实践探索的宝贵经验,也为公安机关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赓续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提供了重要依据和启示。

二、历史回溯

人民公安机关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中建立和发展起来的。百余年来,人民公安在党的领导下,始终注重运用调查研究的方法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改进作风、推动发展,在谋求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宏伟事业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性贡献。

(一)公安机关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及其历史贡献

调查研究既是党的“传家宝”,也是公安机关的“传家宝”。公安保卫机关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就已形成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广泛开展的调查研究工作,在人民公安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在领导工农运动的过程中,即开展了专门的保卫工作,其任务之一,是搜集各方面的消息,了解敌情,防范破坏,为制定正确的斗争策略服务,这是公安保卫工作调查研究之肇始。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中央于1927年正式成立第一个保卫组织中央特科。周恩来同志通过对社会各阶层及斗争形势的调查研究及深入分析,对中央特科进行了科学的工作部署,领导其迅速打开了工作局面,不仅在白色恐怖下保卫了党组织的安全,还搜集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在对敌斗争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抗日战争时期,公安保卫机关认真贯彻中共中央关于大兴调查研究的决定,“采取具体办法,加重对于环境、对于国内外省内外县内外具体情况的调查研究”(40)《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转引自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07页。。各根据地的保卫部门坚持专门机关与群众路线相结合的方针,因地制宜开展敌情和社会情况的调查,包括调查各种反动组织、封建迷信团体的情况,各社会阶级、阶层的情况,地方的历史情况,以及在城镇开展户口登记、复杂成分的调查等,陕甘宁边区还在锄奸保卫系统建立了统计员工作制度。(41)参见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08页。1941年,党中央在中央社会部基础上加挂中央情报部牌子,将秘密情报工作与公开的调查研究工作紧密结合,一方面派出情工人员深入沦陷区和国统区搜集情报,另一方面成立“书报简讯社”,每月拨出300块大洋到敌占区购买报刊,通过众多资料的分析研究,并将秘密情报与公开情报相互佐证,形成对某一事件或某一人物、问题、组织的系统情报。(42)参见《李克农参与领导创办〈书报简讯〉》,2017年06月29日,载人民网,http://dangshi.people.com.cn/GB/http:/dan-gshi.people.com.cn/n1/2017/0629/c85037-29371763.html。2023年4月2日访问。这些调研成果和战略情报,为推动抗战胜利和解放、接管城市发挥了重要作用。

解放战争时期,公安保卫机关在巩固和保卫老解放区、开辟和发展新解放区的过程中,高度重视调查研究工作,正式将其纳入队伍建设的范畴,还突破了侦察和情报工作的范畴,加强了调查研究在群众工作中的运用。1946年颁布的《东北各级公安机关组织暂行条例》明确提出,必须扫除伪满警察官僚衙门作风,“坚决贯彻实事求是、调查研究……为老百姓办事的优良作风”(43)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37页。。为配合工作重心由农村向城市转移,做好大中城市的解放和接管工作,各解放区的公安保卫部门根据中央的指示,广泛开展调查研究,掌握城市内部情况,除军事情况外,重点是国民党警察机关和特务机关的情况以及占领城市后需要重点保卫的部位等。这些敌社情、特情资料为解放战争中大中城市的解放、接管及反特工作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例如,在济南解放前夕,华东局社会部通过公开访问、书报汇集、秘密调查及俘虏口供等,整理了《济南人物调查》和《济南特务与警察调查》。前者分列了济南政治、党团、警察、军界、财经、技术、社会名流、宗教等九类人员的详细个人资料及社会关系,后者分述了国民党党通局、保密局、国防部二厅系统等情报组织及当地特务系统的情况,受到时任中央社会部部长李克农同志的高度评价。(44)参见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48—149页。

新中国成立后,建立了全国统一的公安机关,并根据各地实际,因地制宜地开展了一系列肃特、剿匪、镇反斗争,整顿社会治安,保卫国民经济的恢复发展。毛泽东同志在关于镇反、“三反”运动等的讲话、指示中,多次强调公安工作必须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注重调查研究。首任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同志既是调查研究积极倡导者,又是调查研究的积极践行者。他经常在讲话中引用毛泽东同志“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观点,强调“调查研究、实事求是的态度,是我们做公安工作的人必须具备的起码的态度”(45)罗瑞卿:《人民警察和治安保卫委员应具备的五个特点》,载《罗瑞卿论人民公安工作》,群众出版社2003年版,第292页。。1950年10月,中共中央下达《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后,公安部迅速组织多个视察组深入基层开展调研。罗瑞卿同志在2个月的时间内,亲自考察了11个省、市开展镇反运动的情况,倾听群众的呼声,了解各地的经验做法与存在的问题。(46)参见徐黎:《论罗瑞卿领导公安工作的基本方法》,《毛泽东思想研究》2006年第2期。调研结束后,他在1951年元旦《人民日报》上发表署名文章,明确提出“要学会调查研究,不断地进行公开的与秘密的调查研究工作,以达到随时摸清敌情,深入明察,击中要害,战胜敌人。”(47)罗瑞卿:《一年来人民公安工作的成就和今后任务》,载《罗瑞卿论人民公安工作》,群众出版社2003年版,第42页。由于坚持调查研究,深刻洞察形势、广泛发动群众,镇压反革命运动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公安工作重心从过去“以阶级斗争为纲”转移到保卫和服务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1980年10月,针对少数公安干警违法乱纪突出问题,公安部召开树立和发扬公安队伍优良作风的工作会议,提出了公安干警优良作风的“五句话、四十个字”要求,第一句就是“调查研究,实事求是”。(48)参见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362页。1983年,党中央认真分析了我国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后的实际情况及当时的刑事犯罪问题,果断作出了开展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全国公安机关在各级党委领导下,坚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在事先调查摸底的基础上开展工作,成功地打击了一大批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在改革开放的特定历史时期发挥了快速扭转社会治安形势的巨大作用。1991年11月,公安部召开第十八次全国公安会议,会议总结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公安工作在党的基本路线指引下摸索和积累的宝贵经验,其中之一即为“注重调查研究,坚持实事求是”(49)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422页。。此后,为积极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形势、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新要求,公安机关以与时俱进的精神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开展了“大练兵”“大接访”“三基工程”“三项建设”“大走访”等活动,并在充分征求人民群众意见建议、汲取历史和各方经验的基础上,对公安工作进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改革,有力促进了改革发展、维护了社会稳定。

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科学指引下,各级公安机关紧盯各类可能影响政治安全和社会稳定的风险隐患,统筹境内境外、线上线下,创新开展调查研究工作,加强预测预警预防,深化矛盾纠纷排查化解;聚焦人民群众对平安品质的更高期待,全心全意做好保民安、护民利、惠民生、聚民力等各项工作,不断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落实党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部署要求,推进公安管理体制改革,夯实基层基础,因时因势连续推出系列便民利企政策措施,等等。(50)参见王小洪:《新时代公安工作的历史性成就和变革》,《学习时报》2022年9月16日,第1版。特别是近年来,在公安部开展的创建“枫桥式派出所”“百万警进千万家”及“调查研究年”等活动中,广大公安民警和辅警深入校园、企业、村社和网络,组织开展安全教育、走访慰问、结对帮扶、警民恳谈、平安志愿者、警营开放等活动,与群众交朋友,听民声、察民情、问民意,积极回应群众的新期待,不断改进工作,提高矛盾化解能力、处警办案能力、群众工作能力,为续写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新篇章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调查研究在纠正公安工作“左”倾错误中的作用

人民公安在前进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风顺,而是经历了种种困难与挫折的磨砺,在不断纠正错误、汲取教训的曲折中发展壮大。尤其是几次“左”倾错误,给公安保卫工作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在纠正“左”倾错误的过程中,调查研究不仅是发现问题的重要手段,也被视为解决问题的主要方法。

1930年下半年起,由于复杂的斗争环境及“左”倾思想的影响,根据地的肃反工作发生了扩大化错误。一些地方的肃反委员会和国家政治保卫局错误地强调了保卫机关的独立系统和垂直领导,使保卫工作严重脱离了党和人民群众、脱离了斗争实际,错误地开展了打“AB团”、肃“社会民主党”和反“改组派”斗争,错捕错杀了一批党政军干部。周恩来同志于1931年12月途经闽西到赣南苏区,采取实地调查、走访、出席相关会议、与各负责同志谈话等方式开展调查研究,期间两次致信中央政治局汇报情况,明确指出了肃反扩大化错误的严重性。1932年1月,周恩来同志主持中央局扩大会议,检讨了中央苏区肃反工作的历史与现状。会议根据周恩来同志的报告和中央的有关精神,通过了《苏区中央局关于苏区肃反工作决议案》,着重指出肃反工作存在的简单化和扩大化的错误,并在会后采取了一些具体措施加以纠正。(51)参见唐蕊:《从周恩来给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一封信谈起》,《党史博览》2017年第5期。周恩来同志在苏区开展的实地调研,对中央苏区及时发现和纠正肃反扩大化错误具有重要意义。

1943年5月,中央政治局针对延安审查干部运动中出现的逼供信问题,决定了防奸工作的六条原则,调查研究为其中之一。同年7月,毛泽东同志汲取苏区肃反扩大化的教训、总结抗战以来锄奸保卫工作的经验、针对延安审干中出现的问题,提出了指导审干、锄奸、反特工作的“九条方针”,其基本精神之一,就是强调要坚持调查研究,要求实事求是,反对主观主义,反对逼供信。但就“九条方针”提出的半个月后,当时的中央社会部长康生掀起了以逼供信为特征的“抢救运动”,在各抗日根据地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为纠正“抢救运动”的错误,中共中央于8月15日作出《关于审查干部的决定》,对“九条方针”进行具体论述,要求按这个决定进行审查干部、锄奸、反特。(52)参见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18—120页。此后,中共中央多次电令各地在审查干部、开展防奸反特斗争中切实贯彻“九条方针”,此举进一步提高了保卫干部的思想认识和政策水平,推动了防奸反特工作向健康方向发展。

1958年,受工农业生产“大跃进”热潮的影响,公安工作兴起了“大跃进”。公安部领导分赴各地开展调查研究,很快就发现了各地的口号与做法存在不切实际、简单化、绝对化等问题,遂采取了一些措施试图扭转,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纠正“左”倾错误并非易事。1962年3月,毛泽东同志在同当时公安部负责人的一次谈话中,谈到中央苏区时期肃反工作曾一度犯过主观主义错误时,引用了昆曲《十五贯》的故事,说明公安机关在办案过程中认真开展调查研究的必要性,指示公安干警一定要注重调查研究,不能轻信口供。公安部根据毛泽东同志的指示,要求各地公安机关组织全体干警观看《十五贯》,使全体干警受到一次注重调研研究的思想教育,取得了良好的效果。(53)参见公安部政治部编:《毛泽东公安工作理论》,群众出版社1993年版,第92页。同年6月,中央政法领导小组组织工作组前往部分省市开展调查研究,全面检查总结1958年以来的政法工作,并形成总结报告稿,对政法战线四年来的工作成绩、缺点错误和经验教训进行了实事求是的分析。总结报告稿中提出的产生错误的原因和教训之一,就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公安、检察、法院三机关,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着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作风,对下情不甚了解,缺乏深入系统的调查研究,没有把情况摸清、把问题看透,也就不能够及时向中央反映情况,解决问题”(54)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314—317页。。虽然由于历史原因,这份总结报告未能从根本上纠正“左”倾错误,但仍在一定程度上对当时的政法工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全国公安机关迅速掀起学习热潮,批判“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和“左”倾思想,进行关于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的补课,初步确立了“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路线,明确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观念。在解放思想、端正思想路线的基础上,联系各地公安工作实际,进一步统一了思想认识:新形势下新情况、新问题不断出现,必须不断解放思想,注重调查研究,了解新情况、研究新问题、总结新经验。(55)参见中国人民公安史稿编写小组:《中国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360—361页。此后,公安部紧紧围绕党的中心任务,根据实事求是的原则,开展了平反冤假错案、解决四类分子“摘帽”问题、整顿城市治安等一系列行动,为新时期的公安工作开启了良好的开端。

(三)调查研究与公安精神和公安经验的生成

在公安保卫工作的发展历程中,不少公安精神、公安经验的产生与发展,与调查研究有着密切的关系。它们中有的是在实践中不断创新调查研究的内容和方法,掌握敌情社情、摸透民心民意,有的本身就是通过调查研究,从实践中挖掘、总结出来的民智民力。由于坚持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一切从实际出发,这些公安精神和公安经验历经数十载风雨的考验,历久弥新。

公安机关开展大规模城市入户调研并开创相关经验方法的早期代表,是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公安局东莱街派出所。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哈尔滨市的户口簿册被全部焚毁。为迅速掌握人口情况、开展各项工作,1946年东莱街派出所甫一成立,立即组织人手开展户口调查。当时,不少外勤民警吃住在派出所,在不拿薪金、没有编制的情况下,一心扑在工作上,一边登记一边服务,为群众劈柴担水、搬煤扛粮,不仅快速掌握了辖区的基本情况,而且与伪满警察形成鲜明对比,树立了新警察的良好形象。他们在工作中逐渐形成了“进百家门、认百家人、知百家情、办百家事”的“百家熟”工作法,成为“东莱精神”三件传家宝之一。此后,东莱街派出所根据群众所需,推出了“定点服务”和“四必到”爱民措施,并在全国第一个挂出24小时服务承诺灯箱,第一个发放“群众有事随叫随到”警民联系卡,第一个印制警民联系单开展留办服务,第一个聘请辖区群众担任党风警风监督员等。进入新时代,派出所推出“大走访+大脚板+大数据”的升级新版本的“百家熟”。他们坚持“进百家门、认百家人、知百家情、办百家事”的传统线下走访和微信群管理的“群众通、企业助、微入户、微调解”线上走访,以及“一标三实”信息采集录入平台优势相结合,来回应群众的新需求,使入户、熟记、管理、服务的工作效果得到大幅提升,顺应了时代变化。(56)周慧颖:《冰城公安:弘扬新时代“东莱精神”之“爱人民”》,2023年4月23日,载中国日报网,https://hlj.chinadaily.com.cn/a/202304/23/WS6444fa52a310537989371393.html。2023年5月25日访问。2021年,公安部党委作出关决定,要求全国公安机关和广大公安民警深入开展学习弘扬“东莱精神”活动。

江西省南昌市西湖分局民警邱娥国在长期实践中摸索出的“一图、二本、三诀、四勤”工作方法与东莱派出所的“百家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图”指辖区平面图,“二本”指各项工作记录本、警民联系本,“三诀”指各种工作方法口诀,“四勤”指勤走、勤问、勤记、勤思考,堪称基层民警开展调查研究的典范。在27年的基层民警生涯中,邱娥国走过辖区大街小巷超过12万公里,做到了“串百家门,认百家人,知百家情,办百家事”。为此,邱娥国被誉为获得信息最多、提供线索最多、破获案件最多的“三多”民警,更荣获了“改革先锋”“最美奋斗者”“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等称号,并入选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成为公安英模中的杰出代表。(57)参见《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邱娥国》,2013年08月05日,载共产党员网,https://www.12371.cn/2013/08/05/ARTI1375674028570686.shtml。2023年5月25日访问。

“枫桥经验”的生成与发展则是通过调查研究挖掘、提炼、完善民智民力的典型代表。1963年,中央决定在全国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同年6月,中共浙江省委派出社教工作队进驻诸暨枫桥区开展试点,浙江省公安厅组织30多名公安干警组成政法工作组参加试点工作。工作组采取蹲点的形式,与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边指导开展对“四类分子”的斗争,一边摸索和总结经验。毛泽东同志听说后,指示要好好总结诸暨的经验。11月初,公安部派工作组到枫桥,全面调研了解情况,协助浙江省公安厅对总结材料进行进一步研究和修改。11月22日,毛泽东同志批示各地效仿,并指示公安部好好总结诸暨的经验,整理一份千把字的材料发下去。于是,浙江省委和公安部又一次组织人员到枫桥开展实地调研,完善总结材料。1964年1月,中共中央全文转发了浙江提炼的总结材料,将“在党的领导下,发动和依靠群众,坚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决,实现矛盾少,治安好”的“枫桥经验”推向全国。(58)参见卢芳霞等编著:《“枫桥经验”概论》,浙江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5—9页。在此后的近60年间,“枫桥经验”坚持与时俱进、改革创新,中共浙江省委、公安部、浙江省公安厅、绍兴市委、绍兴市公安局等部门多次派出调研组进驻诸暨枫桥,调查“枫桥经验”的创新发展情况,不断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一代代赴枫桥开展扎实调查研究的干部同志被誉为“枫桥经验”的“调查总结者”和“直接推动者”(59)周延东:《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优良传统与“枫桥经验”的生成延续》,《公安学研究》2020年第3期。。2022年,作为党和国家治国理政的重要经验,新时代“枫桥经验”被写入党的二十大报告。

回顾人民公安的百年发展历程,可以清楚地发现,什么时候重视并坚持调查研究,公安工作的决策和指导方针符合客观实际,公安事业就顺利发展;什么时候轻视或放松调查研究,公安工作的决策和指导方针脱离客观实际,公安事业就会遭到挫折、甚至使党的事业蒙受损失。历史实践充分证明,调查研究不仅是一种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而且是关系公安工作得失成败的大问题,因此必须将这一优良传统发扬光大。

三、实践进路

调查研究与公安工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不仅是公安机关掌握情报信息、研判治安形势、作出科学决策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培养和提高公安民警群众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加强公安队伍作风建设的重要举措。各级公安机关和全体公安民警要履行好党和人民赋予的新时代使命任务、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再立新功,就必须大力弘扬调查研究优良传统,把公安工作扎扎实实地建立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之上。

(一)提高政治站位,回答好“为何调研”的问题

回答好“为何调研”的问题,首先要在各级公安机关和全体公安民警中统一思想认识,深刻认识加强调查研究对于公安工作的重要意义,切实增强做好调查研究的思想自觉、政治自觉、行动自觉。其一,赓续调查研究优良传统是公安机关政治属性的根本要求。“公安姓党”,公安机关必须时刻以党的旗帜为旗帜、以党的方向为方向、以党的意志为意志,自觉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党中央的决策部署上来。坚持和加强调查研究是党坚持实事求是这一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的鲜活体现,也是公安机关和公安民警讲政治的具体体现。能否实事求是地开展调查研究,不仅是能力水平的问题,更是党性问题。全体公安民警要深刻建立“调查研究是关系党和人民事业得失成败的大问题”的意识,在调查研究中充分运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立场观点方法,发现、思考和解决公安工作中的真问题,不断提高政治判断力、政治领悟力、政治执行力,以实际行动坚定捍卫“两个确立”、坚决做到“两个维护”。其二,赓续调查研究优良传统是公安机关适应形势任务变化的现实需要。当前,党团结带领人民开启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新征程;另一方面,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也在加速演进,不确定、难预料因素显著增多。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我国发展面临新的战略机遇、新的战略任务、新的战略阶段、新的战略要求、新的战略环境,需要应对的风险和挑战、需要解决的矛盾和问题比以往更加错综复杂。”(60)《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迎接党的二十大”专题研讨班上发表重要讲话》,2022年7月27日,载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s://www.gov.cn/xinwen/2022-07/27/content_5703131.htm?eqid=c6a04a3c000147c000000002645c612a。2023年4月28日访问。作为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的专门力量,公安机关应不断加强党的创新理论武装,善于通过调查研究发现问题,进而找到破解难题的办法和路径。其三,赓续调查研究优良传统是锻造“四个铁一般”过硬公安队伍的有效途径。不论是公安工作的具体业务,还是整个公安事业的发展,都离不开调查研究。调查研究既是公安工作不可或缺的重要方法和职业能力,更是公安民警必须具备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在全国公安机关大兴调查研究,可以推进公安队伍思想作风建设,弘扬求真务实的优良作风;帮助公安民警进一步增强宗旨意识和群众观念,走好新时代公安工作群众路线;推动公安民警在实践中不断强化责任担当,全方位提升履职能力;拓宽新时代公安特色监督渠道,推进全面从严管党治警向纵深发展。因此,公安机关务必高度重视调查研究工作。

(二)增强大局意识,回答好“调研什么”的问题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关于新时代聚焦五大新问题的论述,为公安机关回答“调研什么”提供了根本遵循。结合《关于在全国公安机关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中提出的调研内容,公安机关应重点开展以下五大方面的调查研究:一是围绕坚持党对公安工作的绝对领导,研究如何从政治上建设和掌握公安机关,铸牢忠诚警魂,切实把对“两个确立”决定性意义的深刻领悟转化为忠实践行“两个维护”的具体行动,把党的绝对领导贯穿公安工作全方位、全过程,确保公安队伍绝对忠诚、绝对纯洁、绝对可靠;二是围绕捍卫国家安全特别是政治安全,研究如何贯彻落实总体国家安全观,健全完善同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要求相适应的捍卫政治安全体系、维护社会稳定体系、公共安全治理体系,忠诚履职尽责,着力推进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建设,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发展格局;三是围绕肃清流毒影响,研究如何深刻汲取孙力军政治团伙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教训,旗帜鲜明讲政治,教育引导全体公安民警坚定理想信念、严守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时刻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营造风清气正的良好政治生态;四是围绕深入推进全面从严管党治警,研究如何落实新时代党的建设总要求,毫不动摇地坚持严的主基调,持之以恒正风肃纪,坚定不移反腐倡廉,始终保持刀刃向内的自我革命精神,不断推进公安队伍革命化正规化专业化职业化建设,锻造让党和人民信赖的新时代公安铁军;五是围绕改革强警,研究如何坚持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全力破解制约公安工作高质量发展的深层次体制机制障碍以及长期困扰公安机关的难点堵点问题,找准症结、攻坚克难,推动公安工作系统性重塑、整体性变革,创新法治公安、智慧公安和基层基础建设,塑造公安工作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新优势,为谱写中国式现代化新篇章保驾护航。(61)参见《公安部党委印发工作方案在全国公安机关大兴调查研究》,《公安教育》2023年第4期。围绕上述调研内容,各级公安机关既要立足当前、直面问题,突出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着力解决一批发展所需、改革所急、基层所盼、民生所向的问题,做好经验教训的归纳总结;又要放眼未来、登高望远,围绕公安工作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加强前瞻性思考和战略性谋划,开展超前调研,做好统筹谋划、顶层设计。

(三)掌握科学方法,回答好“如何调研”的问题

调查研究没有捷径,解决了“为何调研”“调研什么”的问题,还需要掌握“如何调研”的科学方法。公安机关要把调查研究做深做实,就要坚持守正创新,在用好公安实践中积累的“老办法”的同时,积极创新与时俱进的“新手段”。一是继承优秀传统调查研究的方法。公安机关在长期的调查研究实践中形成了一整套较为系统的、卓有成效的传统方法,如“蹲点调研”“解剖麻雀”及实地观察、文献研究、个别访谈、座谈交流、问卷调查、统计分析等。这些调查研究方法经过数十年公安工作实践的检验与打磨,日臻成熟和完善,在公安机关发展壮大的历程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也为新时代创新调查研究方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即使在新时代取得伟大成就和巨大变化的大背景下,公安工作和社会环境发生了显著变化,传统的调研方法也并未过时。例如,当前公安改革中常用的先试点、成功后再总结推广的做法,就是“解剖麻雀”的方法。二是创新运用现代信息技术手段。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中提出,要充分运用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开展调查研究,提高科学性和实效性。截至2023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6.4%,形成了全球规模最大的网络社会。互联网以其体量巨大、类型繁多、覆盖面广、便捷高效、综合性强等优势,成为公安机关倾听民意、征集意见的重要渠道。因此,公安机关必须重视并学会在互联网时代下开展调查研究,不论是微博、微信、新闻客户端,还是网络论坛、贴吧、短视频、电子邮件等,“只要能联系群众,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62)习近平:《始终把广大妇女作为推动党和人民事业发展的重要力量》,载《论坚持人民当家做主》,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35—36页。。与此同时,公安机关还应掌握更加专业化、科学化和智能化的现代调研技术手段,如把握大数据使用的主动权、熟练应用各种调查软件等,通过更加科学的问卷设计、更加系统的定量分析、更加高效的自动化分析处理等,真正将数字化改革理念融入调查研究之中,不断增强公安调查研究的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