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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就业形态的未来发展逻辑
--基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均衡

2023-02-05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23年6期
关键词:劳动者维度劳动

欧 叶 荣

(1.湖南财政经济学院,长沙 410205;2.中共张家界市委党校,湖南 张家界 427000)

据《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3)年》显示,2022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已经达到50.2万亿元,占GDP比重的41.5%。几乎占据我国经济发展半壁江山的数字经济,也越来越深刻、全面地影响着产业结构与产业发展,不断催生出新兴就业形态,日益改变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工作方式与生活方式。对于新就业形态的认识,张成刚、宋向清等学者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维度进行了阐释,认为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是劳动者与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生产资料互动的工作模式,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则是去雇主化、去组织化、平台化的就业模式。从目前我国新就业形态发展的整体面貌来看,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尚处于起步阶段,而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已经在疫情的“催化作用”下取得了较快速的发展,与此同时,二者在对就业构成的实质性影响方面也存在较大差异,步伐不一,呈现出了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与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发展不协调、不均衡的局面。那么,分别考察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与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准确把握新就业形态发展全貌,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均衡视角来探讨新就业形态的未来发展逻辑,对于推进我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一、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

首先,新就业形态发展进程中,正在不断培育高端就业。近年来,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量子信息、5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迅猛发展,在与各行各业加速融合的过程中,深刻改变了就业结构。其一,技术进步的替代效应淘汰了大量中低技能岗位与劳动者。随着3D打印、数控机床、智能制造装备、增材制造、工业机器人等一系列新技术的应用,各类信息化、智能化机器逐渐从辅助生产走向主导生产,大量替代标准化、流水线式的体力劳动成为重要生产工具,使得“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要当事者,而是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成为智能机器体系劳动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节者,退出了直接生产过程。例如,我国自2016年起,连续8年成为全球工业机器人存量最大的国家,目前工业机器人应用领域已经覆盖汽车、电子、冶金、轻工、石化、医药等60个行业大类、168个行业中类,2022年我国制造业机器人密度达到322台/万人。相关研究显示,城市工业机器人的使用每增加1台(每万人),当地劳动力到制造业部门参与工作的概率下降4.08%[1]。也就是说机器人应用导致部分制造业就业岗位逐渐消失,尤其是汽车制造、电子行业、化工行业、冶金制造业、食品和饮料等大量劳动密集型企业工人失去了饭碗。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劳动资料作为机器出现,就立刻成了工人本身的竞争者”,那些程序性认知类、体力类的低技能就业岗位就十分容易被机器人、人工智能所取代。其二,技术进步的创造效应催生了大量高技术、高技能性的新型就业岗位。数字经济时代的制造业岗位将以脑力活动为主,“流水线”“拧螺丝”现象已经成为过去,劳动者主要负责在生产过程中对智能系统进行优化升级与设计控制,生产方式开始向“智能制造”的新就业形态发展。与智能制造相关的各类高精尖岗位也就应运而生,如智能制造工程技术人员、工业互联网工程技术人员、机器人算法工程师、虚拟现实工程技术人员、自动化生产线研发工程师、工业视觉系统运维员、智能硬件装调员等智能工业生产线的新时代“工匠”。根据央视《毕业季看就业》最新数据,2023届全国高校毕业生期望去制造业相关领域就业的人数占比为8.1%,在14个行业大类中增幅位居第一。根据人社部预测,到2025年,智能制造领域人才需求将达到900万人,人才缺口预计为450万人[2]。除了生产制造领域,知识、技术、数据已经成为各行业最基础、最活跃、最关键的生产要素,与数字技术相关的其他岗位需求也就不断增多,如大数据工程技术人员、数据分析师、数字化管理师、电子数据取证分析师、软件开发师、运维工程师、数字化运营师、区块链工程技术人员、后端开发工程师、云计算工程技术人员、架构师、密码技术应用员、服务机器人应用技术员、集成电路工程技术人员、企业合规师、碳排放管理员、全媒体运营师、新媒体运营流量增长师……新型就业岗位越来越聚焦研发、设计、运营、创作、服务等个性化领域。

其次,新就业形态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着低端就业。其一,在“机器换人”与生产率极大提高的双重影响下,大量劳动密集型企业减少相关中低技能岗位,游离出了许多过剩劳动力。其中50岁以上的工人无法满足建筑工地等的年龄限制和强度要求,80、90后劳动者偏好灵活自由,所以这些被挤出的劳动力相当大一部分过渡性或长期性栖身于新就业形态,如从事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货车司机、快递员等低技能的新型服务业。新就业形态对制造业就业岗位缩减的承接作用,解决了一定的“技术性失业”问题,也扩大了低技能岗位的规模。其二,随着高端就业岗位的日趋专业化、精细化与多元化,从事这些高端就业岗位的高技能劳动者的注意力也会更加集中,更倾向于将自己的时间用于专业生产领域,同时将自己日常的基本生活需求、照料家庭老人儿童等需求交给低端的劳动者;同时高端就业岗位带来的高水平收入,也增加了高技能劳动者对各种休闲娱乐性服务产品的个性化需求,由此生活性服务岗位也就越来越多。其三,新就业形态的蓬勃兴起,也给大量农村劳动力提供了就业机会,受到新生代农民工的普遍青睐。受过一定教育的新生代农民工具有比较强烈的创业意愿,不愿从事机械重复、劳动强度大且报酬低的工作,越来越多的农村青年选择依托互联网平台的网约配送、直播销售、短视频创作等灵活就业形式。美团研究院调研显示,美团平台上约八成骑手是农民工,其中绝大多数是新生代农民工[3]。从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整体情况来看,农业户籍人员占比也较高。所以说,新就业形态的发展促进了生活服务业的规模性扩张,包括厨师、服务员、发型设计师、健身教练、保洁、骑手、网课老师等诸多岗位。据艾媒咨询发布的《2023-2024年中国本地生活服务行业市场监测报告》显示,2022年中国在线餐饮外卖市场规模达到11161亿元,预计2025年将达17469亿元。另外,预计2025年生鲜电商市场规模达到5403亿元,互联网社区服务市场规模达到3455亿元,2025年本地生活服务规模将超2.5万亿元。而且,据美团研究院2020年7月的相关调查结果,在年龄分布上,生活服务业灵活就业从业者以20~35岁的青年人为主,该年龄段从业者的占比高达82.2%,其中,20.0%的从业者为20~25岁,33.5%的从业者为26~30岁,28.7%的从业者为31~35岁[4]。但是,生活服务业的多数工作较简单、任务单一,存在低技能化与低人力资本趋向,也就是说低技能工作岗位从业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同时,随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日益多样化、个性化,生活服务业的庞大需求量可能导致低技能劳动者安于现状,停留在初级的信息处理层面,缺乏继续提升数字素养与技能的内在动力,形成了保护低端就业的实质。

最后,从新就业形态的长远发展来看,易造成劳动力市场的两极分化。未来随着技术智能化、精细化水平的进一步提升,销售、财务、行政、文秘、客服、收银员、票务员、会计等那些重复性、标准化的岗位极易被人工智能替代,这意味着“替代效应”将从体力工作向智力工作、从低端岗位向中高端岗位蔓延,导致大量中等技能岗位消失,从而迫使学习能力差或条件限制的中等技能劳动力向低端劳动力市场转移,不得不参与竞争低技能劳动职业,造成低端就业人口过剩。另外,无人配送机器人、智能服务机器人、无人驾驶汽车、智能家居、家政智能设备等生活性智能产品的不断升级与广泛应用也存在替代某些低端就业岗位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加低端就业人数占比。而在高端研发设计等前沿创新领域,对高技能劳动力的需求将依然高涨并显著提升。也就是说,未来可能出现标准化、程序化程度较高的中端就业市场规模持续下降,标准化、程序化程度较低的低端就业和高端就业比例保持增长的局面,导致高技能与低技能劳动力就业的技术极化现象。

二、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

迥异于传统劳动关系与劳动方式的新就业形态,以灵活自由、独立自主为典型特征,也是广受劳动者青睐的重要原因。甚至这种符合数字经济发展趋势的新型灵活就业,被认为是未来社会超越正规就业而存在的主流就业形态。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与平台企业之间的去劳动关系化,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劳动者对平台企业的形式隶属,给予了劳动者更多可能的选择性。工作时间上,平台就业者能够根据个人或家庭情况,选择何时在线、何时接单以及在线多久等,自由决定工作日程与工作时长;工作空间上,与过去被集中在一个特定的场所不同,依托互联网平台的就业不存在正式、固定的厂房、车间、办公室,可以在家、可以在城市穿梭、可以来往于不同的家庭……平台就是“工厂”,劳动者只需要按照平台信息提示随叫随到即可;工作方式上,平台企业不需要给劳动者提供劳动工具,对劳动者没有纪律考勤与制度管理,劳动者也没有固定的雇主、固定的报酬,整个劳动过程不受拘束。然而,这些只是形式上的劳动自由,与马克思理想中的自由自主劳动仍存在巨大差距。马克思认为,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也是人获得自由和确认自身本质的根本途径。劳动自由则是劳动价值的最高形态,是超越谋生行为的生活意义上的劳动,即“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5],是快乐的自主性、创造性活动。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雇佣劳动与资本的相互作用使得劳动从属于资本,劳动者的命运也取决于资本,沦为资本家赚取剩余价值的工具。正如马克思所说:“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处置的自由时间,一生中除睡眠饮食等纯生理上必需的间断以外,都是替资本家服务,那么,他就还不如一头役畜。”[6]61所以要真正实现劳动自由,只有从资本逻辑的支配下解放出来。新就业形态看似为劳动者走向“自由劳动”提供了现实可能,但人的自由劳动的条件还不够充分,劳动者实质上仍为资本所控制,只是较传统劳动控制更具隐蔽性。

科技进步提高了劳动生产率,缩减了必要的劳动时间,减轻了劳动者的劳动负担,某种意义上来说增加了劳动者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但现实却是,在数字资本的操控下,技术成为平台企业全天候控制劳动者,最大限度攫取劳动者剩余价值的利器。互联网平台充分利用现代数字技术,全方位、全时域和全过程记录、收集并聚合虚拟生产网络中的人与人、人与机和机与机之间的交互数据[7],形成了对劳动者的非人格化的无形控制。劳动时间方面,新就业形态打破了工作时间与生活时间的界限,导致劳动时间无限延长。就外卖骑手的计件工资制而言,单价的不断下调与扣款金额的增加,以及劳动者自身的生活压力等方面因素,迫使他们每天不管白天黑夜、无论烈日炎炎还是冰霜雨雪,都在疲于奔波、接单送单,以赚取更多收入。加上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短视频博主等就业门槛低,即使是有正式工作的劳动者也愿意牺牲闲暇时间或休息时间加入进来,以兼职的形式拿“身体”挣钱,不断加大劳动量。劳动管理方面,虽然没有“人”的在场监督,但也存在诸多算法控制。如外卖骑手要根据平台系统的规划路线取货送货,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配送。但也正是如此,导致外卖骑手频频违反交通规则,屡屡上演生死时速。因为平台系统规划的是最短路线,在实际道路上往往存在多种障碍或突发情况,再加上商家出餐快慢等因素,为了按时完成配送,骑手们不得不逆行、绕道、超速、闯红灯,不顾生命安全与时间赛跑,由此而导致的交通事故也屡见不鲜。劳动评价方面,针对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的绩效考核,除了准时率外,还有由消费者评价机制完成的满意率、违规率。消费者的一个差评或投诉可能让外卖骑手或网约车司机白跑一趟,甚至一天白干,导致骑手和司机们时刻处于自由的焦虑中,若是遇到刁难的顾客还可能遭受不少辱骂与折磨。平台还根据订单数量、送达效率与顾客评价等指标建立相应的评分制度,骑手或司机获得的评分越高,其曝光率也就越高,能够接到的订单也就越多。所以说,数字经济催生的新就业形态,也依托数字技术加深了对劳动者的剥削程度,未能摆脱平台资本的垄断本质,使劳动者陷入了实际上的不自由。

另外,新就业形态的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收入不平等。从短期来看,平台企业给劳动力弱势群体提供了平等就业的机会,给普通劳动者创造了更多的收入来源,提高了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有利于共同富裕的实现。但从长期来看,随着高端就业与低端就业群体的不断增加,以及中等技能岗位劳动者的减少,中等收入群体必然随之减少,甚至部分中等技能劳动者面临比低收入群体更尴尬的就业问题,获得比低收入群体更低的收入;而数字经济的持续发展会更加偏好高技能劳动力,因而高端就业岗位的工资水平也会随之上升,从而造成高收入群体与低收入群体显著增加的收入极化现象。从平台企业与其从业人员而言,平台企业对从业人员剩余价值的最大限度的剥削,使得资本成倍地增殖,导致资本要素在经济收入中的占比越来越高,劳动收入份额下降。从业人员处于弱势地位,若没有完善的政策保护,更多的财富被平台企业掌控,也就加剧了资本所有者和普通劳动者之间的收入差距。这也就意味着绝大部分劳动者需要为了生存而劳动,“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供应的时候,人们根本就不能获得解放”[8]527,所以新就业形态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也只是劳动者谋生的必要劳动,未能达到劳动自由的充分条件。

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均衡视角下的新就业形态

应对新就业形态对就业结构与就业质量的影响,应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长期均衡角度考虑,通过有针对性的顶层设计与政策引导,积极发挥新就业形态的正面作用,努力减少新就业形态的负面效应,促进新就业形态实现否定之否定的正向发展。

推动新就业形态从保护低端就业向高质量充分就业的转换。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为新经济新阶段的就业工作指明了前进方向。其中,高质量就业来源于1996年国际劳工组织提出的“体面劳动”,涉及工作时间、工作环境、收入水平、收入差距、社会保障、健康福利等多个维度;新就业形态发展冲击了大量的低技能型低质量就业岗位,同时也创造了大量知识和技术密集型的高质量就业岗位,为促进高质量就业提供了契机。充分就业是就业机会更加充分与就业意愿充分实现,并允许一定失业的高就业率,并非全部就业;新就业形态发展赋予了传统灵活就业、传统岗位新的表现形式,也创造了更加丰富多元的新就业岗位,为家庭妇女、残疾人等弱势群体以及高校毕业生、新生代农民工等庞大就业群体提供了更多的就业可能性。据《2023中国数字经济前沿:平台与高质量充分就业》报告显示,以微信、抖音、快手、京东、淘宝、美团、饿了么等为代表的平台,2021年为中国净创造就业约2.4亿,为当年约27%的中国适龄劳动人口提供就业机会[9]。2030年数字经济带动就业人数将达到4.49亿[10]。所以,数字经济推动的新就业形态是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的重要基础。但要充分发挥新就业形态培育高端就业的作用,减少其保护低端就业的作用,这就需要不断提高人力资本,正如有学者实证研究表明,“数字经济时代下解决高质量就业问题的关键在于加大人力资本投资”[11],劳动者的人力资本投资越高,即劳动者的数字技术能力与适应力越强,数字经济对高质量就业的促进作用越显著。目前,数字技能培训已经是世界各国数字发展战略的必然选项与优先选项。如欧盟建立数字技能和工作联盟,要求到2025年70%的成年人具备基本的数字技能;英国于2019年推出了“必备数字技能”资格证书;澳大利亚在2020年发布的《面向未来的基础技能》中提出了针对学生的数字技能标准框架等。数字人才的结构性短缺是“用工荒”与“就业难”并存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制约数字经济与新就业形态发展的关键因素,所以数字素养是未来社会的核心素养,是人们工作生活必备的基本能力。要提高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需从多方面发力。一是全方位统筹推进公民数字培训。针对学生群体,建立从小学到大学不同阶段、不同难度的数字技能培训课程与方案;针对职业群体,建立面向各类工作体系和未来社会发展需求的通用数字技能、专业化数字技能培训;针对弱势群体,建立适应老年人、残疾人、贫困人员等的常态化基础数字知识宣传与技能培训。二是多层次健全数字人才评价体系。针对不同层次的数字行业建立不同的数字技能评价标准,选取与该行业密切相关的核心数字技能,建立一套阶梯式的资格证书体系,为从业人员绩效考核与跨入更高门槛行业提供证明,通过“以评促培”扩大数字人才队伍建设规模,提高数字人才培养质量。

推动新就业形态从形式自由向实质自由的转换。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社会劳动自由的形态进行了设想:“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12]165也就是说,这时的劳动不再被满足肉体生存的强制性活动所奴役,而是在物质需求得到充分满足的前提下,人们可以根据自身兴趣与意愿随心所欲选择哪种劳动,即“在共产主义社会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发展”[8]537,而且这种劳动是按照个体内在尺度的创造性、自主性活动,是人的自由生命与本质力量的直接确证。此时的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之间的界限已经打破,人们心甘情愿地工作,把劳动当作自己生活的第一需要,是一种享受生活、享受生命的过程,劳动者个体的潜力与创造力也不断被挖掘出来,劳动成为真正意义上自由自觉的生活性活动,重新回归为人作为主体的实质自由。尽管目前新就业形态只有形式上的灵活自由,但也较传统正规就业的标准化、固定化、机械化模式迈出了一大步,为未来社会走向“实在的自由”提供了可能。一方面,新就业形态依托技术与算法,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劳动者更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虽然大多数平台从业人员仍被困在系统里,但随着劳动保障制度与协同治理机制的不断完善,劳动者也会逐渐走出“系统困境”,实现真正自由;另一方面,新就业形态所具有的身兼多职、自由进出等特性,使劳动者从片面单一、枯燥重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在多种工作中切换多个工作场景,变换不同的思维方式,接触不同的人、事、物,有利于激发个体主动学习能力与创造性,实现个体的人生价值与社会价值。当然,要让劳动真正成为一种享受、一种幸福体验,还任重而道远。需要在实践探索中逐步建立起有中国特色的新就业形态劳动制度体系,突破传统的有劳动关系有保障、无劳动关系无保障的“二元化”路径,针对第三种情形的“不完全劳动关系”,设计与之相匹配的劳动关系识别系统、劳动权益保障规则以及明确新就业形态的法律地位等,从而不断提高新就业形态从业人员的法律地位与社会地位。从短期看,可以考虑制定平台灵活就业劳动保障权益负面清单,在劳动报酬支付、最低收入、最长工作时长等方面,探索建立适应平台工作特征的标准和监督措施,从兜住底线的角度保护劳动者;从长远看,可以考虑建立适用全体劳动者的基本劳动权益标准,完善基本劳动标准法律法规,从而实现全谱系的劳动权益保障,将平台灵活就业新形态劳动者的保护纳入一致性的制度框架内[13]。

推动新就业形态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当整个社会的低端就业不断减少,全民全社会的数字素养与技术能力不断提高,社会劳动生产率也随之显著提升的同时,劳动者的工资报酬、安全条件、福利待遇等方面也极大改善,劳动者能够真正自由地舒心工作、体面劳动,也就实现了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与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的均衡发展,意味着弹性劳动过程的社会条件下人的主体性与幸福程度得以提升,个体自由全面发展的可能性也得以展开,推动“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2]422的实现。随着生产力维度的新就业形态不断发展成熟,劳动生产力会越来越发达,物质财富也越来越殷实,为个体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条件,个体物质上的满足让其更加注重追求充实的精神生活,尤其是寻求智力性、艺术性、探索性的兴趣活动。伴随生产关系维度的新就业形态发展的劳动自由,则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发展的空间,“节约劳动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6]790,同时和谐的劳动关系与充分的劳动保障能够为劳动者发挥主体作用创造条件,使劳动者尽可能发挥聪明才智,释放创新活力。未来社会,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与天赋,自由选择想要做的事,想要过的生活,无论体力还是脑力活动,无论物质还是精神活动,人的个性得到最大限度的发展,在美好生活中塑造“全面的人”,才是自由全面发展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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