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雯七言歌行体咏物诗研究
2023-02-02刘治宏
刘治宏
(西南交通大学 人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1756)
七言歌行是中国古代较为常用的诗歌体式。“歌”“行”“歌行”在诗题中的使用最早源于汉乐府,北宋文学家郭茂倩的《乐府诗集》中以“歌”为题的有《灵芝歌》《天马歌》《迎神歌》《征西将军登歌》等,以“行”为题的有《皇帝行》《猛虎行》《置酒行》《君子行》等,以“歌行”命名的有《长歌行》《放歌行》《艳歌行》《短歌行》等。明代学者徐师曾称:“其放情长言,杂而无方者曰‘歌’;步骤驰骋,疏而不滞者曰‘行’;兼之曰‘歌行’。”[1]104我们可以将歌行看作是“歌”体和“行”体的结合。
关于七言歌行与七言古诗的关系,目前学界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将其等同于七言古诗,胡应麟称“七言古诗,概曰歌行”[2]41,王志民也赞同此观点,其在《初唐诗人对发展七言歌行的贡献》《唐人七言歌行论略》《唐人七言歌行赏析》等论著中主张以七言歌行称代七言古诗。二是认为不能将七言歌行完全等同于七言古诗,白朝辉在《初盛唐诗体概念考辨》一书中认为初盛唐时期是各种诗体的定型阶段,当时的古诗专指五古,歌行是独立于古、律诸体之外的。笔者认为,很多篇制较短、层次单一的七言古诗并不符合歌行层意复沓、反复吟叹的特征,故赞同第二种观点。
关于歌行和乐府的关系,胡震亨称 “(乐府)其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歌,曲之总名。衍其事而歌之曰行。歌最古,行与歌行皆始于汉,唐人因之”[3]2,认为乐府即为歌行,始于汉代,被唐人继承。吴相洲认为“歌行出自乐府,但不等同于乐府,虽然具有乐府音乐的性质,但更强调诗歌体裁”[4]。由此看来,乐府本质上是音乐概念之一,包括最早入乐的乐府诗及后世文人不入乐的拟作,而歌行为诗体概念之一。
七言古诗和乐府是七言歌行产生的源头,七言古诗呈现联诗属对、铺陈渲染的风貌,后者具有入乐可歌、反复吟咏的特点。因此,我们可从七言古诗的体调特征和乐府的歌辞性诗题特点两个方面将七言歌行体界定为:带有歌辞性诗题(行、篇、歌、曲等)的七言古诗,或不具歌辞性诗题,但在字法句式、篇章结构、句意层意上具有复沓特点的七言古诗。
田雯为清代康熙诗坛“金台十子”之一,其诗文作品主要通过《古欢堂集》流传于世。田雯诗歌体裁广泛,有古杂体、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五言律诗、五言排律、七言律诗、五七言绝句、九言诗等。田雯对七言古诗的创作有独到的见解:“大约作七古与它体不同,以纵横豪宕之气,逞夭矫驰骤之才,选材豪劲,命意沉远;其发端必奇,其收处无尽,音节琅琅,可歌可听。如老将用兵,漫山弥谷,结率然之阵,中击不断,而壁垒一新,旌旗改色,乃称无敌。”[5]702田雯七言古诗的创作与他的诗学观念一脉相承,其七言歌行体咏物诗的创作出奇制胜、立意标新,最能体现田雯诗歌创作的独特风采。
1 题材内容
据《古欢堂集》统计,田雯创作的七言古诗有3卷,共121首,其中歌行体咏物诗有57首,数量较多[6]12。就吟咏对象而言,种类繁多,主要有动物、自然景物、建筑物、人工器物、人或事的物化等。从题材内容而言,可分为咏物、咏物结合议论、咏物中抒怀等。
1) 咏物,体物传神。如《香鼠歌》:
千百年后无张华,陆玑罗愿书几家!咄咄怪事密国鼠,谁其识者空咨嗟!可笑窦攸治尔雅,足迹不到溱水涯。神丘古穴产异物,豹文五伎奚足夸!石隙窜出即遄死,两耳尖似双髻鸦。飞竹耻为伍,干枯不坏皮与牙。腹藏艾纳号璞尹,宁馨儿子形夭邪。讵意河东相州辈,臭味可比幽兰花。疑是公房升仙去,不随鸡犬来爬沙。三衅三湔肠自吐,景公之社惭纷挐。盗肉爰书早知避,饮河洁体良堪嘉。人贤不肖譬诸鼠,千里岂但毫厘差。长吉练香薰宋鹊,昌黎蚀月吟蛤蟆。我作长歌歌香鼠,敢同《冰柱》兼《雪车》。
诗歌开篇两句起兴,以前人张华、陆玑、罗愿的博学多闻反衬今人的无知(竟不知香鼠的名贵)。其后对香鼠的外貌体态进行了细致传神的刻画,“两耳尖似双髻鸦” “干枯不坏皮与牙”。“腹藏艾纳号璞尹,宁馨儿子形夭邪。讵意河东相州辈,臭味可比幽兰花”,这4句诗称香鼠腹中之香如同艾纳香、幽兰花一般馥郁芳芬,让读者对香鼠之“香”有了直观的感受。诗中引用多个典故,例如“三衅三湔”“盗肉爰书”“饮河洁体”等,进一步抒发了对香鼠由衷的赞美、喜爱之情。
除了对具体事物的歌颂,田雯所作七言歌行体咏物诗还有相当一部分为模山范水之作,在这类歌行体中,诗人善于结合与自然景物相关的仙道神话传说,运用恣意纵横的笔调,展现自然景物雄奇壮丽的景观。如《轘辕关放歌》:
轘辕关在河南偃师县东南,为后汉河南尹何进所置八关之一,诗人开篇引用五丁开山的神话传说,为轘辕关笼罩了一层神秘色彩。“车马不从此地入,途迷七圣风沙黄”,凸显轘辕关的人烟稀少、形势险要的特点。诗篇的后半部分致力于彰显轘辕山的雄伟奇险:轘辕关山势高峻,耸入云霄,“三素云涌驳霞漏,吹笙王子摩青苍”;激流汹涌,声势浩大,“惊泷声摇缑氏岭,匹练飞下金牛冈”;环境清幽,花草丛生,“夭邪桃花路侧塞,翠茿天棘排两行”。一幅石峰峻峭、环境清幽的图景呈现在读者面前。诗人联想丰富,“白髭老子游嵩客,八风四扈来徜徉”,由眼前的山势联想到白发老人来此畅游的场景,“便与洪崖采药去,手抄术序长生方”,高耸如云的山峰不禁让人生发与洪崖先生一同得道升天的愿望。诗人笔力纵横、想象奇特,运用夸张的表现手法,不仅直接展现了轘辕关雄奇险峻的山势特征,同时亦结合大量的仙道神话传说,侧面烘托轘辕山洞壑高深、巨石盘盘的特点,给人以强烈震撼。
2) 咏物结合议论,多表达对某一事物或对社会上某一问题的看法。如《洗象行》:
“象房在宣武门西城墙北,每岁六月初伏,官校用旗鼓迎象出宣武门濠内洗濯。”[7]12洗象在明代为京师岁时的民俗,一直延续到清代。明清诗人作品不乏描写观洗象之作,如“京师风俗看洗象,玉河春水涓流洁。赤脚乌蛮缚双帚,六街士女车填咽”(明末清初吴伟业的《题崔青蚓洗象图》)、“是日都人看洗象,立马万骑车千辆。曼延蹴踘罗岸旁,吹角鸣钲沸川上”(清代姜宸英的《徐健庵编修筵上观洗象》)、 “黄门鼓吹暮复动,海立山移浩呼洶。大秦狮子多威神,山林岂是天家珍”(清代王士禛的《洗象行》)等。这些诗作往往只是咏写洗象盛况,田雯这首《洗象行》在咏写“张旗伐鼓”的洗象盛况的同时,亦对洗象仪式奢靡浪费的现象进行反思,为天下苍生鸣不平。“此物日糜大官粟,椎牛饮马空悲伤”,大象日糜官粟,待遇优渥,在边疆保家卫国的战士却食不果腹。诗句末尾“鼓吹忽歇人声寂,水关一闭风苍凉”一句,语言含蓄,表面上是对洗象仪式结束后看客皆陆续散去这番景象的描写,实质上表现了诗人对朝廷奢靡浪费的洗象仪式的批判,寄寓了诗人对民生疾苦的关注和同情。
又如《东川女官歌》:
我观女官如观画,阎立本绘《职贡图》。我观女官如异梦,奇形诡状非一徒。我观女官入破寺,阴风惨淡魑魅呼。古鬼昏灯揭钵立,老佛变相狮龙趋。妖狸髑髅抹粉黛,修罗甲胄吹笙竽。雌者青氎包蓬首,雄者碧眼拳髭须。女官气概伟丈夫,火浣大布缠其躯。九真藤杖红珊瑚,金环两耳垂蠙珠。腰下斜挂双湛卢,绣裙拖地莲花襦。自言年纪八十余,少小生长东川隅。通侯爵印大如斗,但有刀剑无诗书。爨僰之儿二万户,牝鸡酋帅风流殊。四海之大环一岛,九州之外何名区?天子神圣今一统,白环银瓮入上都。夜郎岂不知汉大,军门纳款非顽愚。黔州水西黑罗氏,其国邾莒形骸粗。佯僙仡佬不足数,傀儡之戏如斯乎!
这是一首以黑彝女官为题材的诗歌。黑彝女官制度是中国古代在云南、贵州、四川交界处黑彝群体内存在的一种特殊制度,彝族土司死后若无子嗣或子嗣年幼,则由土司之嫡妻当政掌管重要职务。诗歌前半部分以“阴风”“魑魅”“古鬼”“老佛”等意象渲染了彝族女官出场的阴冷氛围,从“自言年纪八十余,少小生长东川隅”开始,诗人着重描写了老安氏这一女官。“通侯爵印大如斗,但有刀剑无诗书”,刻画了老安氏家族在争夺权力过程中的野蛮无情。“黔州水西黑罗氏,其国邾莒形骸粗。佯僙仡佬不足数,傀儡之戏如斯乎”,末尾4句在辛辣的讽刺中,流露诗人对老安氏暗中操控家族权力、扰乱局势行为的强烈谴责。
3) 在咏物中抒怀,寄寓对人生遭际的感慨。如《叹须》:
白须不镊黑须折,晨起看镜增伤悲。白者凋枯如败箨,秋风不扫空垂垂。黑者似漆才一寸,触手辄去无孑遗。笺问天公此何意?答云衰白乃尔宜。龙钟今年四十九,存其黑者将奚为?臂彼皱面一村媪,朱铅涂抹形堪嗤。纵使后生轻前辈,岂媚年少偷染髭!我生憾髭少且短,数根寥落如兔葵。最羡鬇鬡猬毛磔,不异脱颖囊中锥。崔琰虬髯刘琨赤,参军顾盼生雄姿。使君弹筝非凡格,谢安坐上夸桓伊。于思于思我无分,吁嗟两手支空颐。画家为我作小像,黑白各半犹参差。秃鬓苍颜岂福相,红泉绿树非肥痴。京朝大官绝妄想,防人骄态逃鞭笞。夜梦草檄上鞍马,彘肩斗酒安足辞!百战功成爵列土,坐拥翠袖弹朱丝。醒来狂噱遂不睡,城楼柝响生凉飔。如此磊块须浇泼,摒挡后车寻酒鸱。养生漫假五禽戏,避迹聊作三径资。撚须向天三叹息,此后黑白亦听之。身将隐矣文焉用,有人闭户歌《扊扅》!
此诗作于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为诗人受地方督抚的排挤而卸任的第2年。《蒙斋年谱》称“春,养疴趵突泉上。……上相不容,缄口何凭说鬼。卜居之愿徒存,胠箧之忧常在。是年将移家历下未果,客泉上,有诗二百余篇”[8]98-99,作者于趵突泉养病期间创作了这首诗。“龙钟今年四十九,存其黑者将奚为?”黑髯是年轻力壮的象征,诗人认为自己既然不得重用,空留黑髯只能徒增伤感,一句反问表达了无限悲怆之情。“譬彼皱面一村媪,朱铅涂抹形堪啐”,以“朱铅老媪”比喻自己黑须挂面的形象,含蓄地表露了诗人壮志难酬、才能无处施展的惆怅。“百战功成爵列土,坐拥翠袖弹朱丝。醒来狂噱遂不睡,城楼柝响生凉飔”,两句诗在对比中凸显了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诗人渴望建功立业,但无法如愿。“撚须向天三叹息,此后黑白亦听之。身将隐矣文焉用,有人闭户歌《扊扅》”,诗歌末4句抒发了诗人空有一身抱负但无处施展,只能听天由命的无可奈何之情。
又如《种瓜行赠韩坡》一诗,“似与高士共晨夕,红泉绿树心徜徉。明年我亦学老圃,犁锄自操身手强。与君入山称瓜隐,徒骇水上歌沧浪”,颇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淡泊之情,流露出诗人对官场的厌倦和对隐居生活的向往。除此之外,田雯还有多首咏酒诗,如“坐读汉书饮无算,酣歌叠鼓挝渔阳。屋角老梅花将发,垂垂铁干三尺长。古人爱酒矜名饮,枕曲荷锸何佯狂!鸡鸣喔咿天欲曙,陶然直入无功乡”(《在都十年,未尝酿酒。顷老仆自乡送曲饼至,遂成两罂。既熟,颇美,歌以纪之》),一个彻夜饮酒、尽兴高歌的诗人形象跃然纸上。
2 艺术特色
2.1 长于用赋,铺陈排比
除了对自然风光的描摹,田雯有相当多的歌行体所咏对象为具体的物象,并且长于运用排比的方式进行描摹。如《戏题友人扇上五蝶》中对友人扇上5只蝴蝶的各自神态一一展开描写,“一蝶粉褪额半黄,一蝶须短衣青苍,一蝶学舞塌双翅,一蝶狡狯神扬扬,更有一蝶多态度,倒飞口眼睢盱张”;又如《佛手柑歌为王幼芬太史》中对佛手柑的刻画,“轮囷磊落堆瓦器,晴窗一日摩挲三。其一绿甲如么凤,其一黄面如瞿昙。一张老拳蠕蠕动,一挽短袖牙须酣。一如怪石虎豹首,一如瘿妇两耳耽。大者四轮牵跛象,小者飞乳呼千男。更有二柑似青玉,香钵迸裂生烟岚”,将王幼芬太史赠予的10只佛手柑的形象一一进行细致的描摹,特点鲜明,形态各异。
2.2 想象奇特,构思精巧
田雯所创作的七言歌行体咏物诗,特别是在咏写自然山水这类题材中,运思独到,颇具匠心,笔力驰骋纵横。如描写太行山:“太行山为天下脊,幽州河内如游龙。天泻黄河直截断,重冈叠阜纷相从。济源之北更秀拔,二十五里三高峰。”(《太行山歌》)太行山连绵起伏,犹如游龙般在山河之中遨游,诗人通过大胆的想象,将静态矗立的太行山赋予动态之感,更显山脉的雄伟壮美。“云梦可吞供稻粱,大别当前送风雨。汉川甑川两岸摇,汭口沔口万峰舞。孤立矶头历劫灰,熊渠澜狂作砥柱。 芦洲窟深盘老蛟,羊由浪飞挽神弩。”(《黄鹤楼放歌》)诗人构思巧妙,“两岸摇”“万峰舞”,两岸山峦仿佛撼动着大地而恣意舞蹈,凸显了壮阔恢弘的气势。《登采石矶太白楼观萧尺木画壁歌》中,诗人将画家萧云从比喻为拥有神力的巨人,峨眉、庐山、华山、泰山一一从从画家十指间诞生,“力挽万牛啸两虎,袒衣跋扈青冥间。四壁四山拔地起,直从十指生烟峦”,于此我们能深切感受到壁画震撼人心的力量。
除此之外,在一些表现生活情趣的诗篇中,我们同样可以发现田雯想象独特的特点。如《驱蚊行》:“运斤斫鼻蚤被创,开帱扪掌反遭涴。瓠壶肥白逊张苍,鹤骨清癯只大措。那堪狠戾恣老饕,最苦颠翻搅睡课。蕲州琉璃八尺黄,槐国黑甜千声和。此痒须倩麻姑爬,有床难参狮子座。”诗人形象描写了与蚊虫斗智斗勇的情景, “运斤斫鼻”“开帱扪掌”,身怀绝技却依旧在蚊蚋面前甘拜下风,诙谐幽默的笔调令人捧腹,蚊蚋大的肥白似瓠瓜,小的瘦弱如同文弱书生,比喻新奇、生动。
2.3 辞藻丰富,典故多样
田雯歌行体咏物诗多用不同的称谓来指代同一事物。如在“黍民豹脚亦多名,醯鸡蠛蠓非一个。孙氏从无白鸟来,郭家岂用青蝇贺”(《驱蚊行》)中,“黍民”“豹脚”“白鸟”均为蚊蚋的名称;在“轮囷磊落堆瓦器,晴窗一日摩挲三”(《佛手柑歌为王幼芬太史》)中,“轮囷”“磊落”都是形容瓦器容量体积大的形容词;在“天泻黄河直截断,重冈叠阜纷相从”(《太行山歌》)中,“重冈”“叠阜”都用来形容山势高峻。
田雯诗歌中的典故亦多种多样。包括运用历史人物或者历史故事、神话传说,以及诗句的化用等方面。如在《中秋对月放歌》中,“天荒地老月已古,年年不停修月斧。吴刚斫垩愧郢材,枉劳八万二千户。李白原来是酒人,谢庄下笔如有神”,玉斧修月、吴刚斫桂、李白咏月等相关神话传说以及古人咏月名作信手拈来。 “刘安鸡犬事颇怪,籛铿年纪言多诬。汉武不识东方朔,祀灶郤老何其愚”(《三丰道人壁影歌》),4句引用了4个典故,即刘安升天、籛铿年寿、汉武帝求仙、阴方祀灶。
诗人善于化用前人诗句。如“海内流涎损重价,大是春秋吴楚僣”(《酒》),化用陆游诗句“山矾水仙晚角出,大是春秋吴楚僭”(《西郊寻梅》);“安得西风鏖暑一将军,格斗操戈驱汝过”(《驱蚊行》),化用黄庭坚“西风鏖残暑,如用霍去病”(《又和二首》);“众星剥蚀浑莫辨,色如苔藓多瘢胝”(《雷琴歌为张晴峰作》),化用宋代苏轼诗“古器纵横犹识鼎,众星错落仅名斗。模糊半已似瘢胝,诘曲犹能辨跟肘”(《石鼓歌》)等。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长歌行《轘辕关放歌》,化用前人的诗句最多。“山椒神瀵纷低昂”化用李贺诗“倐尔火轮煎地脉,愕然神瀵涌山椒”(《语陈希夷诗》);“惊泷声摇缑氏岭”化用唐代张泌诗“溪风送雨过秋寺,涧石惊泷落夜潭”(《秋晚过洞庭》);“手抄术序长生方”化用皮日休诗“白日半窗抄术序,清泉一器授芝图”(《新秋即事三首》);“云骈一驾群灵接,上朝三十六玉皇”化用李白诗“三十六帝欲相迎,仙人飘翮下云軿”(《春日行》)。
3 结束语
在清初康熙诗坛上,王士禛以“神韵说”主盟诗坛,含蓄深婉,追求言外之意,与其同时代的田雯的诗歌创作却迥异于王士禛的诗歌风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古欢堂集〉》载:“雯则天姿高迈,记诵亦博,负其纵横排奡之气,欲以奇丽驾士祯上,故诗文皆组织繁富,锻炼刻苦,不肯规规作常语。”[10]1526田雯歌行体咏物诗题材内容丰富:咏物之作,摹写形状,体物传神;咏物兼议论之作,构思新颖,发人深省;咏物兼感慨之作,畅意抒情,情感真挚。作为田雯诗歌总体风貌代表的七言歌行体咏物诗,气象雄伟,崇奇尚丽。沈德潜《清诗别裁集》言“山姜诗才力既高,取材复富,欲兼唐、宋而擅之,山左诗家中另开一径”[11]216,卢见曾《国朝山左诗钞》载“间一出奇则如夏云之突兀,怪松之礧砢,未易名状。所谓横空硬语、妥帖排奡者,惟(山姜)先生有之,非虚誉也”[12]2。田雯刻苦经营诗句,兼采唐宋众大家,凸显诗歌奇伟钜丽的一面,丰富了清初诗坛的色彩,给人以独特的审美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