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雕塑语境下的立体漆艺创作初探

2023-01-31林振团byLinZhentuan

雕塑 2022年6期

文/林振团 by Lin Zhentuan

（闽江学院美术学院）

一.立体漆艺与雕塑

1.传统立体漆艺的雕与塑

元代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中提到：“上古无墨，竹挺点漆而书”。《韩非子·十过》中亦有记载：“尧禅天下，虞舜受之，作为食器，斩山木而财(裁)之，削锯之其迹流漆墨其上，输之于宫以为食器”①。（图1）据史料描述结合已出土的原始社会后期的漆器，说明中国先民早在七八千年前就开始制作和使用漆器。最初的漆器多以木胎为主，由山木财(裁)之而来，这个“财”可被认为是早期漆艺中的“雕”。随着陶器的出现，大漆也被髹涂其上，即所谓陶胎漆器，此时的漆器勉强算得上有“塑”的工艺。作为一种保护和装饰媒介，大漆的这种功能一直贯穿整个原始和奴隶社会。

图1 河姆渡朱漆碗

秦汉到隋唐，漆艺除了其他技法，这一时期还出现了堆漆工艺，可归为塑。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随着佛教的繁荣和兴盛，史料记载东晋时期出现的夹苎造像技艺开始被用来塑造佛像，这种工艺被称为“夹苎造像”，漆艺夹苎造像的出现使得立体漆艺在内涵和概念上与现代意义上的“雕塑”有了内在的交集，夹苎造像技艺为现代立体漆艺奠定了工艺和材料基础。清福建候官（福州）漆工沈绍安在传统夹苎造像基础上进行改良创新出了“脱胎”漆艺，此工艺使得大型漆器的重量急剧减轻，同时也极大的提高了立体漆艺的造型表现能力，拓展了立体漆艺的表现范畴。

2.现代立体漆艺的破茧

现代立体漆艺孕育与传统漆艺，与上世纪中期开始逐渐蜕变成为一种独立的漆艺表现形式。就创作的本质来说，现代雕塑是其魂，漆材料和工艺是其肉体。现代立体漆艺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综合各理论大家的论述，广义上的立体漆艺可笼统归纳为以传统大漆及其材料为主要物质基础，以传统或现代的立体造型理念为创作导向的艺术表现形式。狭义的立体漆艺可归纳为以天然大漆及其材料为主要物质基础，以现代艺术性特别是现代立体造型理念为主要创作导向的艺术表现形式。

上世纪初，世界范围内的近代艺术思潮风起云涌，美术中的立体派、野兽派、达达派、表现派、未来派、抽象主义、波普艺术等多家争鸣，这种思潮反射到雕塑领域即是以马约尔、罗丹、布里库西、亨利摩尔、贾科梅蒂、马里尼等为代表的一大批雕塑家的出现，以及极具时代特色的雕塑作品的涌现。这时期国内也在经历着巨大的思想和社会变革，新文化运动以及五四运动开启了中华文化的“现代化”。（图2）现代立体漆艺就是破茧于这样的艺术思潮背景下，一开始多在传统器具造型的基础上做一些艺术性的探索，主要表现为传统造型的艺术化变形和去实用功能化，随着改革开放后的快速发展，现代意义上的立体漆艺的表现则更加的自由和多元。

图2 现代雕塑

二.雕塑新语境下漆与塑的碰撞

1.现代雕塑与立体漆艺的材料共性

立体漆艺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其材料的选择越加的多样，从最早木胚到此后的陶、皮、竹胚等漆器，立体漆艺更多的体现在“雕刻”上，直到夹纻造像技艺的出现，立体漆艺进入了一个相对自由雕与塑的阶段，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中国传统立体漆艺和雕塑在材料和技艺上有着深度的交集，特别是在造像领域。脱胎技艺的出现极大的促进了立体漆艺的发展，使得立体漆艺摆脱了一直以来的材料的限制，可以更加自由的进行创作，为立体漆艺的“现代化”提供了技术基础。

中国雕塑和漆艺的历史皆有几千年，并且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相伴相生，传统雕塑在材质上可分为泥塑、石雕、木雕、金属雕塑等。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可用于现代雕塑的材料大大的拓展，除了传统材料外，现代雕塑材料从质地上可分为金属、塑胶、石膏、纤维、其他化工材料、植物材料、以及综合材料等。材料的多元化为现代雕塑的创作提供了更加多样的表现形式，但无论是传统还是现代，雕塑始终是立体漆艺材料拓展的先行者，现代立体漆艺在材料的选择上和雕塑有着诸多的合集，比如这几年兴起的大型泡沫雕使用的发泡泡沫就被立体漆艺创作所广泛使用。

2.现代雕塑与立体漆艺的理念共性

梁思成先生在《中国雕塑史》一书中提到：“世人均以雕刻为雕虫小技，士大夫不道也”，……“然而艺术之始，雕塑为先，此最古而最重要之术，向为国人所忽略”②。可见雕塑在整个美术史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其悠久的发展历程留下了丰富的人类文化遗产，并影响着美术其他类别的发展，其中包括立体漆艺。中国传统雕塑多以意象传达为主，这和中国传统绘画的发展脉络是一体的，从原始时期的简陋粗狂到先秦时期的精雕细刻，从秦汉时期的浑厚古朴到唐宋时期的雍容唯美以及明的简约清的繁复。而传统的立体漆艺则伴随着这一发展历程，从塑像到彩绘壁画、从家具物件到亭台楼阁、从饮食餐具到茶具香具，在展示漆艺独特艺术魅力的同时，无不处处散发着传统雕塑的艺术光辉。

现代雕塑受到西方理念的影响巨大，从民国时期开始一大批留外学者带回来全新的雕塑理念和表现语言，建国后高等美术院校的教学又受到前苏联的影响，这使得国内现代雕塑呈现出中西融合的特点，既有具象雕塑亦有意向具象相融合的雕塑，而在东西方这相互密切的交流中，从印象派开始西方美术也吸收了大量的东方元素，并在雕塑领域涌现出了一大批近现代雕塑大家，这些又反过来影响着中国的现当代雕塑的发展，使得现代立体漆艺的创作深深的融进现代雕塑。

三.雕塑新语境下立体漆艺的创作

1.现代雕塑语境下立体漆艺的现状

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伴随着平面漆画的兴起，一些艺术家开始探索现代立体漆艺的创作，如陈恩深的《银色与褐色》、汪天亮《大器系列》、郑鑫的《诞生》、吴思冬的《器》等。现代立体漆艺具象创作以动物形象为主，人物类的立体漆艺以佛教题材或历史人物形象为多见，。雕塑的题材涉猎范围更加广泛，由于工序工艺问题，无论是采用传统夹苎技术还是改良后的脱胎技艺，乃至现在用的泡沫胚脱胎，一件作品的创作过程要经过及其繁琐复杂的工序方能完成，因此在近几十年各类展览中见到的立体漆艺作品，其造型多为相对规整的动物或各类的“器具型”。抽象立体漆艺的创作，其形式或者说造型更多的是集中在各种立体几何造型上，偏呆板少灵动，这几年福州厦门的一些中青年漆艺家尝试开始突破，用高温乙炔层层烤烧作品，不失为一种新风格的探索。在业界实际情况是，真正从事立体漆艺创作的艺术家还比较少，更多的艺术家只是在创作过程中偶尔用到大漆元素，因此相对于平面漆画，立体漆艺的创作还处于较为初期的水平，这和现代艺术圈的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首先立体漆艺作品的定义不够明确，所以创作的作品有时候只能参加工艺品展，有时勉强算雕塑作品加入专业展览的雕塑板块，这种身份的不确定和模糊性极大的阻碍了其发展的步伐。

2.现代雕塑语境下立体漆艺的发展之路

就目前的发展现状和水平来看，现代立体漆艺的发展可分为两个方向，一为艺术性创作，二为商业性产品开发。建国后艺术作品的创作主体基本上都以专业院校的师生以及各文化艺术机构部门的相关从业人员为主。改革开放后出现了自由艺术家群体，这个群体日渐壮大但整体规模还是较小。一门艺术要发展，人才培养需先行，近十多年来，随着国家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以及文化自信和文化复兴的社会大背景下，各美术院校都相继开设漆艺课程或加大漆艺方向课程投入，已为各行业培养大量的专业漆艺人才。笔者本校美院绘画专业的学生就以漆艺研修为主，学生四年时间除接受大量漆艺基础技法和专业训练外，在毕业创作中有一部分学生会选择立体漆艺创作，产生许多富有创意的优秀立体漆艺作品。（图3）商业性立体漆艺的研发这几年随着文创热潮的风起云涌而开始越发受到重视。改良传统材料特别是辅材再结合现代工业材料，立体漆艺拥有极大的市场发展空间，其可嫁接和融合的产品物件对象可从家居用品到建筑楼阁，从汽车手机的工业配饰到文玩文具和游戏玩偶等等。从中西方美术发展的历史来看，艺术与市场的结合是艺术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因此不管是艺术性创作还是商业性研发，重视对市场的依靠是其良性和可持续发展的有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