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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九如巷

2023-01-28朱瑞

苏州杂志 2022年6期
关键词:张家老太大哥

朱瑞

☉ 作者和爱人九如巷留影

九如巷,一条曲尺形小巷。七十年前,我在此住过。

1951年的秋天,母亲在苏州市实小代课,同年转正。我家原来住在北寺塔旁边的打线巷,母亲上班要穿过苏州城,到沧浪亭北,实在太远。于是决定移居十梓街附近的九如巷。

搬家那天细雨蒙蒙,翌日放晴,父母领我去松鹤楼吃卤鸭面。我们沿着五卅路上观前,路过一学校,门口用隶书写着“乐益女子中学校”。父亲说:“这乐益中学是一位姓张的安徽人办的,从我家九如巷后门出去,不过十几步路,就是他们家。”

我多年后才知道父亲和张家颇有渊源,他和张家四姐妹中的老大张元和是大夏大学校友。可能交往不多,父亲很少提及。

有一次张寰和先生来访,他们聊到大夏大学某教授的事情。有次考试,某教授监考,随意翻看父亲课桌上的英文字典,看到一纸片上的律诗,问:“你爱写诗?”父亲点头。教授大为高兴,说:“好极了,今晚上我家来。”顺手写给父亲一个住址。父亲应约而去,教授从书橱里取出一相册,里面每张相片均配有中文或英文小诗。时隔六十多年,父亲还记得教授的一首英文小诗:East or west,Home is best。直译是,东或西,家最好。这是英国谚语,相当于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因这次邀访,父亲大学期间与这位教授时有往来。关于教授还有很多逸闻,若记下来肯定很有趣。

我大嫂是《老残游记》作者刘鹗的曾孙女,解放初随父母由天津南迁苏州,就在乐益女中读初中。因此,张寰和先生戏称我大哥为学生女婿。

当时,大哥是省苏昆剧院的编剧,寰和先生的儿子以迪是进驻剧院的工宣队员。有次大哥突然生病,我和大嫂托以迪向院方请假,我看到以迪房间里寰和先生的老家具,居然和我家一样,一套十二件大尺寸雕花榉木家具,同样安放疏朗,错落有致,真是缘分!后来,大哥担任省昆剧院副院长,往返苏宁较频,寰和先生不时会托他带一些苏州土特产给匡亚明,最多的是采芝斋虾子鲞鱼,总是包扎得方方整整,棱角分明。

世界真小,我工作的地方(江阴长泾)有位名人,上官云珠,她也是乐益女中的学生。她的前夫张大炎是乐益女中的美术老师,也是长泾人。大炎先生后来一直在长泾中学教美术,他不看任何电影,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叶圣陶先生感言:“九如巷张家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但是,说实话,我们那辈人没有听说过什么九如巷张家四才女,大家常说起的,是住在九如巷的三个老太太。

九如巷东首第一家,石库门不起眼,里面几幢小洋楼排列有序,房主王老太独住一幢。这位老太太雍容尔雅,举手投足,透着一种气度。1950年代我参加爱国卫生检查时,曾去过她家。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纤尘不染,还有淡淡的幽香。1987年央视播《红楼梦》,我看到贾母,就会想起王老太。

宅子里还有一位秀气的夏老太,她是吴友如画册里温婉的苏州人,她是黛瓦粉墙、小桥流水映衬的苏州人。我父亲退休后,常被街道请去做些宣讲工作。第一次宣讲结束,这位夏老太对我父亲说:“朱先生,倷讲得实在灵格,我听得入迷哉,越听越有劲。等到倷讲停当,一杯茶一直勒手里,想着哉,手酸是酸得来。朱先生,倷下趟搭伲多讲讲。”这段话用吴侬软语,喃喃道来,韵味无穷。

我家住在一座典型中式院落里,里面住着三户人家,其中有一个洋气十足的秦老太,原因是她的肤色和眼睛。她没有子女,但侄辈对她很孝顺,叫她“好姆妈”。她有极强的亲和力,邻居家年龄相仿的五个小孩常聚集在她房间里玩耍,她一点不嫌吵闹,还能和孩子们找到一些共同话题。我爱人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时,脱囗而出,好姆妈活脱是奥尔布赖特!再看看奥尔布赖特年老后的照片,还真是一个字,像!

岁月匆匆,我已届耄耋,这九如巷三老太的形象,却依旧那么清晰,那么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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