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盛开 清风自来——评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 张志英

青年作家刘汀全新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由《人人都爱尹雪梅》《何秀竹的生活战斗》《魏小菊的天空》《少女苏慧兰》四篇中篇小说组成。作家刘汀以其敏锐而别致的眼光，捕捉到当下社会不同年龄阶段女性的生活，运用平实的叙事结构、细腻的叙事技法勾勒出当代女性的生活图谱；同时作者以小见大，通过文中的四位女性展示出当代中国女性的群体面貌，并发掘出处于时代巨变中的女性身上所具有的鲜明个性和自觉的女性意识。

刘汀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封面

一、以“花”喻人：主体个性的张扬

借物喻人是古今中外文学中常见的一种表现手法，而将女性与花联系起来，更是中国人自古以来比较独特的审美情趣。《诗经》中多用花形容女子容貌，屈原则在《离骚》中以香草鲜花比喻高尚的品格。随后历代的文学作品中多将女性与花关联在一起“以花喻貌”“以花喻德”，其中运用得最为典型的当属古典小说《红楼梦》，该小说中多借花表现人物性情，暗示人物的命运与结局。同样在青年作家刘汀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中，作家分别取梅、竹、菊、兰做笔下四位女性的名字，借花喻示人物性格。

作品《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表现了女性独当一面的形象，这种形象取代了过去传统意识下女性柔弱、温顺，需要被保护的形象。尹雪梅能一个人在城市摆早餐摊，她半生曲折，半生都在“踏雪寻梅”，却不知自己早已像临霜雪而开的梅花，不然怎会“人人都爱尹雪梅”。何秀竹用打工挣的钱救出关押在派出所的弟弟，自己却怀孕出血独自打车去医院，恰如“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竹子。魏小菊从乡下到向往的大城市打工，独自一人在城市中奋斗，犹如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一般决绝和勇敢。少女苏慧兰读大学时就自食其力，有一份高薪的兼职，正像兰花“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的“遗世独立”。

作品中四位女性内心深处萌生的关于挣脱现实的想象，最终被付诸实践，这实际上体现了女性的独立意识与自我觉醒。女人似花，就要尽情盛开，方能引得清风徐来。面对困境与烦恼，作家笔下的女性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怨恨命运的不公。她们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抓住机会，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像花一样，顺应花期而开，还要尽情地绽放。

二、以“性”扬人：女性意识的觉醒

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两性关系中男性掌握着话语权力处于支配地位，女性则处于从属地位。诚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认为的，“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即女人的地位不是生来如此，而是男人、社会造就了她的“第二性”。书中郝胜利不让尹雪梅出去打工，其实是为了维护男人的脸面，这是他丧失性能力之后一种自卑的表现。女性意识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性意识的觉醒是女性意识觉醒的重要标志之一。

作品通过表现两性关系的不平衡来强化女性意识，突出女性话语，确立女性的主体性。何秀竹和丈夫的性生活总是由她掌握着主动权，丈夫要跟着她的节奏走。性意识的觉醒，使得现代女性在两性关系中开始掌握主动权，不再只是一味顺从男性的要求。魏小菊与丈夫郑智亲热时，会根据自己的意志拒绝和反抗，向丈夫提出要求，丈夫也会一一照做，因为他知道“毕竟是他的欲望更强烈，毕竟是他受制于她。”女性能够直面人的本能“性”，通过自我的价值判断和需求认识“性”。少女苏慧兰揭开传统认知为“性”蒙上的“遮羞布”，享受性带来的欢愉。

作家刘汀

作品中的两性关系呈现出女强男弱的态势，丈夫马勋无法忍受妻子何秀竹在生活中带给他的压迫感，只能把对妻子不满发泄到妻子养的花上。这种报复心理说明了男性中心话语权被现实消解。苏慧兰遵从内心选择异性朋友，释放“性”的本能诉求，她经历了性意识从觉醒到成熟的过程，“她知道，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少女，甚至不再是女人，而成了一个人。”

三、以“梦”析人：现实困境的出口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曾提到“梦”的本质“是一种愿望的满足”，尹雪梅躺在病床上做的梦是关于前半生的回忆，她的前半生留下了很多遗憾，此时的梦实际上是心底深藏的愿望被重新唤醒。她病好之后下定决心实现三十岁时的心愿——开一家小吃店。于是她瞒着家人，一个人在北京摆早餐摊，用半年时间实现了自己大半生的梦想。

魏小菊每晚都做梦，但记不清很多梦的情节和内容。根据弗洛伊德的分析，他认为“梦”有四种工作方式，其中一种就是“凝缩”，即“梦”在形成过程中把大量的精神材料进行压缩，人们在早上清醒时不记得梦的内容。但“还有一些梦特别清晰，主要是跟两个孩子有关的”。最清晰的“梦”是与孩子有关的，这是意识中对孩子的想念导致的，这种强烈的意识控制了大脑的运转，并通过“梦”反映出来。苏慧兰晚上梦到自己和弟弟互换灵魂，“她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学霸”，但转眼就卡在了一道算术题上。弗洛伊德认为“梦”的来源之一是白天的刺激，做梦者在白天的生活中受到刺激，情绪激动而产生某种愿望或者欲望，这种愿望或欲望会通过晚上“梦”的工作机制寻求表达。苏慧兰白天在双胞胎弟弟优秀光环的笼罩下感到自卑，内心受到伤害，因此晚上会梦到自己和弟弟互换灵魂。

很大程度上，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中人物的现实处境与梦境融为一体，相辅相成。“梦”如一面显微镜，通过梦境，读者可以见得小说中不同人物最细微、最隐秘的心事。梦往往对应着人的现实困境，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会通过梦来寻找出口。刘汀通过梦境迂回曲折地表现人物在现实中痛苦、矛盾、难过的心理。不管是充满遗憾的往事，还是母子离别之苦，抑或是姐弟悬殊的人生轨迹，人物的“梦”在特定时空下转换为某种提示，指引人物在现实中做出某种选择。尹雪梅最终拥有了向往已久的早餐摊，魏小菊回到了家乡与孩子重聚，苏慧兰选择了自己心仪的生活方式。

四、结语

整体而言，刘汀的小说集《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聚焦当今时代不同年龄阶段的四位女性，写她们与生活的搏斗、与命运的抗争。她们奋力改变“不喜欢的生活”，而这种“改变”也并非易事，但迈出一步就会有所收获，就像书中所写“她已经尝到了和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斩钉截铁告别的甜头，她越来越认为并且相信，人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哪怕这命运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辗转腾挪。”身处眼下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女性惟有怀揣改变现实处境的勇气与智慧，掌握自己命运的主导权，才能发现自我生命进程中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