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宫庙建筑龙柱装饰艺术的时代风格流变研究
2021-12-06金立敏
摘 要 龙柱装饰艺术是福建宫庙建筑装饰的主体,造型丰富、雕刻精美,营造出宫庙特殊的神圣华丽氛围,是福建石雕艺术中极具特色的一部分,也是中国石雕艺术的瑰宝。龙柱装饰艺术由来久远,在不同时期受不同时代风貌的影响,形成了不同的风格。通过对福建宫庙龙柱装饰艺术进行纵向的梳理和比较,探讨各个时代的时代风貌与文化特征对龙柱装饰艺术的影响,以期能够反映出福建地区龙柱装饰艺术的丰富样貌。
关键词 时代风格;宫庙;龙柱装饰艺术
引用本文格式 金立敏.福建宫庙建筑龙柱装饰艺术的时代风格流变研究[J].创意设计源,2021(5):26-30.
Abstract Dragon pillar decoration art is the main body of the architectural decoration of Fujian palaces and temples. It has rich shapes and exquisite carvings, creating a special sacred and gorgeous atmosphere of palaces and temples. It is an extremely prominent part of Fujian stone carving art and a gem of Chinese stone carving art. The decorative art of dragon pillars has a long history, and has formed different styles in different periods due to the influence of different eras. Through the longitudinal combing and comparison of the decorative art of dragon pillars in palaces and temples in Fujian, it explores the influence of the style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each era on the decorative art of dragon pillars, hoping to reflect the rich appearance of the decorative art of dragon pillars in Fujian.
Key Words the styles and features of the times;temple;the arts of dragon pillars
福建地區自古宗教信仰发达,宫庙建筑众多。宫庙建筑极具特色,特别是闽东南一带,宫庙建筑装饰体系十分丰富,有建筑石雕、木雕、砖雕、灰塑、彩画以及屋顶的剪瓷雕等,其制作工艺复杂多样、用工精湛、装饰华丽。柱子是宫庙建筑上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起主要的支撑作用,又因其处在室内室外交界的空间,是人们进入室内空间之前的视觉焦点所在,所以也成为宫庙建筑装饰的最主要部分。在中原文化的影响之下,源远流长的福建崇蛇信仰逐渐演变为龙崇拜,基于此,龙这一图腾符号几乎成为了宫庙建筑装饰的母题。龙纹符号装饰在建筑的各个部位,同时也盘绕在柱子上,形成了由来已久的龙柱装饰艺术。
福建地区宫庙建筑的龙柱装饰艺术,密布于城乡宫观庙宇的山门和各式殿堂中,尤其是在糅合了儒、释、道等民间信仰的宫庙中非常常见。龙柱的材料多以石雕、泥塑、沥粉金漆和水泥柱为主,其中石雕最为常见,也最具艺术品味。自宋代以来,福建地区的石雕龙柱就已颇具声名。宋代以后,石雕龙柱的时代风格鲜明,形态多样。闽东南一带的石雕龙柱尤为密集,数量多,精品层出不穷,是福建一带宫庙建筑装饰艺术中极富地域特色的一部分,代表了福建建筑石雕工艺的发展水平。
一、福建宫庙石雕龙柱装饰艺术的特色
(一)雕工多样,精湛绝伦
福建沿海一带宫庙龙柱多以石雕铸成。福建沿海盛产石头,花岗岩保有储量居全国第三位,石材种类多,青石、白石等石质优良、坚实细密,闽人就地取材,积累了丰富的石作经验,建筑石雕工艺源远流长,并发展出多种石雕技法,如高浮雕、浅浮雕、减地平雕、素平①及透雕②等丰富的雕作工艺。石柱上的蟠龙综合应用了以上多种雕刻工艺,呈现出丰富的样貌。
(二)形式丰富,题材广泛
常见的宫庙龙柱往往一柱一龙,两两对称,形成一对近似的龙柱组合。龙的姿态大致相似,或是穿云破雾从天而降,头下尾上,被称为“天龙”;或是激荡雨浪,腾空而起直上九天,头上尾下,被称为“海龙”;也有两柱中,一柱龙首在上,一柱龙首在下,两相呼应,被称为“翻天覆地”式龙柱;还有一柱雕二龙,二龙戏珠,灵动十分,被称为“雌雄蟠龙”式龙柱。龙柱柱心可以是圆形、棱形(六角或八角均有)以及瓜瓣形,形式丰富多样。晚近以来的石雕龙柱,有的柱心隐退消失,纯粹以龙身作为柱子也成为常例。主体龙之外,龙柱上常配以云纹、水纹或水族动物虾、蟹以及仙禽瑞兽等,将龙衬托得仙气盎然。龙凤柱也是龙柱中优美的样式,体现出龙凤呈祥的良好祈愿。
云龙仙人也是当下流行的题材,特别是在人物雕刻发达的莆仙地区,云龙仙人在题材上演绎出极其丰富的内容。福建的道教宫观和民间信仰宫庙多以八仙、封神榜以及杨家将等为主,人物环列龙体之上,单柱看上去,人物从 4 人、 6 人到 8 人不等,有些更在龙体处有 8 位仙家环列,龙头处有两小仙童手持上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横幅,总至 10 人之多。佛教庙宇则以姿态各异的 18 罗汉分列两柱龙体之上。从龙柱上均可大致辨别庙宇主奉神祗的身份,龙柱与其说是柱,不如说更像是一幅立体的宗教画。
(三)历史悠久,古今相承
“向学喜讲诵,好为文辞。信鬼神祠,重浮屠之教”的福建,宫庙建筑极其发达,其密度之高有“五步一神,三步一庙”之喻。宋人吴潜在《许国公奏议》书中指出“寺观所在不同,湖南不如江西,江西不如两浙,两浙不如闽中。”但遗憾的是,我们现在已经很难精确考量这里的不如具体是指什么。纵观福建宫庙古建筑,宋代遗存已算罕有,其中福州的华林寺大殿、莆田的元妙观三清殿落实为宋代建筑。华林寺大殿仍以木柱承托,元妙观三清殿则抽换成石柱,形成上部木材,下部石材的组合,均为朴素圆柱,未见有龙饰。往南至泉州文庙,方见克制而樸素的蟠龙石柱。由宋开始,宫庙上的龙柱逐渐增多,并由闽南向闽中、闽北迁延。经过明清两代,宫庙龙柱已经在福建沿海一带相当普遍。沿袭至现代,民间信仰的宫观几乎都以龙饰柱,佛教大庙也多有龙柱挺立,成为全国龙柱装饰最为集中的地区。龙柱,特别是石雕龙柱成为闽地宫庙建筑装饰的重要构件。
二、时代风貌对福建石雕龙柱装饰艺术的影响
以龙饰柱很难清楚地追根溯源,早在东汉,山东一带画像石上已经出现了装饰成熟的龙柱。《后汉书·梁冀传》里记载,东汉大将军梁冀和其妻孙寿建宅第,“柱壁雕镂,加以铜漆;窗墉皆有绮辣青琐,图以云气仙灵”。《后汉纪》则曰梁冀 :“作阴阳殿……梁柱门户,铜沓纷漆,青琐丹埠,刻镂为青龙白虎,画以丹青云气。”从记载可以看出,从汉代起,以龙纹装饰建筑之风已经十分兴盛,在这样的情况下,龙柱的出现不足为奇[1]。
福建一带关于龙柱的历史遗存和文献记载更为零星,能够具体而准确地考证其缘起更是困难。闽地自五代两宋以来宫庙建筑便已十分发达,一千多年的时光湮没,已经很难寻求到当年的盛况,而建筑实物的遗存可上溯至宋代。现存最早的石雕龙柱见于仙游县西苑乡北宋时期无尘塔上的一对龙柱,底层正门两根瓜楞石柱,柱上分别浮雕两龙,龙体仅占柱身中间的三分之一长,左为降龙,右为升龙,装饰简朴。宋代龙柱的数量屈指可数,龙柱的留存以明清以来较为多见。从现在有迹可循的古代宫庙来看,宋代庙宇的龙柱古朴厚拙;明代庙宇的龙柱清隽灵动、饱有气势;清代庙宇的龙柱秀气雅致、精巧文气;而清朝晚期至今,龙柱则装饰繁缛。由此可知,不同时代的龙柱具有不同时代的特点,带有鲜明的时代风格。龙柱时代风格的流变一方面受当时工艺条件和技术水平的限制,另一方面更凸显出不同时代的不同审美趣尚。
(一)以静为美、宁拙勿巧的宋代龙柱装饰艺术
宋代是中国历史上社会结构发生重大变革的时期。理学兴起,导致宋人思维水平和审美理想跟前代相比,发生了重大变化。宋代颠覆了唐代追求华美的审美情尚,开始追求以静为美、宁拙勿巧的美学审美,深刻影响美术的各个层面。
从政治因素角度,佑文政策使宋代成为中国历史上文化阶层最为深厚的一个朝代,也使“雅”成为时代的审美。据《宋史·陈亮传》记载:“艺祖皇帝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故本朝以儒立国。而儒道之振,独优于前代。”宋代官吏呈现出文士化、学者化的倾向,都促进了有宋一代文化事业的迅速发展,文化品位的快速提升。这意味着诗、词、歌、赋、书、画、琴、棋、茶、古玩构合为宋人的生活内容;吟诗、填词、绘画、戏墨、弹琴、弈棋、斗茶、置园、赏玩构合为宋人的生活方式;诗情、词心、书韵、琴趣、禅意构合为宋人的心态。情调、情韵成为宋代风行的审美追求,并形成独特的审美概念——平淡[2],这几乎成为宋代标志性的审美理想与审美标准。
从哲学思想角度,随着“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兴起,宋人开始将目光转向对内心的反视、内省和自控,工艺美术上的平实、克制是这一思想典型的物化体现。汉唐时外向、开阔、奋发的眼界与理想抱负被宋代克制自持、宁静自适的审美理想所取代。由此,宋代绘画以“以平淡以致荒索”为基本审美基调,宋词则以“以深远闲淡为意”为基本审美基调。理学思想体现在工艺美术上,则使得宋代工艺的造型和装饰都显得较为平实,如宋代瓷器表现为蕴藉、典雅、淡泊等特点,显然是深受理学思想的影响。
无论是政治因素还是哲学思想,都对这一时期的审美趣味起到了促进作用。宋代龙柱呈现出以静为美、宁拙勿巧的风貌便不足为奇。福建宋代龙柱遗存并不多,上文所说的仙游县西苑乡无尘塔底层正门处的一对龙柱,龙的装饰仅占柱身的三分之一高度,并未形成环绕的架势,仅在瓜楞柱的正面浮雕饰龙,小头、粗身、短腿,装饰质朴。泉州的文庙,始建于唐开元末年,现在主体建筑大成殿为宋代重建,前廊有六根盘龙浮雕白石龙柱,风格古朴。这六根石柱以剔地起突,即以浮雕方式雕琢主体。龙从柱子顶部逡巡而下,在柱子下半部以一爪支地,一爪箕张仰头戏珠。其中龙头龙身为高浮雕,环绕装饰的云纹则以浅浮雕的方式呈现,龙体晰长,层次清楚,并无太多的工艺技巧,也正因如此,龙头和整体的动姿成为主要形象,使动态和气势成为把握的重点。龙在柱子上盘旋环绕,但圆柱心仍是主体,雕工细腻但不繁琐,装饰适度而克制。即便是在建筑装饰的这个单一构件里,也看到了“以深远闲淡为意”的宋代审美。
(二)商业化和世俗化背景下的明清两代龙柱装饰艺术
明代由于资本主义萌芽,城市经济发展,商业社会兴起,市民阶层壮大,使得人文主义兴起,开始有了追求自由、解放个性的风尚。与此同时,明代的政治十分保守独裁,科举考试的容纳力较为有限。随着官本位思想的动摇,在商品经济的感召下,大量的落魄文人和没落官吏进入市井,更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市民阶层的文化层次,使明代中后期出现了化雅入俗的审美趋向。所以有明一代在美学思想上出现了世俗化的审美趣味,重视人的真实自然性情,其内容也已由文人士大夫的高雅之致,逐渐转变为市民阶级的市俗情趣。在教条僵化的理学思想长时间禁锢之下,美学思想出现了追求纯真、自然、趣味及真性情的呼唤,李贽的“童心说”、汤显祖的“唯情说”、公安三派的“性灵说”,均是应运而生的文化追求。美术史上一方面保守、复古、传统,另一方面又坚决进行叛逆、求变的尝试[3]。晚明时期,民间更是将儒家玩物丧志的训条转化为尚物赏物,并认为善玩得趣,使得造物思想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当然,这些也奠定了清代文艺对崇实尚俗的追求。
通过以上美学思想的影响,明代福建多地宫庙的龙柱开始出现多种形式,变化多端,形态十分灵动。龙柱逐渐由宋代的简拙转向对精细雅致、重视感触、注重生气的追求,明代的龙柱更多地呈现出趣味盎然的面貌。
泉州开元寺的大雄宝殿被称为百柱殿,由近100根大石柱支撑屋盖,其中石柱造型丰富多样,四方柱、六棱柱、海棠柱及蟠龙柱都在其中呈现。殿内前檐柱正中2 根和外檐柱正中4 根为明代浮雕蟠龙柱。外檐的4 根蟠龙柱为六棱柱心,龙体简淡盘旋其上,2 根前檐柱为海棠中心柱,龙体依然简淡,以称佛寺庄严。从这几对蟠龙柱来看,装饰风格依然简约,但是柱心开始追求多种效果,六棱柱心、海棠柱心在同一大殿室内室外相映成趣,求新、求异、求变的精神已经从柱子上初见端倪。
晋江西资岩寺大殿的前廊则是典型的明代“翻天覆地”式龙柱,在求新、求异的路上走得更远了,一柱上龙盘桓向上探头俯瞰四宇,另一柱上龙盘旋顺势而下,却又以爪着地回头戏珠,两柱两龙相应,俯昂生姿,呼应成趣。龙为高浮雕工艺雕成,龙体之外的柱心装饰有大量浅浮雕云纹,柱心为海棠中心柱,龙体环绕柱子,通柱装饰很满。无论是龙还是龙的气势都被突出强调,龙张牙舞爪的动姿和须发怒张的表情,都极具感染力。
世俗化和商业化尤盛的清代,商品经济迅速发展,大量的工艺品商业化,整个社会的审美趣味受商品生产和市场价值的制约。尚物赏物风习更被推向极致,上层贵族以技艺取胜的审美趣味在清代被极大地强化。技术革新、技巧进步以及市场喜好使得这一时期工艺的各品类呈现出繁缛、纤细、富丽、俗艳甚至矫揉造作的风格,这在宫庙龙柱上也表现突出[4]。清代有数量较多的龙柱留存至今,无一例外均体现出精雕细刻之美,以迎合日益壮大的市民阶层的喜好。清代后期出现了程式化倾向,有形无神、有量无质,龙的气势远远弱于前代。
清代龙柱有不少留存至今,无论是福州于山定光寺法雨堂的龙柱,还是仙游文庙大成殿的龙柱,或者是厦门灌口凤山祖庙的前殿龙柱,无一例外均体现出清代龙柱的精雕细刻之美。清代时期南派石雕风格形成,透雕工艺炉火纯青,云龙覆体,柱子已经退缩为次要,龙成为柱上主体。除了龙外,云纹、水纹、鱼等祥瑞图案与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装饰意味浓郁的华丽柱子。更有甚者在透雕的基础上,为了进一步表现石雕的层次和装饰效果,用墨色勾勒龍体的边线,用颜色的深浅来表现龙身鳞片的高低和水纹的凹凸,民间将这道工序称为“墨骨画”,使龙柱的装饰意味更加强烈。
仙游文庙大成殿前的4 根龙柱,便为清代龙柱的装饰性做了很好的诠释(见图 1)。内侧一对龙柱为头上尾下的“海龙”,柱心为八棱柱,外侧两龙柱则是头下尾上的“天龙”,柱心为圆柱,将“翻天覆地”柱式在一殿廊前做了两两对应。龙体的中段和龙爪、龙须等已经脱离柱心,显出透雕工艺的精巧。龙柱上还点缀有跳跃的九尾鲤鱼来呼应仙游九鲤的传说。龙首、龙睛和龙鳞被赋上墨色,使龙更加呼之欲出,活灵活现。云纹、水纹亦是高浮雕突起,柱心渐隐,龙在云水间飞腾穿梭,已是这个时期匠人们极力凸显和炫技的关键点。
福州于山定光寺的法雨堂前,两青石龙柱被考证是康熙时期惠安匠师李周所作,李周是惠安石雕界的传奇艺匠,被闽南的石匠们尊为宗师,并被尊为是福建青石雕技艺发展史上承前启后关键人物。他不但自己的作品名扬一时,而且还培养了一大批学徒,使惠安石雕在整个清代极大地繁荣起来。所以,法雨堂的这对龙柱也有学者认为是最早有注明时间和地名的惠安石雕龙柱作品之一,是惠安派石雕的杰作,也是南派蟠龙石柱的典型代表[5]。龙柱用极其精巧的透雕工艺雕成,出现了被称为“二透”的两层柱身,镂空的龙体游离柱身之外,但在龙体的掩映之下,柱身上的云纹仍然以高浮雕和浅浮雕的凸起细致地闪现(见图 2)。龙踏浪握珠,矫健多姿。最令人叹服的是细节细致完整,刀法流畅圆熟,表现细腻丰富。坚硬的石材上表现出纤巧可做绕指柔的龙须,流水般飘转的云片,姿态婉转多姿的龙,精雕细刻、婉约精美的南派石雕艺术由此可见一斑。
而仙游度尾砺山村的南潮宫和杨泗宫的龙柱更是装饰繁缛,均为当地名匠郭怀雕刻。郭怀在民间被称为“八闽雕龙始祖”,南潮宫殿内天井的前后两对龙柱两两相对,龙体高高腾出柱心,极有气势,龙身上人物密布环列,神情生动,细节繁多,刻画细致入微。小小殿堂,龙柱、花鸟柱、人物柱分布密集,带着浓烈炫技的意味,堪称是莆仙云龙仙人柱的代表。
(三)大众文化兴起的现当代龙柱装饰艺术表现
如果说明清之际美学的世俗化是一场审美的大众化运动,那么在现当代,大众文化的兴起,使艺术成为大众可以共享的日常生活对象。大众化的包装,满足大众品味的畅销原则成为时代的需求,审美大众化表现的更加鲜明[6]。社会进入现代化转型,以现代化和市场经济为基础,宗教在公共领域的神圣性和影响力逐渐淡化、衰退,出现了明显的世俗化倾向,宗教文化呈现出商品化的局面[7]。宗教艺术被剔除神性,走向世俗化也成为必由之路。
在复兴宫庙建造之风的当下,宫庙纷纷成为繁华的热闹所在,装饰浓郁,色彩绚丽。龙仍然是无处不在的符号,龙柱仍然是现代宫庙建筑装饰中的主要题材。机械化开始融入龙柱的制造过程中,过去需要数年之功的龙柱雕刻,在机器的参与下数月便能完工,效率的提升彰显了时代的进步,而在追求速度和效率的时代氛围下,龙柱呈现出追求极致繁缛,充满匠气的时代风貌。除了各种工艺在龙柱上极尽施展,透雕成为了常见的手法,除此之外还有浮雕、线刻、抛光处理等。装饰上还常见在石雕上再施以墨画、彩绘,甚至是贴金处理。雕饰的题材也突破了传统范式,出现新的内容与组合。
厦门仙岳山土地公庙经 2008 年重建,其前殿前廊有两对龙柱,正中两根为双龙柱,外侧一对龙柱则为龙凤柱。正中双龙柱在底部四方形柱础之上增加了戏球石狮,石狮之上才是上下盘绕的两条龙,下端龙仰首握珠,顶端龙俯首长啸,龙体纠缠环绕,龙体中有仙人环列,传统龙柱题材中所有物事在此柱中均被叠加演绎(见图 3)。从技法上看,透雕繁复多变,龙体粗壮,高高悬浮于内柱之外,减地平钑手法也运用于狮背和柱础四侧,各种工艺手法被炫技般的集合于一柱之上。外侧的一对龙凤柱龙上凤下,龙凤之间百花盛开,龙凤之下柱础之上也增加了瑞象以承托龙柱。物事繁多让人眼花缭乱,龙体粗壮又使整柱看上去板滞,四根柱子一列摆开,最上方的龙整齐一致向外,竟然有点卡通意味。正殿处龙柱延续了前殿风格,分别以麒麟和乌龟作为柱础之上的承托物,双龙表现的比前殿更显花巧。
因工艺成为可能,龙柱上景象万千,云龙仙人、九龙柱等都跃然柱子之上。仙人可以是八仙、罗汉、童子、天兵天将等,再辅与水族或珍禽。龙依旧盘旋缠绕,但龙须发喷张、雷霆万钧的气势却大大削弱了。是时代审美趣尚的使然,亦或是说匠人们已然不再具有发愿之心而倾心雕琢使然。
时代的精神是如此贴切地在美术上得到真实的呈现,即便是作为宫庙建筑的构件,龙柱也有意无意地悄然透露着时代的信息,不带任何伪饰。美术有时比书写的历史更为真实。
四、结语
福建宫庙龙柱如此丰富多彩的样貌,使它成为福建宫庙建筑装饰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所蕴含的高度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不仅是福建地区发达的宗教文化物证的体现,也是鲜明地域文化特色的重要体现。本文通过对龙柱装饰艺术时代风格流变的梳理与总结,探讨了社会文化对龙柱装饰艺术表现的影响。这不仅对传统建筑装饰文化的传承与保护具有现实意义,而且对传统建筑装饰技艺的现代演绎也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注释:
①素平:《营造法式·石作》中所列的一种石雕形式,有认为是不施雕饰的平滑石面,有说是阴线刻。
②透雕:在浮雕作品中,保留凸出的物象部分,而将背面部分进行局部镂空,称为“透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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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立敏
福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