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彝族地区非遗传承发展思考 以彝族刺绣传承为例
2023-01-21熊雅倩徐开玉
□熊雅倩 徐开玉
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是我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区,也是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发展发挥着独特作用。截至2021 年,全州国家、省、州级非遗名录分别为20、111、318 项,非遗数量位居全省前列,传承好这些非遗将极大推动凉山彝区文化建设和乡村振兴。“彝族刺绣”(以下简称“彝绣”)是凉山彝区代表性非遗项目之一,2021 年入选国家级非遗名录,现已经成为凉山民族文化发展的重点产业之一,仅2020 年彝绣产业总产值就达1.39 亿元,帮助20 万左右困难妇女实现居家灵活就业,为凉山彝区带来了巨大社会经济效益。凉山州政府和当地群众重视彝绣传承,并付出了诸多努力,但在实际传承过程中仍出现了彝绣产品价值评价缺位、文创表征盛行、传承方式仍需优化、传承意识不强等问题。
凉山彝区非遗传承现状
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省和凉山州高度重视非遗传承工作。2020 年四川省委宣传部等部门联合制定并印发《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发展工程实施方案》,明确要求加大非遗保护传承创新发展。在《凉山彝族自治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条例》中,专门针对非遗传承的条例共7 条,为非遗传承提供了法律保障。随着网络普及、旅游业发展,以彝绣为代表的凉山非遗走进大众视野,非遗传承产品日趋多样,传承形式从最初政府主导传承走向传承主体多样化,但同时传承人老龄化现象也较为突出。
——凉山彝区非遗传承成果商品化。凉山彝区非遗传承成果呈现种类齐、数量多、受众广的特征。除以火把节为代表的节日习俗外,凉山非遗成果还包括文创产品、活动赛事等,种类丰富多样。随着旅游业兴起,非遗产品价格上涨,凉山彝区非遗手工作坊数量增多,大量具有非遗特征的文创产品走向市场,非遗传承成果数量持续上升。此外,非遗元素已融入凉山彝区居民衣食住行等多个领域,如厨具、服装、住宅设计,非遗成果商品化趋势明显。以彝绣为例,目前凉山彝区各县市具有彝绣元素的商品随处可见,产品设计更具有针对性,充分考虑了彝绣用途、不同年龄需求等因素,呈现出各式各样的彝绣传承成果。
——凉山彝区非遗传承主体多元化。凉山彝区非遗传承方式多样,主要方式为政府主导传承、民间自由传承及市场化传承。政府主导传承主要体现在为非遗传承提供法律保障、资金扶持、组织赛事活动等。民间自由传承则主要体现为师徒相授、家族世代传承模式,在凉山交通不便、网络不发达的地区还在沿用这一传承方式。市场化传承是凉山彝区非遗传承新路径,发展状态良好。2019 年,由文旅部支持的唯品会驻四川凉山传统工艺工作站在西昌成立,仅半年该工作站就与超200 位凉山非遗手艺人建立合作,在“非遗+时尚+电商+扶贫”模式助力下,实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传承。
——凉山彝区非遗传承人老龄化。非遗技艺复杂,老年人是主要掌握者。在凉山彝区,火把节、银器、漆器、毕摩绘画、彝文书法、彝绣等非遗传承人平均年龄超过60 岁,传承人老龄化正加剧。首先,非遗文化底蕴深厚,是时间和耐心造就的文化精品。例如,学习彝绣,要先后学习剪纸、挑花、刺绣等技艺,制作一件成品周期漫长,要求传承人具备耐心且足够细致,年轻人难以在短时间内熟练掌握刺绣技艺。其次,非遗本身带有厚重历史感,年长者技艺往往更精湛,年轻人在非遗传承领域取得的成就不高,传承意愿并不强烈。
凉山彝区非遗传承面临的困境
——产品价值评价缺位,非遗文创表征盛行。非遗产品外在价值和内在价值如何形成统一成为非遗传承现实困境。如果坚守非遗内外价值统一,非遗将会有成为文化“化石”的危险;如果对市场妥协,仅重视挖掘非遗经济社会等外在价值,将失去保护非遗的意义。目前,为发展经济,非遗文创化成为主流趋势,产品的实用、美学等外在价值成为评判非遗价值重要标准,而非遗产品历史、教育等内在价值却被淡化,甚至轻视。以彝绣为例,传统彝绣颜色、纹样设计有着不同文化内涵,而当下为迎合现代审美,不具备任何文化内涵的新色彩和新纹样不断加入绣品,具有彝绣某一表征的文创商品在市场上盛行。
——传承方式优化不足,市场化传承主体作用发挥有限。目前,凉山彝区非遗传承仍以政府主导传承和民间自由传承为主要形式,市场化传承作用发挥不明显。凉山彝区非遗传习基地及非遗传承培训班大多由政府牵头成立,保护宣传工作同样由政府专门机构负责,其他社会团体参与度不高。在部分地区非遗传承仍体现为师傅带徒弟的形式,民间自由传承是主流传承方式。政府主导传承容易造成传承被动,难以激发学习者热情和兴趣,传承效果不好。民间自由传承又由于没有固定场所,形式随意而充满不确定因素。因此,鼓励非遗市场化传承十分必要,目前凉山彝区大部分市场化传承主体呈现散、弱、小状态,这导致由市场化带来的经济社会价值发挥十分有限。
——“不愿学”与“不愿教”问题并存,非遗面临传承断层。由于文化水平偏低、政府宣传不到位等原因,民众对非遗保护和传承重要性缺乏认知。一方面掌握非遗技艺需要大量时间和长期专注,能坚持学习的年轻人寥寥无几;另一方面,某些非遗技艺为世代传承,是传承人糊口工具,往往不会随意教授他人。以彝绣为例,由于挑花等技术难度大,习艺和制作周期长、成本高,导致年轻人多不愿学,民族服饰也多数从市场上购买电脑机绣产品,老艺人相继去世后彝绣传统技艺传承面临断层危险。另外,某些非遗手工艺人因年龄大、精力有限,招收学徒人数不多,对学习者天赋、身份有所考量,导致非遗传承范围受限。
凉山彝区非遗传承走出困境对策
非遗产品外在价值和内在价值如何形成统一成为非遗传承现实困境。如果坚守非遗内外价值统一,非遗将会有成为文化“化石”的危险;如果对市场妥协,仅重视挖掘非遗经济社会等外在价值,将失去保护非遗的意义。
乡村振兴背景下凉山彝区非遗传承要走出现实困境,一方面要充分发挥政府主导作用,另一方面要凝聚社会、企业、学校、传承人力量,综合评定非遗价值,科学把握创新尺度,优化非遗传承形式,增强非遗传承人自我价值认同,为非遗传承提供坚实保障。
——完善非遗成果评价标准。非遗产品制作应兼顾内外价值,把握创新尺度。首先,要通过媒体宣传和活动赛事营造非遗内在价值和外在价值并重的传承氛围,奖项设置、荣誉评定需同时考量其内外价值。其次,应支持非遗传承人开设培训班,鼓励非遗产品制作商参加培训,帮助制作商明确非遗文化内核,更好地把握非遗创新尺度。最后,要促成非遗手工作坊与其他社会团体合作,共同创造更多既富有非遗文化内涵又符合大众审美的优质产品。比如,在推广彝绣产品、宣传彝绣价值时,不能单一强调其带来的社会经济价值,还应对彝绣发展历史、文化价值进行介绍,要通过彝绣传承人讲述,助力彝绣手工作坊明晰刺绣时哪些内在价值要坚守,鼓励彝绣手工作坊与从事艺术创作、服装设计的社会团体合作,让彝绣既时尚又有文化底蕴。
——大力培育非遗市场化传承主体。要充分发挥市场在非遗传承中的作用。首先,应加大投入建设非遗传习基地,完善相关配套设施,为非遗提供传承场所。其次,加大政策倾斜力度,如优惠税收,给予资金扶持非遗手工作坊生产经营等。除此之外,还要树立起市场化传承主体品牌意识,鼓励中小型非遗产品制作工坊抱团发展,改变凉山彝区市场化传承主体小、多、散现状,形成非遗传承稳定链。以彝绣为例,彝绣传承需要政府、传承人、企业形成合力。依托政府获得法律保障、传习场所;依托传承人实现广泛培训,扩大彝绣技艺学习渠道;依托企业提供销售平台,带来实际社会经济效益,吸引更多人加入彝绣传承队伍。
——增强非遗传承人自我价值认同。应对传承人老龄化,需要吸引更多年轻人加入非遗传承队伍。第一,要完善培育体系,规范培训,使其具有连续性,学艺者培训后有所收获。第二,要培育社会群众传承意识,注意物质激励与精神激励相结合,设立传承类奖项和荣誉称号,表彰优秀非遗传承人、传承单位,同时,要充分利用网络媒体及特色活动对非遗文化和价值进行精准性、针对性、分层性的传播,培育民众自觉传承意识。第三,应通过优惠政策、资金扶持等方式鼓励非遗传承人自我创业,实现非遗价值落地转化。彝绣要摆脱地区限制,延续文化传承,在凉山彝区乡村振兴建设中持续发挥作用,首先应具备一定数量传习场所,让更多人有机会接触彝绣,在了解过程中培养兴趣。还需通过活动赛事扩大彝绣知名度,增强传承人自我价值认同。除此之外,鼓励学艺者自主创业,凭借彝绣技艺获得经济收益也是助力彝绣传承的重要方式。
非遗是少数民族地区乡村振兴的重要驱动力,非遗传承和发展为贫困地区实现经济增长、人民幸福提供了新路径。彝绣作为国家级非遗项目,为凉山彝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虽然凉山彝区政府和群众对彝绣传承态度重视,但在实际传承时仍不可避免地陷入产品内外价值失衡、传承动力不足等困境。要摆脱这些困境,需要维持非遗内外价值平衡,培育市场化传承主体,增强非遗传承人自我价值认同,保证传承不断代。非遗传承任重道远,在非遗文化内核阐发、如何把握非遗实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等方面还要投以持续关注,未来凉山彝区仍需在探索和不断完善过程中增强非遗传承活力,形成非遗传承合力,以文化繁荣助力凉山彝区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