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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臣小说中的人物世界

2023-01-20王明洁

戏剧之家 2022年36期
关键词:花街青蓝徐则臣

王明洁

(徐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江苏 徐州 221140)

一、谋生职业依赖运河

徐则臣的小说人物众多、职业各异,本文选择了与运河相关度较高的几种人物的职业进行分析,力图梳理运河对徐则臣笔下人物个性特征与生活方式的影响。

(一)自由散漫的跑船人

徐则臣写过许多水手、船老大的形象。他们无牵无挂,自由地漂荡在运河上,如《石码头》中的大水,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多年来一直找运输船做水手,在运河上下漂荡。短篇小说《镜子与刀》中,老罗有一条船,一家人住在船上以打渔为生,漂泊不定。《北上》有较清晰的跑船人形象,如老船民邵秉义,“赤脚蹲在船头抽烟,吐烟时努力挺直脖子”,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1]邵秉义和陈婆都有严重的风湿病,邵秉义的老婆和陈婆一样都是大嗓门,这些人共有的个性和生活特征都是在长期的跑船生活中造就的。

(二)“不合时宜”的猎人

“猎人”是徐则臣描写运河时涉及的较有特色的一类人。在《南方和枪》中,猎人许高桑爱慕花街上的一个叫郑青蓝的妓女。青蓝多次暗示高桑,想和他一起去南方,偏偏高桑离不开花街和他的枪。

如果说,高桑执着于打鸟是为了那份自由的生活,《最后一个猎人》中,杜老枪单纯是为了生计。杜老枪平时靠种地、打短工、出苦力生活,偶尔打点野味卖给饭店来支撑家庭,生活很清苦。因为舍不得缴枪,他被人举报,但是他又缴不起罚款。他的女儿袖袖为了赎出父亲,不得不出卖肉体来赚钱。杜老枪见到前来索钱的人后怒不可遏地用枪托砸向那个人,最终酿成了悲剧。学者洪治纲认为:“引发这场悲剧的根源在于,人与自然的关系被现代文明进行了特殊的规约。”[2]在现代城市文明的秩序要求下,这些人的原生态的生活方式已经不被允许。他们要么妥协,要么只能成为城市化进程中消逝的记忆。

高桑和杜老枪都是很淳朴的猎人形象。最后的猎人依旧在坚守旧的生活方式,他们境遇的变化,本质上是社会变迁与现代文明对人的规约造成的。

二、“运河情结”源于运河

徐则臣“花街”系列小说中的人物无一例外都对运河有着很深的依恋,这些人物对运河的依恋程度不同,具体表现方式也不同。

(一)人物的生存与死亡都离不开运河

花街上最后的猎人高桑和杜老枪都舍不得放下猎枪,坚持每十天在运河上下游打一次野鸟。《河盗》中的李木石原先在运河上跑船,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做了类似于乞讨的河盗。政府给他安排了一个在河边看游船的工作,但他仍对在运河上跑念念不忘,于是,他最终放弃了这份好差事,在运河上开流动的商店。《石码头》《人间烟火》《梅雨》中,木鱼的婆婆和郑启良、冠军、高棉等人死后都埋在运河北岸的墓地。《北上》中船民邵秉义自言:“生在这条河上,活在这条河上,死也得在这条河上。”“离开了这条长河,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3]以上都体现了运河边人对运河独有的深深的归属感。可以说,运河早已融入了水边人的生命,是他们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设想,如果突然把运河从这些人物的生活中抽走,他们将无所适从。

(二)人物的思维方式围绕运河

《水边书》中几个少年平时开玩笑说:“击过掌,盟过誓,谁软下来谁他妈就是运河里的龟儿子王八蛋。”[4]郑青蓝亲吻陈小多的时候,陈小多心理活动是“自己的口腔成了干枯的运河,但一条叫郑青蓝舌头的鱼游得很好”[5],郑青蓝离家出走,就乘船沿运河沿岸漂流。《北上》中谢望和的父亲整天在谢望和耳边唠叨故乡的运河和运河两岸人的生活:“水是如何的清,两岸人家都在河水里淘米洗菜;撑竹排的人如何勇猛,大雨时涨水,他们舞动船篙跟漩涡搏斗。”[6]这些人物动辄想到运河,经常提起运河,这都是运河对他们有较直接、深刻影响的表现。

(三)人物痴迷于运河

徐则臣笔下有许多运河边的少年形象,很多故事的发生由一个儿童或少年的叙述视角展开,他们的名字多数是“木鱼”“穆鱼”“陈小多”,有时候直接用“我”。这一类少年具有一致的特点:对运河有种近乎“痴”的行为表现。如《石码头》中的木鱼,平时最喜欢在石码头找个不碍事的台阶坐下,看来往行人忙碌和悠闲的生活。《午夜之门》中的木鱼随着堂哥大水来到蓝塘看米库,一有空就跑到河边,一坐就是半天。《人间烟火》中的“我”更显得“痴”:“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习惯早起,一早起就精神恍惚,要在门槛上坐上半天才能清醒。这些时候“我”就盯着运河和石码头看,水汽从河面上升起来,整个运河像一锅平静的开水,没完没了地向西流过去。”[7]诸如此类痴迷运河的例子数不胜数,这些都还算符合常理的。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运河之子”应该是《耶路撒冷》中的初平阳。他三年没有回过故乡,有一次,他从北京坐火车回花街,车行至一片河边湿地的时候,他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运河景色,跳出车窗依照记忆中运河支流的走向徒步走向码头。徐则臣对所书写的运河、花街与大和堂有着长期积淀的情感,这种情感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融入生命的心灵情结。[8]初平阳凭借自己对运河的真挚情感与童年记忆的怀恋,跳出火车循着记忆的路走回花街,河两岸的芦苇、菖蒲、野鸟都让他倍感亲切,仿佛运河是他心灵深处的港湾。

三、价值观念受运河影响

迈克·克朗曾在《文化地理学》一书中写道:“我们不能把地理景观仅仅看作物质地貌,而应该把它当作可解读的‘文本’,它们能告诉居民及读者有关某个民族的故事,他们的观念信仰和民族特征。”[9]地理景观的不同造就了生活其间的人拥有不同于别处人的观念信仰和民族特征。我们可以从地理景观出发,研究这一特定区域的人民或民族的价值观念区别于另一地理景观区域的人的价值观念的特别之处。

(一)运河是人认识世界的起点

《世界的大河与文化》一书曾提到:“河流又常足以引起人们的想象。无论何人,当其耳听奔流的水声,目睹奔流的水色,总觉得悠然神往。”[10]住在水边的人,常存在着一种想象与好奇,幻想着有一天可以追溯这水去到远方。河流与其长度,就是水边人最初认识世界的方式和尺度。作者在《耶路撒冷》中写道:“在花街,在我小时候,世界的尽头就是跑船的人沿运河上下五百里”。[11]运河边的人物对外部世界的探索都是从运河开始的,运河是他们通往外部世界的路径。在《耶路撒冷》的开篇,以前的花街上的人,看病要坐船去运河沿岸的鹤顶,娶媳妇要沿运河漂流一趟再回花街。当初平阳回到花街时,傻子铜钱都问候初平阳:“平阳,你从北京回来啦?”接着铜钱说他要到世界去,可是,一个从小失智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世界”在哪里的,我们可以推测,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最远的地方就是“北京”——那是运河北上的尽头。

在《北上》中,谢望和回家探亲时,谢仰止提起想去北京的缘由时说道:“因为生活在河边,从小就知道这条河一直流到北京,那是终点,都想去终点看一看,流过清江浦的水流到那里,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12]运河是他们认识世界的起点,花街人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是从运河延展开的,就像初平阳的母亲看地图必须先找到运河,以运河为坐标一样。

(二)运河让人感知世事无常

对于在河岸边生活的人来说,河流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人们可以通过运河到自己想去的城镇和码头,也有的人和事可以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边人的明天充满不确定性,徐则臣的“花街”系列小说中的许多人物的命运都被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悲凉氛围笼罩着,最为典型的如《镜子与刀》《梅雨》和《水边书》。《镜子与刀》中,少年穆鱼的小伙伴九果杀死家暴父亲之后,摇着船带着母亲顺水漂流而去,穆鱼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同他道别。《梅雨》中的高棉在梅雨到来前一个人提着箱子来到花街,又在雨季结束之前自杀,没有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以及她为什么来花街。《水边书》中的郑青蓝厌倦了流言,也为了报复母亲,她顺着运河坐船出走,在水上漂泊,只给陈小多写过一封道别信就杳无音讯。这几个故事中的少年“穆鱼”“我”“陈小多”都是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对方的到来与离去的故事,这些事件对“我”看待世界的方式有深刻的影响,让“我”很小就懂得世事无常,习惯于接受突然的分别。

(三)对运河风光带建设的对立态度

徐则臣认为,运河对中国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因此,他花费多年时间实地走访运河沿线的历史遗迹,发现当地政府开发运河遗产的方式多是打造硬件设施,重建和修饰运河古镇,打造游乐场和商铺,这些举措并不能良好地再现历史上曾出现的具有符号价值和代入感的人文景观。[13]他在《河盗》《耶路撒冷》和《北上》中多次描写运河开发的状况,反映了花街人是怎样看待运河风光带建设的,《耶路撒冷》中的老何父子就反对建设运河风光带,作者借老何之口说出对运河风光带的质疑,如御码头的搬迁,游船画舫的莺歌的设计,水上游乐园的建设等,在老何看来都是不伦不类的。《北上》中,徐则臣借孙宴临表达的对开发运河的意见代表了当下一部分人的看法。孙宴临问道:“你能挖出一条河的历史吗?你能挖出它千百年来对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的影响和塑造吗?”[14]孙宴临的灵魂发问也许夹杂着徐则臣对运河开发现状的质疑与建议。

四、结语

首先,在物质生活层面,运河影响了人物的谋生职业。其次,在情感态度层面,徐则臣笔下的人物大多都有很深的“运河情结”。最后,价值观层面,人物的价值观念显示出他们明显受到运河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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