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风思莼鲈 对月忆峨眉
2023-01-11杨睿
杨睿
故乡的土壤本是厚重,结出的心灵却异常柔软。晋人张翰在洛阳做官,看到秋风乍起,便思念故乡莼羹鲈脍,于是挂冠而去;李白的《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起笔就是对故乡的思念:“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古代文人墨客同样喜欢借闲章铭刻思乡之情,故乡有山水,有家庭,有一种相看两不厌的静好和可神遇不可目测的灵韵。
故乡是什么,它是起点,也是一生。
闲章一:会稽佳山水
主人小传:王冕,字元章,号煮石山农,浙江省绍兴市诸暨人,元末著名画家、诗人、篆刻家。一生爱好梅花,种梅,咏梅,又工画梅,对后世影响很大。主要闲章有:“食中翁”“梅花屋主”“会稽佳山水”等。
闲章内涵:王献之曾夸赞绍兴风光:“从山阴(与会稽同为绍兴古地名)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素材链接:王冕在故乡九里山的水南村隐居,村中只有三户人家,水光山色,相映成趣。其有诗云:“青山隐隐带江流,江上轩窗面面幽。”他曾于此地“种豆三亩,粟倍之,梅千树,桃杏居其半,芋一区,薤韭各百本,引水为池,种鱼千余头”。王冕刻用此印,正体现对故乡山水的喜爱之情。
运用示例:常常听人自嘲“故乡无风景”,常见人执迷“风景在路上”,然而故乡并非无风景,只是因为习以为常而心中无景罢了。然而一旦人背井离鄉,或者时过境迁,那种故乡的风景又变得令人魂牵梦绕。老舍回忆北平时“青菜摊子上的红红绿绿几乎有诗似的美丽”;肖复兴在追忆昨日的故乡时,屋顶的瓦片都染上了光晕——“铺铺展展,犹如云雾天里翻涌的海浪一样。”就是这样的故乡,被元朝大画家王冕,点缀上梅花千树,然后又把故乡的梅种在纸上,把对故乡风景的爱刻在印上。杜甫没能诗意地栖居在故乡,漂泊时写下一句“月是故乡明”,看似嘴硬,却把心底对故乡的柔软横逸散开。
闲章二:池塘生春草
主人小传:高凤翰,字西园。清代著名诗人、画家。其画不拘成法,因而被人归于“扬州八怪”,又列入“画中十哲”。主要闲章:“画障诗魔石顽印癖”“池塘生春草”等。
闲章内涵:本是山水诗开山鼻祖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中的半句,相传为谢灵运梦见从弟惠连时所写,因而这句除了是写景名句,更有了兄弟怡怡的和睦味道。
素材链接:高凤翰老家有春草堂,为其父亲和叔叔聚会吟诗的地方。此堂西南有一池,生有水草。高凤翰有诗云:“与君更植南斋柳,好续联吟春草诗。”其《自注》云:“南斋池上,旧有垂杨两株,先君子每吟诗其间,致先叔父有《春草堂联句》。”
运用示例:故乡远不止是朝暾夕月,山水连绵,还堆叠了无数童年的记忆,情谊的往来。留在故乡时,亲人雅集,吟诗作对,故乡是联句中的风景。清代画家高凤翰以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入印,故乡的春草堂在诗画中被重建;离开故乡后,城市里的家乡会馆,成了故乡在异乡的飞地,让人在漂泊中多一份心安。鲁迅寓在绍兴会馆抄十年古碑,算是回到了生命的双重起点——历史和故乡。
闲章三:雷婆头峰寿者
主人小传:潘天寿,字大颐,自署寿者。现代画家、教育家。1958年被聘为苏联艺术科学院名誉院士。人民网评价潘天寿的画让人感到震动的两点:一个是洋溢着生活的情采和趣味,一个是勃发着精神的张力和豪气。主要闲章有“三门湾人”“雷婆头峰寿者”等。
闲章内涵:“雷婆头峰”为潘天寿家乡的一座山峰的名字,“寿者”为画家作画时自署名。将名字与故乡山水连接在一起,体现出浓郁的乡土之情。
素材链接:传说潘天寿小时候曾在雷婆头峰附近放过牛,并曾多次登过此峰。此峰远看似馒头,近看却非常陡峭高大,气势逼人。他曾回忆道:“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往野地里跑,对着山看半天,对着水看半天。眼睛在看,心里在想,想那些与山和水有关系的事情。其实,都是人的事情……我倒是和山水交上了朋友,和花草树木交上了朋友;有时一个人自言自语,人家说,你是在和石头说话吧!我说,石头就是我自家呀!”
运用示例:许多伟大的人物,其作品一生都没有离开故乡半步。鲁迅之所以“一个都不饶恕”,大抵其故乡“会稽乃报仇雪耻之乡”;莫言吃着家乡的红高粱,笔下几乎所有人物都如高粱般扎根在了山东高密的东北乡;现代大画家潘天寿幼时和故乡的名山雷婆头峰的一草一木交友,毕生所作山水,都是故乡名峰的倒影。对于文学家艺术家而言,作品就是他们的“千亿”化身,一纸相思,纸短情长。
(编辑:关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