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大型字书《详校篇海》版本源流考
2023-01-11张宪荣
杨 琦,张宪荣
(1.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山西榆次 030619;2.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太原 203033)
《详校篇海》是明代万历年间(1572-1620 年)赵钦汤、李登在《四声篇海》一书的基础上重校新订的一部大型字书。从体例上看,该书改变了《四声篇海》先以三十六字母和四声分卷继而分部的做法,而直接按部排字。与《四声篇海》相同的是,在具体分部上,始于金部,终于日部。每部中属字,凡百字以上者按笔画多寡排列,其中三画以下不分画段,自四画起始明确区分。从内容上看,该书于每字之下,一般先注音,后释义。若有两音,以“又”字区分。若要沟通字际关系等,则使用“详某”“同某”“俗作”“亦作”等加以说明。此书的刊行,不仅推动了《四声篇海》的进一步流行,更是促进了通俗字书的大量编撰。惜此书在明末后逐渐湮没无闻,乃至入清之后,《康熙字典》只知有其改编本《篇海类编》一书,而鲜闻其祖本《详校篇海》之名。20世纪90年代初编纂的大型字典《汉语大字典》也仅引《篇海类编》,而《详校篇海》阙如。与此同时,学界已经开始注意此书,并从各个角度对之进行探讨。时至今日,该书在文字学、训诂学、辞书学等方面的成就已经在众多学者的研究之下进行了详细揭示,唯有其版本方面的研究尚为薄弱。笔者便以此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较为详细的探讨和梳理。
关于该书的版本情况,学者的论述多有涉及。早在20 世纪90 年代,杨载武先生就在《〈重刊详校篇海〉管见》一文中指出该书“现存的版本有三种:1.明万历三十六年刻本;2.明崇祯七年刻本,改名为《重刊订正篇海》;3.明刻清初刻本。此外,还有一种更重要的改编本——《篇海类编》流行于世”。[1](P117)以上除了最后一个改编本杨氏进行过较为详细地考证外,余三本皆未进行版本的描述和梳理,甚至不知藏所。不过该文影响颇大,后来王硕鹏《〈详校篇海〉与〈四声篇海〉字头对比研究》(2008),[2](P3)卢鹏《〈详校篇海〉编撰体例研究》(2009),[3](P45)李二忠《〈详校篇海〉与〈四声篇海〉释义对比研究》(2009)[4](P3)等三篇硕士论文皆有完全相同的看法,可见三文是相互参考而来的,并未进行详细的版本调查。倒是高永安《〈字汇〉音切的来源》(2003)[5](P40)和杨晓霞《〈重刊详校篇海〉研究》(2014)[6](P75)两文同时提到北大所藏的“康熙丁卯年本”,大概即杨文提到的“明刻清初印本”。与前面几篇论文相比,此二文无疑为该书的版本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
以上是文字学家对该书版本的研究情况,可见此书版本尚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下面我们再从文献学角度看其收录状况。从历代书目的著录情况看,除《千顷堂书目》卷三小学类著录了“《雠校篇海》五卷”和《篇海类编》前附《字学书目》中所列的“《详校篇海》二十卷,赵新盘著”外,明清公私藏书目录几乎很少有关于该书存藏的记录。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大型书目如《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收录了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 年)自刻本和明崇祯七年(1634 年)刻本,《文字音韵训诂知见书目》另收录了藏于北大图书馆的明刻本,《中国古籍总目》将北大藏本“明刻本”改为“明万历三十六年刻清康熙间重修本”[7](P1065)较确,但撰者增加的“明赵年伯原辑”,又有误。《日藏汉籍善本书录》收录了日本所藏的三个版本,又见日本学者大岩本幸次所写的《明代“海篇类”字书群に关ⅩⅢtf二、三の问题》和《明代海篇类字书知见录》两篇论文,该论文有较为详细的版本描述和藏所。此外,沈津《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志初稿》等馆藏目录也有对各自馆藏版本的详细的记录。以上诸目为我们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很多便利。总体上看,该书的版本并不是很多,且同一版本的藏馆也不多,可见其流传也并不很广。
根据以上诸家的研究状况和诸目的收藏信息及笔者的调查,可知目前存世的该书的版本共五个。根据诸版本的特征和它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分以下几个系统加以梳理。
一、万历五卷本系统
此系统下的版本包括以下三个版本:
(一)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赵钦汤(新盘)自刻本(以下简称“万历本”)
万历本书影
此本应该是目前所知该书最早的版本,也是诸版本所由出。国内北大、人大等8馆收藏,台湾地区有中研院傅斯年图书馆收藏,日本则内阁文库、国会图书馆等5家收藏,美国哈佛所藏亦有此本。后影印入《续四库》第232册。诸馆所藏诸本或有先印、后印之分。
此本凡五卷,每卷分前后两册,每册以天干标记,凡10册。从版式上看,半页十行,行十五字。小字双行同,行三十字。左右双边,白口,单白鱼尾,鱼尾上题“详校篇海”,下记卷次及页码。卷端题“重刊详校篇海卷之一”。里封题“重刊详校篇海全书”。[8](P80)首明万历三十六年李登重刊详校篇海序,重刊详校篇海凡例十一则并附清浊之辨姑拈数类例余,重刊详校篇海总目。末卷有秦钟谟详校篇海后序。李登序云:
旧公祖新盘赵翁,自束发读书,己循文切理,不苟于所从。一值所疑,务质诸字书,而若音、若义、若文与夫假借、转注二书中音义之别出者,亦参考而靡遗。于是取《篇海》旧本为藁草,而参考者自《正韵》而下,如《韵会》、如《集韵》、如《集成》等书,悉采而辑之……宦辙所至,辄贮行笥。当尹我应天时,正讨论修饰时也。数年来兹,复摠督南粮,犹以政暇随检随注,几以成书。而绾于政务,未克成也。谓朽夫登,尝从事于艺学,虽精力不逮,而尚能佐校订之役,举而属之……久之,任登恣所损,而酌所益。公曰:“可称成书矣。”遂捐俸入梓,以惠域中。
据此序可知,此书是由“新盘赵翁”即赵新盘在参考《洪武正韵》《古今韵会举要》《集韵》《韵书集成》等书的基础上对《四声篇海》①重加修订而成的一部著作。同时,我们也可以大致了解该书的编纂过程:在赵氏“应天时”,即嘉靖二十九年(1550 年)之前就开始着手校订《篇海》了(所谓“讨论修饰时”),而至万历三十六年(1608 年)几近成书,但仍未定稿,最后交由李登进行校订。由《详校篇海》李登序末有“八十五翁”墨文印可知,此时校订者李登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了,其序又作于是年的孟冬,则其校订时间也不会很长。如此仓猝地校订和刊印,在内容上必定存在很多问题。所以,我们看到,该书从开篇便错误百出,如《凡例》第1 条“字不出于六书”,“字”下当有脱文,或有误。《总目》“京部第十七”,“京”当为“光”之误。正文内容中则有更多的讹误,如用语使用混乱,引书或删书名或不删,编写体例时有与《凡例》龃龉者,等等。关于此,学者们已经进行了一番探讨。而版本上具体的文字讹误详见下文诸例。
(二)明万历三十六年刻清康熙元年(1661 年)赵绳准重刻本(以下简称“赵绳准本”)
赵绳准本书影
此本哈佛收藏,但沈津先生《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未收录。其卷数、版式皆同前,无里封。李序前增清康熙元年乔庭桂重刊详校篇海序(末题“(顺)治辛丑”)。后无秦氏后序或已遗失。
据乔氏序称:“辛丑春日里居,同郡计曹绳准赵公持其所重修大父司农新盘公《校订篇海》一编示余。”由此可知,此本为新盘之孙赵绳准所刻。其与诸本的差异见下文诸本之例。
(三)清康熙元年赵绳准刻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重刻本(以下简称“五十六年本”)
五十六年本书影
此本国图、北大等馆皆有收藏。版式同前,书前除李登序,凡例之外,《总目》前有《详校篇海总目画数备考》。书末除秦氏后序外,另有潘钺序,某人序。里封题“司马详校”。
笔者所见为国图藏本,前序后跋已佚,文内亦颇多残损。《备考》偶有朱笔批字,《总目》中凡“前(后)册”二字皆钤以“邳园居士”朱文方印,卷一“金”字天头有朱笔批校1 条。诸册分目录首页钤“观妙斋藏”白文方印。
此本凡例与以上诸本颇有不同:
首先,以上诸本皆宋体,此本则手写楷体。
其次,凡例字句略有修改,今试举三例:
(1)以上诸本凡例一云“字不出于六书”,此本改“不出”为“皆本”;
(2)凡例二原有“噫读书者容可不知字母之辨哉”十三字,此本改为“浩瀚难稽今依偏旁画数别集目录于前庶几随检即得”二十二字。
(3)凡例五云“古文、钟鼎、篆、籀难使民间通习”,此本改“难使民间通习”为“原本六书”。
其三,凡例原来共11 条,此本有15 条。经比较,其删去原本的2条,又新增6条。
按,此本新增的诸条实颇难理解,今考其第十二条云:“字书有篇不可无韵,爰订《清音诗韵》一编以配《字文类考》,切音释义务必详明,今但录其字书附之集末,夫亦姑备一则,以取篇韵合参之义。”据此,此凡例似乎为《字文类考》一书所作,而此书当是在《重刊详校篇海》的基础上编纂而成。其第十三条云:“其重刊旧本又妄增‘臭’字一部,姑存之。”此“重刊旧本”,显然是指《详校篇海》。第十四条云:“每卷更注明原编之前册后册以便检阅云尔。”此处“原编”,亦指《详校篇海》。
其四,凡例末不附《清浊之辨姑拈数类例余》。
从内容上看,此本与诸本也有不同之处:
(1)此本《总目》中重出的“京部”,已经改为“光部”。
(2)卷一“镇”字注,此本作“压之音”,诸本“音”字皆作“义”。
(3)卷一“鍏”字注,此本作“□曰鍏”,赵绳准本与之同。崇祯本“曰”后无字,万历本为“丨”。
(4)卷一“钉”,此本作“去聲”,赵绳准本、崇祯本与之同。万历本作“去声”。
(5)卷一“䩤”字注,此本“火结切”之“火”阙末笔,赵绳准本与之同。万历本、崇祯本皆如字。
从字体上看,此本更接近赵绳准本,而与万历本相差太远,故不会如学者所称“内容和版式依然是万历原版”。[5](P40)试比较以下几字便可明白,见表1。
表1 五十六年本、赵绳准本、万历本字头字形对比举例
二、崇祯十卷本系统(以下简称“崇祯本”)
崇祯本书影
严格地说,此本当作“明崇祯七年张昕重刻本”。国内南开、黑龙江大学、上海、天一阁、湖南图书馆等,台湾“国图”,日本内阁文库、东洋文化研究所等皆有收藏。
此本凡十卷,半页九行,行十三字,小字双行同,行二十六字。四周单边,白口,单黑鱼尾,鱼尾上题“订正篇海”,下记卷次及页码。卷端题“重刊订正篇海卷之一”。里封题“吏部张衙藏板订正篇海 如有飜刻千里必究”(按,内阁文库本左上角钤一魁星花押印,右下角钤“本衙藏板”白文方印)。
首清崇祯七年张忻重刻订正篇海叙,重刊订正篇海凡例十一则并附清浊之辨姑拈数类例余,重刊订正篇海总目。张叙云:
余幼好六书,间于《篇海》旧刻每字画之譌,注解之漏谬为丹铅补正。今夏重起南诠,清署多暇,吊访先生,久已千古,搜其遗稿,亦鲜存者。二三坊刻,更多鲁鱼,不堪繙简。余乃叹息,恐久而漫漶也,遂将釐正初本,付之剞劂。
考张忻,《伊斯兰教小辞典》云:“(?—1658) 明末伊斯兰教史家。字静之,山东掖县人。回族。累世以文学显。祖翚明,为明礼部给事中。父孔教,以万历辛丑(1601)进士仕至太常寺少卿。天启五年(1625)登进士,曾任知县、吏部主事、太常寺卿等。……崇祯时(1628-1644)官至刑部尚书。明清鼎革,又为天津总督骆养性悖,授兵部左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天津。”[9](P117)撰有《清真教考》《三芸馆诗草》,皆佚。按,此叙官衔为“赐进士奉政大夫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前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吏司主事之后即任清吏司郎中,可补此《伊斯兰教小辞典》之不足。
又据此叙“《篇海》旧刻”可知,当时人应该是将《详校篇海》当作《四声篇海》的校订本看待了,并非一个独立的书。因为明代学者常常称后者为《篇海》。
与万历诸本相比,此本不仅版式变化极大,而且文字方面颇有差异,且有讹漏,今试举几例:
(1)《凡例》第一条“即谓之譌”,“譌”作“为”字。
(2)卷一“釜”,此本作“省作丨”,万历诸本皆作“省作釜”。
(4)卷一“釩”,此本作“丨拂也”,万历诸本皆作“釩拂也”。
(5)卷一“釙”,此本作“金丨也”,万历本作“金针也”,赵绳准本、崇祯本讹作“金釙也”。
(6)卷一“釱”,此本作“徒葢切”,万历诸本皆作“徒盖切”。
(7)卷一“釪”,此本作“錞丨”“和鼓”,万历本、五十六年本皆作“錞釬”“和皷”,赵绳准本“釬”作“釪”。
(8)卷一“釕”,此本作“音刁”“头饰也”,万历本作“音刀”“头饰”,赵绳准本、五十六年本作“音刁”“头饰”。
(9)卷一“钥”,此本作“兵器”,万历诸本皆作“兵噐”。
以上10 条中,此本既有与诸本相异之字,如第(6)(7)(9)条;又有讹字,如第(1)(3)(10)条;还有此正确,万历本有讹之字,如第(7)(8)条;还有此省彼全之字,如第(2)(4)(5)条。整体上看,此本与万历本一样,都有颇多讹字,要非善本。
三、改编本系统
自此书刊刻之后,明末清初之时似乎颇为流行。②其既有重刻之举,又有据之重著、改编之作,前者如《字汇》,后者如《篇海类编》等。本文所谈的即是《篇海类编》(以下简称“《类编》”)。
明刻本书影
宽文本书影
关于此书的研究,学者早已达成共识,认为是根据《详校篇海》改头换面而来的一部伪作。但是为何要作伪,其依据《详校篇海》的哪个版本作伪,这些问题尚待进一步研究。其实,作序的陈继儒、屠隆等皆是当时商业化运作下著名文士,所以此书应该是书籍商品化下产生的一部著作,改部为类的编纂方式显然适应了当时通俗化的社会需求(可能受通俗类书的影响)。但无论怎样,此书的出版以另一种方式推动了《详校篇海》在下层社会的流传,犹如《说文解字五音韵谱》之于大徐本。
此书存世有两个版本,最早为明刻本,国内北大、人大、北师大等多馆,日本内阁文库、尊经阁文库、东洋文库、蓬左文库等馆皆有收藏,后影印入《四库存目丛书》当中。流传至日本后,③又有宽文九年(1669 年)刻本,日本蓬左文库、美国国会、台湾“国家”图书馆有藏。
从版式上看,前者半页九行,行十五字,小字双行同,行三十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黑鱼尾,鱼尾上记书名,下记卷次、类名及页码,下书口或记本页大小字数。卷端题“篇海类编卷之一”,次行及三行题“东越宋濂景廉诠次屠隆长卿订正”。首屠隆篇海类编序(末行小字题“吴门劂氏章钦”),篇海类编凡例十二则,篇海类编附录、附夷语殊音十五条,篇海类编总目。
后者无界,四周单边,余行款版式及卷端题名皆同上。卷二十末题“宽文九己酉年雪月吉日刊之”。里封右、中题“屠赤水先生订正 篇海类编”,左云“《篇海》一书,肇于有宋泰和,成于昌黎韩氏。自宋而降,书几募板几易,然皆不便查考。兹赤水屠先生重订宋学士祕本,分类分部,有音有切,亦广亦严,不滥不漏,增新改旧,注细释详,诚索照之明镜,六书之指南也。梓为斯文助云。吴门张叔籁梓行。”首屠隆篇海类编序(末行小字题“吴门劂氏章钦”),虞淳熙篇海类编序,陈继儒篇海类编序,篇海类编凡例十二则,篇海类编总目(部首),篇海类编总目(笔画),篇海类编总目并背篇(气求编),篇海类编附录、附夷语殊音十五条。
两本相比,内容皆同,可知后者是据前者翻刻的,惟后者于文内诸字皆旁注假名,且新加依笔画检索的总目和背篇。据后者可知,前者很多馆藏的序文多有散佚,故难以判断版本。杨载武根据该书文内《谈苑》等内容推断其“刻于明末”,[10](P31)较诸馆目准确。《日藏汉籍善本书录》著录为“明钱塘虞淳熙刊本”,[11](P282)显然是根据虞淳熙序进行著录的,虞序云:“遂加较讐,付诸剞劂。”但陈继儒序也说过“授梓以为博洽者咀之嚼之云耳”,难道也要著录为陈继儒刻本吗?显然并不准确。如果细加考察,可以看到,屠隆、虞淳熙、陈继儒等人皆为当时名人,其序皆不署撰序年月,序文也多泛谈之辞,显然是应商贾作的序。真正能判断版本的乃是里封之吴门书贾张叔籁广告文。所以此本乃是明末张叔籁刻本。考察存世的张氏刻本,有《福寿全书》《清閟全集》④《无梦园初集》《皇明历朝四书程墨同文录》《陈明卿先生评选古今文统》等,皆为崇祯间所刻。尤其是《无梦园初集》一书,里封题“张叔籁梓行”,而陈仁锡序后有《征文自引》云“海内徵文于吴门,滥及予者间亦不少。然随搆随发,别无副本,更苦记忆。《初集》多出友人覔寄,而至者甚少,伏恳续发。他如游客假序以自媒,贾客伪书而滋蔓,不在此集,其赝明矣。澹退居士启”,末题“吴门张一鸣叔籁梓行”。据此可知,张叔籁,名一鸣,号澹退居士。其书坊应有不少伪作劣本,如上文《福寿全书》一书,据学者考证,乃“剽袭《昨非庵日纂》初集”[12](P227)而成。所以,《篇海类编》之作伪也在情理之中了。具体点说,此书至少应该著录为明崇祯间张一鸣(叔籁)刻本。另外,如果与以上诸本相校,可知此书改编时所据《详校篇海》当为万历本。
总之,《详校篇海》一书自万历间始刊以来,虽然存世版本不多,版本系统亦不复杂,但是由于文字学研究直接针对的是字词,版本差异无疑对这方面的研究会产生障碍,所以弄清该书版本源流,对该书进一步的整理和研究是具有很大帮助的。同时,一种版本的出现并非随意的,而是在特定文化背景下出现的,所以挖掘一书诸本背后的深层动因也是很有必要的,这至少可以解决此书在编纂、流通、接受等方面的问题,我们在以上诸本的具体讨论中已经尝试如此做了。
附《详校篇海》诸本之源流简图:
注释:
①关于该书所用的《四声篇海》的版本,学者一般认为是成化本(如杨晓霞《〈重刊详校篇海〉研究》,齐鲁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3 期)。然而据笔者调查,《详校篇海》中有些字头是正德、万历本《四声篇海》都有而成化本无,有些文字是万历本有而正德本无,故可以推定《详校篇海》应该是以万历本为底本进行校注的。然而《详校篇海》中有些字则可能来自成化本,因这些字是成化本独有而以上二本无者,所以我们说赵、李二人可能也参考过成化本。
②《篇海类编》前《字书书目》有“《详校篇海》二十卷(按,疑为十卷之讹),赵新盘著”,末云“以上俱系古今抄本及印行书目内有”,显然是抄录自当时流行的书目当中,可以作为此书在当时流行之证。
③按,《日藏汉籍善本书录》引《商舶载来书目》称,中御门天皇正德元年(1711),中国商船“边字号”载《篇海类编》一部抵日本。在此之前又有宽文本刊印,据此可知,《篇海类编》一书在当时的日本还是很流行的。
④按,此集中《丹黄集》里封题“金阊陶兰台梓”;《棘门集》里封题“金阊张叔籁梓”,下书口题“绛趺堂”;《沆瀣集》里封题“张叔籁梓”,下书口题“大隐堂”;《文远集》里封题“张叔籁梓”,下书口题“大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