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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薯印

2023-01-10周有德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2年12期
关键词:芋头贫困户

周有德

乡下人离不开泥土……

——费孝通

2008年曲港行政村两委班子八名成员被免掉了四个,包括支部书记。

谁能收拾这个摊子?

1

1991年秋天,经公开考试选拔,陈晓越从曲港后湾村泥泞的村道里走出来,到新建的纪家糖厂机电车间当工人,后被挑选去当农务员,天天往风吹不低头的甘蔗林里跑。

这甜丝丝的日子过了十三个年头,2004年,纪家糖厂濒临破产而被民营资本收购了。陈晓越下岗了,劳动合同也被解除。

面朝泥土背朝天的日子如何回去?堂兄在镇里开了一个小餐馆,让他来打理。招呼客人、端茶倒水、采购海鲜、掌管勺子,他样样都妥妥帖帖,生意一天一天兴旺起来了。

“建议你回去竞选村干部。”2007年农村基层班子换届,镇领导看中他又农又工又从商的经历。

“我的命太硬。”他说。1978年农历四月十八,他还没满九岁,当了十多年曲港生产大队干部的父亲因心脏病去世了,现在母亲又中风瘫痪在床。有人暗地里说,是他“克”父又“克”母。

回去,命运找不到发威的地方就会把自己“克”掉了,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但2008年,村两委瘫痪了。2009年春天,镇委书记和他深入地交谈了几次想请他挂帅,堂兄也给他算命:“读书破万卷的路是走不通了,但有官印。”官印,也就是番薯印,以番薯为制作材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粤西农村,人们将番薯印泛指为农村基层干部。

6月20日,他在党旗下宣誓为预备党员。28日,他成为曲港村委会负责人,不仅仅是临危受命。

2010年6月,他的预备党员如期转正。

陈晓越的命太硬又应验了,曲港行政村两委班子的团结问题给他“克”掉了。镇委书记亲自主持会议宣布:陈晓越任中共纪家镇曲港村支部书记。

陈晓越上任后不烧三把火,而是踩着夏天的雷阵雨走村串户。戴三是曲港圩贫困户,五个未成年子女如五个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多少次上门,又慰问又谈心,局面终于打开了……戴三又租了其他农户二百多亩承包地,种水稻、芋头、南瓜、番薯,成了种植大户。

父老乡亲们也感动了。

曲港行政村辖曲港圩和九个自然村,人口五千多,耕地八千亩,靠天吃饭的沙壤地占了三分之一,四千多亩林地也是在干巴巴的红土上种了桉树。

陈晓越没有“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的特别本事,只有中央的政策文件和任劳任怨的热心肠。他和村两委一班人做的第一个大事,就是顺水推舟,穿针引线,帮助村民流转了一千六百多亩水稻田。

新村是一个二百六十多人的自然村,耕地一百多亩,林地五百多亩,全部流转出去了。世世代代劳作的人们突然感觉到,这土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陌生!

一份土地经营权流转合同,承租方为湛江卓佳原生态农业专业合作社,耕地395亩,期限10年,出租方为曲港圩经济合作社。十多个笔迹各异的真实意思表示:走出乡村,走向城市!

贫困的帽子仍然压在农民头上。

2

他是广东顺德控股集团派驻的扶贫工作组组长,一副年轻人的黑边近视镜,点击着曲港的资料:“全省有2277个村是相对贫困村,省里协调佛山市顺德区对口帮扶雷州市49个,曲港行政村是其中之一。”

西斜的阳光踏进来了。

何斌摘下眼镜,发现村委会办公室的玻璃窗破了,谁来修理它?

“对不起!”陈晓越苦笑了。镇委李书记上个月下来调研,说给五千元维修费用,但想不到扶贫工作组这么快就来了。

曲港行政村户籍总人口4732人,880户,有110户人家417人生活的门窗也破了,层层上报的报表就将他们归类到“贫困户”一栏,不仅是西斜的阳光,台风也来了,暴雨也来了。

而整个行政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仅有4200元,离广东省9000元的脱贫线差了大半截。村委会集体经济年收入更是一个难堪的“0”。

他们的天下在既定的时间与目标里,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打不了了。

何斌2016年4月12日进驻曲港,即写了入党申请书。7月1日,陈晓越和湛江幼师专科学校驻村第一书记主持召开支部大会,纪念建党95周年,他作为入党积极分子参加了。一年后,他在汇报里写了2017年春天的故事。

包金村养殖场黄牛基地牛声畔畔.阳光如笛。陈晓越和村两委一班人带着曲港38个贫困户,牵回了53头“以奖代补”的黄牛犊子。

周玉兰的衣裳最是红艳,笑容最是灿烂,心里是潺潺流动的雷州歌:“牵个牛子角欹欹,牵去田头畦尾饲。过路人问几钱买,唱歌换来无讨钱……”

周玉兰是曲港圩的贫困户,丈夫早年过世,一个人拉扯着三个牛犊子一样的儿女:大儿子在读大三,二儿子在读大二,女儿在读高中三年级。她在阳光助学等各种补助名单里都是头一个。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一个进了南京一家软件开发企业,一个在广州工作。陈晓越主持会议将她的名字从“贫困户”里撤下了。

大学录取率很高,但有多少贫困家庭的孩子能考上大学呢?在乡村教育严重萎缩的当今,他们输在所谓的起跑线上。

“雷州市精准扶贫2017年扶贫项目计划表”附录照片里的陈兴业,也牵着一头“以獎代补”的小黄牛。他曾是城里的农民工,因支持不了三个孩子的读书花费,只好“走回头路”,孩子就在村里的合城小学上学。

曲港行政村有两间小学,一是曲港小学,一是合城小学。两间小校在校学生均不足规定人数,教育主管部门的决定合规合法:撤销其五、六年级学位。于是村民请愿镇教办,自己筹资聘请退休教师来上五、六年级的课。

曲港小学一个学年要筹8万元,生源占大头的曲港圩负责4万元。2019—2020、2020—2021两个学年,他们在“曲港圩子弟群”倡议募集,大多是读了初中就出去的打工仔、打工妹二百、三百或五百元地接龙。2022-2023学年按人口每人分摊30元。

扶贫是一个宏大的基础工程,教育资源整合是一个方向,孩子在家门口上学是村民的一个心愿。

2016年至2021年,广东顺德控股集团每年扶持曲港100万元,5年就是500万元。省政府又安排1500万元,全面完成曲港圩及各自然村地下排污工程,村道也实现了水泥硬底化。

曲港连续几届被评为湛江市文明村,后堀自然村还上了广东省文明村的光荣榜,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曲港、合城小学呢,该如何柳暗花又明?

教育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途径。顺德给雷州市教育帮扶资金达6127万元。曲港、合城小学的教学环境也有了改善,贫困户的孩子上学得到了持续的资助。

2017年7月24日,驻村第一书记易嘉敏带来了湛江幼师专科学校星火实践队:一场别开生面的文艺演出。曲港小学的小女生当临时演员,表演时装秀。实践队员梁亮的独唱《月半小夜曲》:“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3

下田村到了。

“那座最漂亮的两层小楼是陈永富儿子的。”副驾驶座位上的黄珠明说。

大榕树下,新采挖的芋头堆成一座小山。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高个子在忙碌着。

“陈科保,下田村民小组组长。”陈晓越介绍。

我记起来了,当年陈永富是下田生产小队队长,我是大队广播站广播员,黄珠明是大队党支委兼团支书。我采写过广播过陈永富的新闻报道。

陈科保真有他父亲的影子,但紫色格子衫、牛仔裤不是本来意义上的农民了。

我从曲港圩走出去,他从下田村到城里务工。他回来了,我也回来了,像当年采访他父亲一样采访他。

陈科保说:“去年农历十一月种芋,今年农历六月挖芋。亩产3900斤,五十多亩就有20万斤,田头收购价一元五角钱,毛利润近20万元。”

“什么品种?”

“福建芋。我们叫它雷州金香芋。”

四个女式宽边布帽子晃动着垂下来的帘子,头也不抬,小弯刀敏捷地削着芋头又黝黑又凹凸的根与须。

“工钱怎么算?”我问。“挖芋整芋,一亩230元,其他地方240元。”芋头虽小也显资本的精明与本性。在家门口有打工赚钱的机会,还要追问为什么吗?“装车费另算。”她补充道。

整理好的芋头装进一个个化纤编织袋里,袋口收不拢了,用化纤带子打上网状的十字结,四五斤一个的芋头掉不出来了,还能通风透气延长保鲜时间。

装车了,两个汉子在地下扛,一个在加长的货车车厢上接。芋头的田头价不在田头算,在车上算,这“装车费另算”就是陈科保给算。

不论在哪个角落里,资本追求的都是效率,而不是货车驶过地磅一样的公平,也不是芋头的绿叶子心一样的同情心。但芋头与番薯是一样的品质,其切面都是纯净洁白的,其叶子都是吸收太阳的光而深藏不露。

这辆卡车是“桂C67102”,但陈科保告诉我,这车芋头不是运往桂林,而是运往柳州。下田村的水泥村道没有城市的精致与严谨,却给城市的菜篮子送去泥土的禅语。

陳科保也给我半个化纤编织袋子。这村道我曾经走过,这么大的芋头却不曾见过,我能拒绝吗?

陈科保以致富带头人的名义,以资本的名义,投资于家乡的土地,连空气都绿透了。

我打开文件夹里的“下田金香芋”,春风又绿江南岸,可江南没有岸……

2017年12月,陈科保以流转来的100亩土地折算三年租金15万元入股,曲港种养农民专业合作社以顺德扶贫资金55万元入股,合作种植金香芋,却于一年以后的2019年8月1日签署了退股终止合作协议。

谁把“种植大户+合作社+贫困户”的算式给拆散了?谁把绿油油的金香芋给搅黄了?

2018年的夏天进入五月,金香芋开始采挖,市场行情却一路暴跌,田头价从每斤二元跌到了四角钱,仍然无人问津。

暴雨下了一个月还看不到尽头,这芋头如不及时采挖,将出现大面积坏死腐烂,损失不仅仅是惨重

市场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水涝是一只看得见的手,它们要联手把这芋头置于死地。

谁能控制市场的手?如何控制?谁能绑住水涝的手?如何绑住?

2018年12月中共中央印发《中国共产党农村基层组织工作条例》:“村党组织书记应当通过法定程序担任村民委员会主任和村级集体经济组织、合作组织负责人。”

陈明是村支部副书记、村委会副主任,为陈晓越做了分担,挑起67户贫困户发起成立的曲港农民专业合作社理事长的担子,当然也是一个番薯印。

合作制异化为一大二公、政社合一的体制,是现代中国的一个深刻的戳记。四十多年前,陈明的父亲是曲港圩曲七生产小队会计。他家隔壁是农村供销合作社门市部,也早已撤并。

他们的父辈,包括黄珠明,包括我,是当年的乡村干部,现在他们是乡村振兴的带头人,这是历史必然还是时代巧合呢?

改革必须向纵深推进。瞬息万变的市场翻为云覆为雨,就是不和你商量,逼着你将金香芋的种植、管理和营销交给最合适的体制与机制。

芋头世界行驶着一个大卡车队,陈晓越与村两委一班人、陈科保与曲港种养农民专业合作社共同驾驶着其中一辆,前面有一千辆,后面有一千辆。

“路上行驶着多少辆大卡车?”

“2001辆。”

“错1 1001辆。因为道路不是一条直线,因为你行驶在一个球状的圆满的梦想里。”

一辆又一辆货运大卡车驶来了,又以下田村金香芋种植基地为出发点驶向四面八方……

粤GG1096,往湛江,车程不足一百公里。

黑C48120,从祖国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到东北的长白山,穿山越岭几千公里,夏天变凉了。

鲁J68056,从北部湾到渤海湾走G15沈海高速,要几天几夜?

桂AN1131,还好,行驶在湛江至南宁的高速公路上,依然是火热的南方。

何斌忙着给顺德扶贫办汇报,争取各方消费支持,又在顺德美食节上站柜台,如数家珍:“金香芋,雷州名特产,又粘又粉又香,可做芋头扣肉,可生炒芋头片,可煮芋头米饭、芋头糖水。”

但金香芋仍在文件夹里,那是何斌2018年8月5日拍摄的一辑照片。

满载的大卡车远去了,夕阳逆行的光芒落到了不远处的桉树林的树梢上,将天空烧出了一片金子。

陈科保流转来的土地也是金子一样的资本,扶贫资金进入合作社也是金子一样的资本。

它们还能既制约又融合而成为更大的黄金资本吗?“大党建统领大扶贫”除了组织学习、发展党员、修建党建广场,至关重要的是,村支部在资本与市场的风浪里发挥作用。

没有人,任何事都干不成。没有能人,任何市场都做不了。人们为了走出贫困,选择离开。如何回来?仅仅一个陈科保回来是远远不够的。

陈晓越的番薯印一下子找不到叩问的路了。

歌声,《孤勇者》的歌声:“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村道在黄昏的闲适里沉重起来了,高压输电线仍然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均衡,为这片土地预案着明天的金黄。

确保到2020年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艰巨的任务。

2019年,雷州市以省扶贫专项资金为资本,以固定分红、抵押担保、到期收回为风险底线,投资湛江市政府投资平台和省级以上优秀农业龙头企业。

项目审批链条:村委会——镇党委政府——市政府——市委常委会。

曲港行政村的贫困户通过合作社当上了投资人,但合作社也不参与投资决策与管理。这张Excel表留下了建档立卡贫困户2020年10月领取投资分红的签名,留下了获得感满满的秋风。

何必去抠投资学和“企业+合作社+贫困户”模式呢?它或者是一种借贷资本运作,其利息收入借用了投资分红的概念,但关键是贫困户拿到了真金白银的人民币。

乡村振兴的路一程一程,或均速前行,或弯道超车,但秋风依然一年一度。

芦苇开花了,犹如天上落下了白色的云彩,哪一片不是先秦的无名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陈科保说,那是几年前打了深水井,干旱的坡地变成了水田,要不怎么种芋头呢?

我整理这篇文字的时候,给陈晓越打电话;

“我们一共打了多少农用深水井?”

“23口。后湾5口,新安4口,下田4口,海田4口,石井洋3口,六斗坑3口。一口井灌溉80至100亩。”

“都在你的任期内?”

“是的。”

“村两委其他成员是什么意见?比如徐华林、余太钦、廖来……”

“我集中了他们的意见。”

“资金从哪来?”

“申请省高标准农田建设专项资金,还有顺德扶贫。”

曲港十年九旱的一页翻过去了,崭新的历史从一百五十多米的地层深处涌流出来了。

“饮水安全问题呢?”

“每个自然村都打了一口深水井。曲港圩先走一步,2009年就用上了从土乐水库来的自来水。”

“据合城村资料,1995年湛江市财政局拨款修复的古井也被新打的深水井取代了。”

“但纪念碑还在。”

饮水思源是我们做人与做事的资本,我们应该永远记住我们的时代。

4

黄晓创办的雷州市植源农业种植专业合作社,就在这座塑料板房里。

他坐在大班桌前,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1989年他初中毕业,就给雷州城一个运输个体户开货车,跑长途。除了西藏,大陆所有省份他都走遍了,吃了不少苦,但也开阔了眼界,就想着自己创业,就去佛山卖“稻花香”。作为安徽白酒厂家的经销商,仅一年时间便占领了佛山大半个市场。谁不知道黄晓的“稻花香”最香呢?

但天下的稻花都没有家乡的香。

2015年,黃晓卖掉了雷州城的房子,加上20年务工与经商的积蓄,就义无反顾地回来了。虽然比陈晓越晚了6年,但都在这个不约而同的时代里。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陈晓越问。

“我要建稻谷烘干厂。”黄晓答。

陈晓越像金黄的稻穗一样高兴起来了,乡村干部不就是村民的鞍前马后吗?比如烘干厂选址,他多方了解,疏通关系,原曲港粮管所撤并后留下的粮仓和场地正合适,但租金不合适。

最终选址:唐家镇坡六村。不仅跳出了曲港行政村,还跳出了纪家镇。

登上烘干塔的塔顶,雷州半岛西部海岸几万亩连片高标准水稻田尽收眼底。60年前它是北部湾的一片海,而今稻浪翻滚起伏,覆盖着纪家、唐家、企水镇的二十多个乡村,直至企水堵海大堤。

而且,稻谷湿品从本地运来,从广西、海南运来,或烘干品运至国家储备粮粤西茂名中心库,都是最快捷的。

我问陈晓越:“合作社的注册登记地址在曲港吗?”

“不,在坡六村。”

“产值统计、税收关系归哪里?”

“归坡六村。但人是我们的。”

人,我们,是谁?就是陈晓越与陈晓越们、黄晓与黄晓们,那莽莽茫茫的稻花香。我们没有权利画地为牢。

陈晓越又帮助黄晓从村民的手里流转了近三百亩连片的水稻田。

黄晓的合作社,有5个社员,前年扩大投资500万元.新建6条“谷王-HC65”烘干塔生产线,日产能力200吨。

稻谷产业与资本的链条就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拉出来了,种植——收割——烘干——入库……黄晓说,烘干厂一年的产量一万多吨。水稻早晚两造,供谷与收购时间,本地的,一个多月,外地的,多几天。今年湿品收购价每公斤2元,卖给国家粮食储备库是烘干品,差价很小,要赚钱就要上规模。

目前雷州市稻谷年产量四十多万吨,已有二十多个烘干厂,基本上满负荷了。如果一哄而上,再上新的生产线,就会出现大鱼吃小鱼而形成垄断。粮食不能垒大户,稻谷烘干厂也不能垒大户,这不仅仅是脱贫的问题,而是国家粮食安全,饭碗必须稳稳当当地端在自己的手上。

谁来把捏这个度呢?国家粮食储备机构就是国家资本对粮食市场的调控。黄晓的合作社是微小的私人合作资本,也经不起折腾。

但没有竞争,又是一潭死水。

烘干厂外,黑乎乎的稻草一卷一卷,如兵败,如山倒,那是合作社于去年晚造囤积的,准备卖给黄牛养殖场过冬,但市场变化了,腐烂了。

正如马克思《资本论》所阐述:“资本的循环,在它不同的阶段继续进行不断的限度内,方才是正常的进行。”

5

2019年7月,何斌成为曲港村党支部的一名正式党员,扶贫工作组长3年任期也超了几个月。他说,他的家乡在粤北韶关山村,但曲港比韶关还要韶关。

2020年12月,曲港行政村贫困户110户417人全部达标出列。接替何斌为扶贫工作组长的陈宇飞是顺德控股集团的老党员,也在欢送声中走了。

《中国共产党农村工作条例》规定:“乡镇党委和村党组织全面领导乡镇、村的各类组织和各项工作。”陈晓越和村两委一班人继续坚守阵地,义不容辞地走向乡村振兴。他们不是国家公务员,他们理解国家的压力。全国每个行政村两委班子平均按五人配备,就有3457550人,这个队伍太庞大了。他们有生活补贴,村书记兼村委会主任每月4200元,其他两委委员每月3200百元,当然,还有承包地。

村委委员陈生兼了后堀自然村保洁员的工作,每月多了1000元收入,年终奖2000元。2020年春节,曲港圩出了两例新冠,他自告奋勇陪同隔离待查人员过了十多天隔離生活,也得到了镇里的补贴和奖励。

今年清明节,我回到村里。

晚上,陈晓越到我家聊了一会儿,就和村委委员陈小波急匆匆地走了。他们要到海边巡逻,防止北部湾来的冷链食品走私和偷渡,以阻断新冠越境传播。陈晓越说,2019年组织部门选拔优秀村支书为镇党委委员,进公务员编制,他为推荐考察对象,却因找不到他三十多年前的镇高中学生档案……我想,他的命真是太硬了,真把自己给“克”了。

他说,他已经52岁,再也没有机会了。村两委五年一届,如果落选了,还能出去打工吗?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是真正的能上能下。

我终于明白了番薯印的全部含义:对泥土的仗义,对天下老百姓的仗义。

责任编辑:刘筱雪

美术插图: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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