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枕边书
2023-01-10舒琦
舒琦
如果说我的枕边书是一本盗版书,您肯定不信,但这是真的,这本书购于2008年6月,我看了不下十遍,密密麻麻的错字还没有改完,您想想看,这本盗版书“盗”得多么邪乎。
这本《现当代散文鉴赏》的封面与主编简介就错得离谱。主编朱学勤,主编的简介卻是阎崇年,出版社是上海辞书出版社。从网上搜索得知,这本书的主编是朱士钊,出版社是新疆人民出版社。
书店里找不到这本书的正版,网络上虽有这本书,但一共有五六册,我索性不买,决心对这部盗版书进行手术。这本书共收录两百多位作家的三百七十篇散文,一半散文是第一次阅读,如《白马湖之冬》《住的问题》《竹刀》《村声》《那树》《蜗牛》等等。更吸引我的是这本书的赏析文字,绝对权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举一反三,引申出无数知识和学问。
我每天下班,就会躺在沙发上,把这本近八百页、一百五十多万字的书捧在手里,手边准备了红蓝签字笔各一支,一旦发现错误,先用红笔标识,确定无疑后,再用蓝笔改正。有的文章比较大众,我就从书橱里拿出别的散文集对照修正。有的文章比较生疏,我便从百度进行搜索。还有的网络也搜索不到,我只能瞎猜,或者存疑。错误最多的是刘白羽的散文《长江三日》,其中一页竟达错误一百多处,简直念不成句,我不得不静下心来,坐到书桌前一一修正,留白处全是我细密的笔迹。老向的《村声》,网络至今也搜索不到全文,我只好从回忆他的文章里揣测正误,经过十年的校正,终于改完错字。台湾的部分散文,也较为生僻,直到今天,还有好几篇找不到全文。妻子笑话我过于痴迷,我抿嘴一笑,依旧乐此不疲。由于多年编辑刊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咬文嚼字。如今面对这本盗版书,我的爱好终于派上用场了。
读这部书,颠覆了我原来的一些观念。一开始,我一点也不喜欢周作人,嫌弃他的文字太零碎、意象太小;对郁达夫的文字也不感冒,感觉信马由缰,太随意,没有突出的主题。我问女儿,你最喜欢谁的散文?女儿说:“郁达夫的不错。”我硬着头皮开始啃郁达夫的《马六甲记游》《故都的秋》等散文,喜悦感与日俱增,里面的山水气氤氲缭绕,好不奇观。对周作人也慢慢抛弃偏见,被他文字里的平和、知性打动。该书收录鲁迅的不少篇章,我最喜欢的是一篇写中性人物的《范爱农》。
不知为什么,写诗的我却不喜欢一些诗人的文字,如余光中、徐志摩,感觉他们的文字过于花哨,也不喜欢一些小说家的文字,如萧红、丁玲,也许是人选的不是她们最好的作品。一些过于政治化的文字更是让人味同嚼蜡,说教意味太浓。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哲理性的文字,对钱钟书崇拜有加,但后来口味变了,感觉钱钟书、梁实秋对人生看得过于明白,口吻太像卖弄的导师,反而失去了一些丛生的悬念和未知的情趣。这也是我从来不愿意让人算命的原因。这本书漏掉了一些重要作家的作品,如艾青的《忆白石老人》,杨绛的《老王》,余秋雨《一个王朝的背影》,刘亚洲的《王仁先》,王小妮的《木匠致铁匠》,周晓枫的《幼稚园》等,我在书后一一标注。再就是,误收了一些散文诗,与整本书的风格不够协调。
我读这本书的时候,采取了延伸阅读的方式,追根刨底,不留遗憾。如我读了张立勤的《痛苦的飘落》,又从网络搜索到她的好朋友赵丽华的怀念文字《悼张立勤》,放在一起阅读,对这位多才多艺的女作家、女书法家更是充满惋惜之情。读了周作人的《若子的病》,我又搜索到他的《若子的死》,不禁为他痛失爱女而唏嘘。廖静仁的《纤痕》写得沉重浑厚,是一篇不错的怀旧文章,我又百度搜索到他的《资水河,我的船帮》,对那段沉重的历史有了认知。
读到艾雯的《又见天香第一枝》,我对梅花的习性和赏梅的要诀产生了浓厚兴趣。我搜出宋代范成大的《梅谱》,其中有一段云:“梅以韵胜,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怪石为贵。”赏梅如此,创作岂能例外?这也暗含了老作家孙犁的观点:散文在内容上要实,在写法上则要单纯、朴素、简练、真挚。
就此打住。否则,我又得挑灯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