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美丽的眼睛

陈晓晖

刚上初中那会，仿佛一下子长大似的，我的心底突然有了一丝忧伤的情绪，对周遭的一切逐渐敏感。

后来，我遇见了一双清澈的眼眸，忧郁在不知不觉中被治愈了。这样泉水般明净的眼神，来自我的英语老师。

蔡楚娟老师那时才二十多岁，笑容甜美，眼睛炯炯有神，水灵灵的，晶莹纯净。她是性情温婉的女子，说话和风细雨，像姐姐聊家常，如朋友一般和我们互动，亲密无间。这样的上课形式，没有一点压力，我对英语课很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有一天，蔡老师突然把我喊到教室外的走廊，对我说她已经帮我申请到了家庭困难补助金，可以去学校的教务处领款了。我倍感意外，因为我从来没向老师谈及我的家庭情况，不知她因何得知。

但自卑的我，本能地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被怜悯；又好像一直捂得紧紧的秘密，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敞露无遗，一时竟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蔡老师的眼里闪动着关爱的神情：“你是一个孤儿，学校应该给予照顾的，放心去领就好。”

时值深秋，教室外的草木在阳光的辉映下绿得耀眼，我的心也敞亮起来。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都成了可希冀的日子。

我起初以为蔡老师只是在履行一个老师的职责而已，后来发现，她对于我的关爱纯粹出自真心。因为不久后，和蔡老师同村的两位同学，带来了她的口信，让我跟着她们俩上蔡老师家去。

我兴奋得有点不知所以，踩着自行车穿梭在明媚耀眼的阳光下，心里一阵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同學的引领下，我见到了蔡老师和她的妈妈。她们都是热情和善的人，很快消除了我紧张不安的情绪。老师问了一些我的家庭情况，然后又不断地鼓励我：“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深切的关怀，似一汪深潭荡起了微澜，那潮湿的雾气，把我的心也给暖化了。

临行时，蔡老师给了我一袋衣服，说是她以前穿过的旧衣服，现在给我穿刚刚好，然后拉起我的手走向了屋外。

那一天，我是如何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村庄，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回去的路上，我再也无心赏景，任由自行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跳跃，心里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悲切，眼泪不断涌出，笑容却挂在嘴边。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贯穿我的中学时代，在蔡老师的关爱下，快乐地学习和生活。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短暂的，像梦一般，醒了就不复存在了。

第二个学期，学校里没有见到熟悉的蔡老师。一天，两天，三天……接着，英语课换成一位男老师。他告诉我们，蔡老师调走了，我的心里一阵失落和伤悲。

一天中午，同学又给我捎来了消息，说蔡老师正在家中等我。我急匆匆赶到蔡老师家里，她和家人还没吃午饭，房间里多了一位俊朗的男青年。老师把我领到了她的小阁楼书房，房间干净整洁，桌上堆满了书籍，一看就是爱学习的女孩子闺阁。她说楼下的男青年是她的未婚夫，毕业后在广州工作，这次回来准备带她一起到广州结婚定居。我心里虽然不舍，但这么美好的姻缘，肯定要深深地祝福了。

蔡老师特地嘱咐我：“无论换了什么样的老师，你都要继续认真上课。只有努力学习，才能拥有知识和美好的明天。”

我的心里溢满了感动：她居然没忘记我这个学生，特地为我预留了这短暂而又宝贵的相聚时间。她正在用一颗心，无私地帮助一个生活遭受苦难的孩子，希望把她拉出泥潭，走向光明。

蔡老师把她在广州的地址写在了一张纸上，字迹娟秀，清晰有力，是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这个地址，后来成了我们互通书信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