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于程九先生
2023-01-10书桐
书桐
读了长篇纪实小说《青春岁月》第一卷的《小杨庄之恋》,我既为作品中“小于哥和桂芳妹”的恋情所感动,也为自己在作品中找到了怀念的老师而惊喜。啊!原来——“小于哥”,就是《青春岁月》的作者于华老师。“小于哥的父亲”,就是我深深怀念的老师于程九先生1
1986年秋,我在沈丘县槐店镇中学读高三,先生教过我的语文课。每天上课,他准时地来,下课他蹒跚地走。遗憾的是,在那一学期里,性格内向的我没有和先生私下说过一句话,毕业后也没见过先生。
有一次,先生点评作文时,把我试卷上的一篇文章作为范文读给全班学生听。先生读得很动情,好像是在朗诵一篇经典名作。先生说:“这是一篇好文章,满分50分,我给了最高的48分!”可是,先生从始至终却未提及我的名字。好多年我都没想明白,先生为什么不提我的名字呢?是因为一激动忘啦,还是……
在沈丘县,于程九老师是教文言文的名师。我真的很幸运,和于先生有一个学期的师生缘。先生给我们班上课时已年近古稀(学校返聘)。先生个高、人瘦,满是沧桑的脸上有一双让人难以忘却的眼睛——眼睛不大,倘若在路上相遇,你会觉得他眉宇间有着太多的忧郁和疲倦。但是,只要一上讲台,他那一双眼睛顿时就闪现出摄人心魂的光芒。那光芒如丝如带,吸引着你、牵引着你,让你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在文学的天宇间畅游、腾飞。先生用眼睛、用心灵、用语言所营造的艺术氛围,让每一篇课文都变得五彩缤纷、满园芳菲……
先生讲课的嗓音不响不亮,近乎沙哑。乍听,好像一个小老头在絮叨。然而,在一连串简洁直白的短句铺垫之后,就像放烟火似的突然抛出一个精彩的噱头,让你眼前一亮、心弦一动,顿感淋漓酣畅!也许是先生与相声大师马三立在形象气质上有诸多相似的缘故,后来,每当我看到马三立的演出音像,总觉得仿佛是于先生在讲课。先生的课堂语言艺术和大师的相声语言艺术确有诸多同工异曲之妙。
先生讲《琵琶行》讲得最好。他从“枫叶荻花秋瑟瑟”“唯见江心秋月白”的诗中有画,讲到“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诗中音乐,又讲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诗中悲剧……讲到动情处,先生以书掩面,绘声绘色。语文课上,艰涩难懂的古诗文,经先生那质朴而明了、清新而浓丽的口语一讲,就酿成了一坛极品的甘醇。初饮微香,再饮微醺,饮至酣处,身与心就飘飘然,灵与肉就如翔若飞了!联想到《小杨庄之恋》中的“父亲”在南场屋“说书”,讲《聊斋》故事《崂山道士》《阿宝》,“经父亲一发挥一渲染,一个故事两三个夜晚才能讲完,直把全庄老少听得欲罢不能、流连忘返”是多么真实!多么自然!
想到这里,我忽有所悟——当年先生在课堂上读我的作文没提我的名字,也许是他对优美文字的欣赏发自肺腑尤为专注的缘故。从《小杨庄之恋》故事中可以看出,先生当年在流浪路上给辍学的儿子“补课”所赏析的文学精品,不管是古典诗词还是当代的《逃荒谣》,先生最欣赏最陶醉的是作品體现的文学美与艺术美,至于作者姓啥名谁抑或是否出自名人大家,则都是无关紧要的。
当年在语文课上先生曾说,在剧院听戏,他最怕的是——戏唱到最动情处,突然遭遇某些自以为“内行”人“哗啦啦”地来一通“热烈掌声”……“大煞风景啊!”先生叹息说,“最精彩的至美呈现,是表演者圣洁心灵之花的绽放。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欣赏者需要的是清纯,是宁静,是陶醉,是虔诚……”
仿佛,我又跟随着于华老师走进那翠柳依依的小杨庄了,在皎洁如雪的月光下,在众乡亲围坐的南场上,先生的二胡拉得“柔婉深沉”,小于的横笛吹得“清脆动听”,如“早春的柳”一般的桂芳姑娘唱着“好一朵茉莉花”。
琵琶声声,二胡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