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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研究

2023-01-08卫小将黄雨晴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社会工作者人才队伍农村

卫小将 黄雨晴

一、引言

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建设宏大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目标以来,社会工作逐步呈现出“后发快生”的发展态势,在专业化和职业化方面均取得了显著成效。截至2020年底,全国共有356所和150所高校分别开设本科和硕士教育,民政部注册的民办社会工作服务机构高达1.3万家,社会工作服务站约有6.4万个,社会工作服务岗位44万个,持证社会工作者53万人。[1]在取得成就的同时也必须正视其存在的问题,一方面,社会工作与经济社会发展呈现正向共振态势,即规模大、经济好的城市社会工作愈发强劲;另一方面,社会工作需求存在紧迫性,即地域偏僻、经济落后的农村对社会工作的需求更加旺盛。这就形成了城市“弱需求、缓需求、强发展”与农村“强需求、急需求、弱发展”之间的不平衡问题。由此,农村社会工作将成为未来需要持续发力的重点领域之一。

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为农村社会工作发展提供了契机。乡村振兴战略其中一个重要目标是构建新型的乡村治理体系和公共服务体系,这与农村社会工作具有价值亲和性和耦合性。[2]与此同时,随着农村反贫困事业巨大成就的取得,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实施将推动农村进一步迈向更深层次的转型,这迫切要求社会工作弥补在农村实践上的专业短板,在本土情境中不断回应社会转型的现实挑战。[3]而发展农村社会工作的首要前提是建设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这不仅可以使宏观制度和政策走向操作化,还可以有效的回应现实中的“三农”问题。从制度环境看,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迫切需要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农村工作队伍,[4]人才振兴是乡村振兴的基础,要创新乡村人才工作体制机制;[5]从农村社会现实需求看,随着社会转型的加剧,围绕“三农”问题形成的社会弱势群体和社区发展问题尤为突显,急需专业化的手段和技术进行有效治理。由此,探索一种兼具本土性、专业性与职业性的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机制尤为重要。

二、资源配置与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迫切性

在社会工作中,一方面是城市社会工作如火如荼的发展,逐步形成宏大的专业人才队伍,另一方面是农村社会工作的缓慢推进,专业人才更是凤毛麟角。这本质上是一种资源配置的不均衡问题,按照纯粹社会学的逻辑,如果将社会工作人才视作一种资源,它在城乡的配置是不均衡的,这也形成了农村社会工作发展的滞后性。由此,我们进一步诉诸于资源配置理论视角来审视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资源配置最早可追溯到亚当·斯密将市场作为“看不见的手”来调节社会资源配置的思想,马克思指出资源配置是一种基于资源稀缺性的调节手段,它主要指生产资料在不同用途之间的分配。[6]尽管对于资源配置有不同的界定与阐释,但其实质是使稀缺性资源能够保持最佳比例关系和价值取向,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7]这种资源不仅指生产资料,还逐步延伸至公共服务等领域。以此理论为观照,结合罗尔斯的正义论原则,未来社会工作人才的优化配置应遵循两点原则,一是无论城市和乡村都要大力发展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城乡居民都能够平等享有专业社会工作者的服务;二是当前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应当倾斜于农村地区,以便尽快实现与城市的协同发展。由此来看,以乡村振兴及人才振兴为契机发展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势在必行。

积极推进乡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不仅是重新调整和优化公共服务资源城乡配置的关键路径,更是回应“三农”问题、创新社会治理的重要举措。改革开放40多年,中国乡村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巨变,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主要体现在基础设施、公共生活、村级组织、生态环境、心理健康等方面。这些问题的酝酿与聚合衍生了“三农”问题,而“三农”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对此,不仅需要重新调整和配置城乡资源要素,更需要健全乡村人才工作体制机制、积极推进乡村人才队伍建设。社会工作与乡村振兴战略、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与乡村人才振兴是高度契合的。社会工作作为一种社会治理术,在创新社会治理手段、应对转型社会问题、调适人类行为与社会生态系统方面可以发挥积极作用,其科学性和专业性集中体现在专业人才培养方面,专业人才队伍建设是其核心部分。同时,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统摄专业价值、理念、理论、方法、技巧于一体,是检验专业发展成熟度的重要指标。

乡村振兴离不开人才振兴。按照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乡村振兴人才主要涵盖农业生产经营人才、农村二三产业发展人才、乡村公共服务人才、乡村治理人才、农业农村科技人才等六大类,《意见》明确指出社会工作人才属于乡村治理人才。然而与其他人才相比,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明显滞后,而农村地区对于社会工作人才的需求又较为迫切。按照国际社会经验、科学研究、国内试点探索取得的成果看,社会工作人才在落实社会治理重心下移、服务农村社会弱势群体、实施社会心理监测、化解基层社会矛盾、加强社会团结、推动社区生态建设等方面可以发挥专业作用。由此,乡村振兴迫切需要加快推进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其一,精准扶贫收官之后,宏观社会政策转向微观社会服务是社会治理的必然趋势。随着绝对贫困的终结,农民的日常“生活政治”问题(包括心理、情绪、情感、认同、精神、信仰等)成为亟待关注和深层治理的问题。[8]与此同时,鳏寡孤独、留守群体、病残群体、返乡农民工等对于专业性和个别化服务的需求日趋凸显。其二,乡村振兴需要整合国家外衍性力量和乡村内生性力量,协同农业、农村和农民发展,着力破解产业空心化、人才空心化及教育空心化等问题。这些都需要发挥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的助力作用。具体而言,社会工作者通过个体心理干预、团体互惠、家庭连接、团结经济、社区营造、社会保护、社会行政等手段打造绿色农业生态和社会环境,通过人心治理、情感治理、关系治理、社区治理等激发农村社会活力,[9]通过自我、团体、组织和社区赋权塑造农民主体性,通过专业服务、治理技术与政策设计的交织助力乡村振兴伟大战略。

三、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现状与困境

国际社会工作意在回应工业化和城市化引发的社会弱势群体问题,重点是以城市为中心,农村社会工作更多的是一种“派生物”,并无既定的发展模式可循。我国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有着自身的制度优势和群众基础,虽然处于初步探索阶段,却已呈现出良性的发展态势,主要体现在政策、研究、机构、岗位等方面数量的快速增加及地方性试点探索的蓬勃发展。当然,良好的发展态势背后也存在着一些阻滞性因素与问题。

(一)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现状

我国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探索初具成效,一是初步开始形成连续的“制度政策丛”,我国2011年出台了《关于加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的意见》《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中长期规划(2011—2020年)》。2018年发布的《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均提出“积极发展农村社会工作和志愿服务”。2020年10月民政部在湖南长沙专门召开“加强乡镇(街道)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推进会”。2021年印发《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明确提出要“加强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二是基于行动研究和实践研究的成果相继出现,张和清等人提出,以能力建设和资产建立为核心的优势视角下的农村社会工作是当下中国社会工作介入模式的范式转向,[10]并讨论了社区为本及其社工驻村的农村社会工作模式,[11]王思斌将本土性和专业性结合提出了“大农村社会工作”的服务模式,强调农村社会工作要有宽阔的视野、更包容的思路、更多样化的介入措施和更多元的方法[12]。三是机构和岗位设置由城市向农村拓展,据《2018年社会工作发展报告》显示,借助社会工作专业人才服务“三区”(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革命老区)计划、社会工作服务机构“牵手计划”、社会工作教育对口扶贫计划等,累计为农村贫困地区选派了6000名、培养了3000名社会工作骨干,同时协调东部地区和发达城市的332家社会工作机构结对帮扶贫困地区的服务机构和民政事业单位,支持202所高等院校在118个贫困县建立151个社会工作实习实训基地[13]。四是各地试点探索陆续展开,2001年伊始,相继出现了政府主导的万载模式,高校和民间团体主导的湘西模式、云南模式以及政府购买农村社会工作服务的广东模式等。[14]近年来,广东、湖南、浙江、江苏和重庆等地结合“三社联动”实践全面探索乡镇(街道)社会工作站建设,这也成为了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新平台。[15]以湖南和广东为例,湖南已经建立乡镇(街道)社工站2069个,配备专职社会工作者4000余名。[16]广东已实现全省乡镇(街道)1611个社会工作站的全面覆盖。[17]综上可知,政策制度建设、科学研究成果、机构和岗位设置、试点探索等为进一步推动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奠定了基础。

(二)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困境与问题

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已经具备一定的雏形,然由于外在专业生态环境及内在专业能力等因素的交织影响,使其还面临诸多的问题与挑战。

其一,农村社会工作人才总量较少,流动性较强,可持续性较弱,难以覆盖大规模的受众需求。囿于农村社会工作的后发展性,再加上农村工作环境比较艰苦、岗位设置相对零散、晋升渠道不够畅通和薪酬待遇不高等问题,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呈现零散性、缓慢性和专业性不强等特点。目前,全国大多数乡镇还没有设置社会工作站,距离“一村一社工”的目标还有较大的距离,即使有的农村配置了专业社会工作者,在面对数量庞大的服务对象时也会显得力不从心。而与此相对应的是“三农”问题治理的紧迫性,农民需求的多元性及农村人口分布的分散性,再加上社会工作者常常陷入繁杂的行政性事务,导致其服务的覆盖面、专业性与有效性都有待进一步提升。此外,在受人情和关系法则影响较大的农村社区,社会工作者的流动性不仅不利于他们与村民建立一种稳定信任的专业关系,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们扎根本土、运用地方性知识提供在地化服务的能力。

其二,农村社会工作的职能定位不够清晰,社会工作者角色较为泛化,服务有时也缺少一定的系统性和科学性。社会工作是社会转型的产物,是一种专业化与职业化的助人活动,涵盖了一套科学的价值、理论、方法与技术。这种助人活动的科学性和职业化也是社会高度文明的象征。因此,社会工作者既有别于行政工作者,也不同于没有接受专业训练的非专业人士。按照一种理想逻辑,农村社会工作作为一种“三农”问题的治理术,应主要服务于农村社会弱势群体,致力于推动农村社区发展。然而,由于我国传统助人工作的非职业化与日常经验性特点,再加上行政工作的主导性,现实中的农村社会工作职能定位不清、角色泛化、与行政工作内容重叠交叉等。这一定程度上也会使其丧失科学性和专业性特质。如农村社会工作者包揽了政府的大量行政性事务,注重社会治理而一定程度忽略专业服务,注重资源性输入而一定程度忽略主体性塑造,注重指标性达成而一定程度忽略内涵式发展,注重社区外在环境整治而一定程度忽略村民参与式发展。这种“去专业性”的发展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纠正,农村专业社会工作者或可能会等同于农村工作者。

其三,农村社会工作本土发展空间巨大,但本土化程度相对不足,社会工作者还缺乏文化敏感性和本土境遇的应变性。社会工作是西方语境中的产物,引入我国必然要经历一个本土化的发展过程。而中国农村一定程度上是保留传统文化和记忆印记明显的区域,人们还不同程度地遵循着人情、互惠和社群的生活法则。因此,农村社会工作为我国社会工作本土化开启了广阔的探索窗口,其本土化发展需求也更为迫切。按照本土化的逻辑,社会工作者在价值上应遵循当地文化脉络,工作方法上应诉诸于地方性知识使村民更容易接纳,服务内容上应聚焦于农民日常生活中遭遇的问题,通过提高服务成效来提升专业认受性,而不是机械套用西方理论来应对农村现实问题。而在现实层面,我国社会工作发展尚未完全成熟,在其教育和培训内容中农村社会工作长期处于“缺席”状态,导致培养出的社会工作者难以有效应对和处理农村境遇中的问题。我们有时更多还是简单复制和机械套用西方针对城市问题设计的社会工作服务,还缺少扎根农民的日常生活世界,通过认识他们的生活逻辑来理解其行为背后的意义。由此,农村社会工作虽然有了一定的发展,但在一定范围内仍然存在着“文化盲识”和“参与表象”等问题,[18]这些都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其服务成效。

其四,农村社会组织发展较为滞后,农村社会工作缺乏社会认受性,农村社会工作者专业认同度比较低。随着国家“放管服”改革和精准扶贫的大力推进,社会组织孵化逐步由城市向农村扩散,尤其是在环境保护和社会弱势群体帮扶方面呈现出较好的发展态势。尽管如此,相对于农村庞大的社会服务需求,农村社会组织发展还比较滞后,导致缺乏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的开发和培养平台。因此,缺少组织依托的社会工作在政社合作中常常处于一种“弱势地位”。不仅如此,农村社会组织的运营和发展高度依赖社会工作者的个人能力,随着社会工作者的流动或退出,农村社会组织常常面临解体的风险和危机。此外,当前社会工作者的专业和职业认同度普遍较低,农村社会工作者更甚。农村社会工作作为一种新事物还有待进入基层政府和民众的中心视野,专业权威也还没有建立起来。再上农村社会传统的求助逻辑一般都建立在熟人互惠的关系之上,作为外来的社会工作者一般处于农民求助链的最末端。上述因素的交织作用使得农村社会工作者很难以一种独立的专业身份开展工作,亦难以建立专业自我和专业认同感。

四、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相关经验

一般而言,在社会工作发展成熟的国家和地区,社会工作者的数量约占总人口的2‰,[19]这也是衡量社会发展程度和社会服务水平的重要指标。2017年,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NASW)发布的社会工作人才报告显示,美国有85万名在职社会工作者,占总人口的2.6‰,据美国劳工统计局推测,10年后社会工作岗位将持续增长11.5%。[20]在我国,即使是社会工作发展比较好的广东省,按照常住人口计算,社会工作者的占比也只有1.28‰,[21]按照2019年的数据计算,我国社会工作者占比仅为0.38‰,缺口还比较大。值得警醒的是,既有的社会工作者大都在大中城市分布,农村只是作为其服务的一种延伸。此外,农村社会工作的相关研究文献比较缺乏、理论视角和工作方法较为单一,而且在教育领域受到的关注度还有待进一步提升。[22]这些都成为制约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瓶颈问题,对此,系统梳理西方和提炼本土经验尤为重要,具体有如下几方面。

一是公共财政制度的经费保障是建设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前提。公共财政体制的核心是财政支出应集中于公共服务领域,且必须向基本公共服务倾斜。农村社会工作服务“三农”,尤其关爱农村社会弱势群体,无疑是政府基本公共服务领域,属于公共财政必须优先保障的范畴。[23]英国早在17世纪就率先建立了公共财政体制,瑞士、德国等国家也相继建立。这些国家的公共财政体制确保了政府购买社会工作服务的顺利实施,进而带动了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发展。由此,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我国的公共财政制度应适当倾斜于农村社会工作,通过政府购买农村社会服务催生和带动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

二是通过制度化建设促进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专业化和职业化。总括西方国家的经验,主要通过建立完善的制度体系保障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发展壮大和服务持续供给。以英国为例,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其社会工作人才发展的制度体系已经非常完备,其中比较典型的法律法规有:《社会照顾标准法案》《英国社会工作者国家职业标准》《社会工作者注册条例》《高校社会工作专业教育审批、评估和监管条例》《社会工作者伦理守则》等。同时,也建立了科学的社会工作者注册制度,社会工作教育培训准入和评估制度,以及社会工作者行业自律制度等,这些大大提高了英国社会工作服务的专业化水平以及职业化建设。[24]我国在农村社会工作相关制度建设方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借鉴国外制度建设的相关经验具有积极意义。

三是发达的社会组织是农村社会工作发展的“助推器”,更是农村社会工作人才的“孵化器”。社会工作发展的实践表明,社会组织是社会工作者形成专业共同体、提升服务水平和自我发展的重要平台。据2017年美国社会工作人才概况报告显示,美国社会工作者在非营利组织中就业的人数占社会工作者总人数的34.3%,是包括政府部门、营利性组织等在内的所有雇佣类型中占比最高的。[25]反之,社会工作者的队伍壮大也不断加速了社会组织的生成,二者的发展相互促进,并行不悖。现实中,我国农村社会组织发展缓慢且数量稀少,导致农村社会工作者组织程度相对较低,缺少依托平台,而农村社会工作者星星点点又难以形成合力推动社会组织发育,这也会形成一种双向弱化的发展循环。由此可见,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建设的前提是农村社会组织的大力发展,只有农村社会组织的发展才能创造大量农村社会工作岗位,推动农村社会工作人力资源加速发展。

四是利用现代信息科学技术跨时空培养专业人才并提供服务是推动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新举措。众所周知,农村社会工作服务需求旺盛但却发展滞后,其主要原因在于农村地域偏远、人口分散、信息闭塞、专业资源短缺、专业发展生态环境不良,而现代网络通讯技术的发展可以有效弥补这种短板。在欧美国家已经有相关的探索和尝试,如美国一些大学采取远程教育面向偏远的农村地区开设社会工作专业硕士(MSW)课程,并对地方性的助人工作者进行网络培训,使其更好的实现身份转化和能力提升。[26]此外,城市社会工作者利用现代通讯手段为农村居民远程提供需求评估、专业服务和干预,如澳大利亚的社会工作者借助信息通信技术(ICT)远程为农村居民提供信息咨询及社会服务。[27]通过这种方式还可以把农村以外的社会工作者纳入到本地的服务资源体系中,有力地扩张并充实了当地的社会工作者队伍。由此可见,线上开展专业人才培养和专业服务为我国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提供了重要窗口,借此可以共享专业服务,实现城乡社会工作服务一体化发展。

五是立足现实情境,回应本土需求,在本土性助人工作者的基础上培养具有文化敏感性的农村社会工作专业通才。西方社会工作者在反思其自身发展的基础上逐步意识到社会工作在跨文化和跨境遇工作时应保持一种文化敏感性,而不是用一种专业霸权去统摄多元性的需求和多样化的服务。因此,西方相关的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开发、培训和服务会考虑到自身独特的文化脉络,其主要推进策略有两种,一种是社会工作者的本地化,即社会工作者源于本土,掌握当地语言、熟知地方性知识,可以提供适切性的服务。另一种是社会工作者根据当地文化脉络适时调整自己的工作策略,如服务计划和干预方法应契合于农村社会的特点。囿于农村资源的缺乏,社会工作者需要参与到农村的各种关系网络中以充分发掘当地的非正式资源,[28]有的还向地方精英和权威人士寻求支持和帮助。[29]不仅如此,相对于城市社会工作的专才模式,农村社会工作更需要发展一种通才模式。社会工作者需要有系统的知识应对农村复杂多样的问题,如需要具备孤身作战、熟知社区、与组织和动员居民、处理与机构的关系、推动志愿服务、充分运用农村资源、筹集资金、应对突发事件、理解文化和家庭差异等方面的能力。[30]总体而言,农村社会工作人才既能在地方性文化情境中开展服务,又是一种应对农村“问题集”的通才。

五、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政策建议

(一)着力推进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实施“一村一社工”和“社工驻村模式”

概括而言,当前我国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面临两大瓶颈问题:一是农村社会工作者处于体制之外的身份认同问题,二是农村社会工作者应对现实需求的专业能力问题。由此,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应积极实施定编定岗、明确专业身份、吸引优秀人才、专职开展服务等举措。

第一,科学设置农村社会工作岗位,纳入事业编制管理,以民政部“加强乡镇(街道)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为契机,乡镇设立社会工作站,行政村设立社会工作点,实现一村一社工,社工驻村,专职开展服务。按照国际社会工作岗位测算标准(社工约占总人口的2‰),我国约有69万个行政村,农村常驻人口5.5亿,一村一社工需要设置69万个社工岗位,远低于应设110万的标准。

第二,拓宽农村社会工作人才来源渠道,打造科学性、专业性和本土性相结合的人才队伍。一是选聘高校社会工作专业硕士(MSW)和本科毕业生到农村工作。我国开设社会工作本科和专业硕士教育的高校数量逐年上升,每年大约有近1.5万的毕业生,一方面是大量的毕业生由于编制问题不愿从事社会工作,另一方面是农村地区对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的大量需求,这种供求不匹配的问题可以通过设置农村社会工作岗位得到有效解决;二是从现有持证社会工作者中遴选,我国目前约有53万名持证社会工作者,且未来还会持续增长。许多人虽持有证书但却不从事专业服务,因此可通过建立选拔机制使其自愿到农村社区开展专业服务;三是通过建立激励机制鼓励工青妇、民政系统等部门长期从事相关服务的工作人员下沉到农村担任专职社会工作者;四是对于农村一线社区工作者,如服务达到一定年限,通过考察、选拔和培训可以选聘其担任农村社会工作者。

第三,注重农村社会工作人才的身份建构和相关评价机制的建设,打造一支让党和政府放心、让人民群众满意的专业人才队伍。目前身份认同问题是困扰社会工作者的主要因素,因为社会大众对于社会工作者的认受性普遍较低。因此,应在制度和政策上明确农村社会工作者的专业身份,明确其相关的权利和义务,帮助其建立积极的身份认同;厘定农村社会工作的主要服务领域,如社区治理、社区建设、社会救助、心理干预、养老服务、儿童关爱、残疾人保护等;建立定期督导制度和精细化的考核指标体系,尤其是在社会工作职业考试等级评价方面,由注重结果评估转向过程评估,将实际服务年限、服务质量成效、服务对象的满意度作为重要的考评依据;建立专业技术晋升制度和薪酬激励制度,保障人才扎的下,留的住,干得好,有活力。

(二)创新农村社会工作人才教育培养机制,推动教育、研究和实践相结合,以点带面,全面推开

教育是社会工作人才培育的基础,我国社会工作的发展正是遵循了“教育先行”的发展路径。[31]社会工作教育基本也是参照了欧美的模式,而欧美社会工作教育是以干预城市问题为中心的,再加上我国的农村与而欧美农村具有较大的差异性,这就决定了我国农村社会工作发展必须基建于本土教育模式探索之上。

第一、积极引导高校开设农村社会工作专业课程、设立农村社会工作研究方向。农村社会工作是我国社会工作最为核心的领域之一,也是探索我国社会工作本土化的重要窗口。然而,目前356所高校中国除了少数几所农业类高校将农村社会工作设为选修课之外,其它高校几乎很少开设相关课程。同时,150所开设社会工作专业硕士(MSW)的高校将农村社会工作作为主要研究方向的也是屈指可数。当然,这种情况的形成与农村社会工作没有设置相应的职业岗位有着直接关系。但这种课程设置的缺失会导致专业知识与我国现实问题的脱节。因此,应积极发挥教育部教指委的专业引导作用,组织开展农村社会工作的教材编写,明确将农村社会工作列入本科专业必修课程或选修课程,同时鼓励开设相关学科博士点和硕士点的高校设置农村社会工作研究方向,重点在农业类高校探索培养农村社会工作专业人才。

第二,鼓励高校在农村开设社会工作实习基地,推动行动研究和田野课堂,探索实践教学和服务学习的新模式,为开展专业服务奠定坚实基础。实习是社会工作专业区别与其他学科的显著特点,良好的实习教育是保证学生内化专业价值、掌握理论和技术的重要环节。如英美早期的社会工作“睦邻组织运动”就是大学师生进驻贫民社区,与贫民一起推动社区的改变和发展。因此,在农村开设社会工作实习基地是一种准“社会实验”,有助于学生熟悉社区环境、了解地方性知识、评估农民的需求、掌握干预和服务策略。这也是夯实社会工作实践教学的重要路径。

第三,推动农村社会工作试点先行,逐步提炼农村社会工作的本土模式,再以点带面,全面推开。农村社会工作在我国虽处于初步探索阶段,但目前已经有一些零星的试点探索,比较典型的有江西“万载模式”、云南“平寨探索”、湖南“古丈试点”、广东“双百计划”、湖南省“禾计划”等。这些模式基本都是高校师生基于整合“教育—研究—实践”三个环节而开展的,虽然有的取得了一定成效,也有的以失败而告终,但都不同程度的发展出了社区为本、行动研究、成人教育、能力建设、资产建设等农村社会工作的介入策略。因此,在这些探索的基础之上,可以进一步总结教训并提炼经验,对于较为成熟的模式,如广东“双百计划”可以尝试逐步向全国推广。

(三)建立健全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制度建设,大力培育农村社会组织,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手段,塑造友好专业生态环境

第一,推动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既是乡村振兴的现实需求,也是我国相关社会政策持续推进和探索的必然。政策是推动社会工作发展的前提条件,我国社会工作发展政策呈现出系列性和渐进性的特点,[32]2006年,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建设宏大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宏伟目标;2012年,中组部等推出《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人才支持计划社会工作专业人才专项计划实施方案》;2020年,民政部又推动“乡镇(街道)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2021年,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这些都为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构建了良好的制度环境,也为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具体政策出台提供了依据和参考。在此基础上,我们应致力于推动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实施政策的出台,与已有政策有机衔接,打通我国社会工作者进农村的“最后一米”。

第二,结合农村社会治理体系和乡土社会特点,致力于乡村社会组织的振兴与培育,为农村社会工作者的成长和发展提供平台。社会组织是社会工作者的“孵化器”,而现有社会组织的注册条件、申请程序及培育机制有时客观上更有利于城市,再加上农村缺少社会性力量的助推,导致其社会组织发育不良,也使得社会工作者的孕育缺少依托。由此,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应积极的调整和改进《社会组织登记管理条理》,使其向农村地区倾斜,借助现代网络技术简化审批流程,增加外部资源的介入和指导,整合内生性和外延性力量,促进社会服务与民生相结合,进而建构良性的农村社会组织成长生态环境。

第三,农村社会工作者应积极发挥资源整合和协调能力,建构多元性合作关系,强化服务领域,提升专业服务水平。社会工作应立足于社区,注重社区建设,强调社区发展,将社区发展的工作技巧整合到农村社会工作中,一是要系统性地解决农村的结构性问题,如养老、失业、健康、教育等问题。[33]二是在风险社会的背景下尤其注重农村社区内生力的挖掘和培育,构建积极而有弹性的社区,以便进一步打破社区文化差异障碍、推动社区增能、吸纳社区居民参与、组织志愿活动等。[34]此外,为了实现社区建设和发展的目标,应注重培养农村社会工作者多元合作的能力,如应积极参与到农村的学校、养老、医疗等机构中,并与乡镇、村委和民间组织等建立伙伴关系,同时也与企业等市场主体建立良好合作关系,从而能够有效的链接政策和资金等资源,[35]获得正式和非正式支持,逐步扩大专业辐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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