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画里
2023-01-06柏舟
柏舟
当远方有爱我们的人,思念就是那片草原
我们草原人无比好客。
这个周末,大巴车把我扔在离家还有5公里路的草原上。我闻着梦里熟悉的香甜气息,开始奔跑。草原上没有路,也可以说马蹄起落之处全是路。
我是个爱画画的小姑娘,小时候曾经把草原上的一切全画进毡房的墙壁上。早起,我挥舞风的长袖,给家乡草原装点上绿翡翠;中午,我拿起太阳笔,给每一棵草尖涂抹胭脂;晚上,我进入山脚那片梦幻之林,把小兔子、小狐狸召唤到家里来,在毡房的墙壁上为它们化妆。我画了一只爱照镜子的小狐狸,还给它扎了个俏皮的蝴蝶结。我把自己画成小天使,和它们一起跳舞。
阿爸一定是忘记了我今天回家,没让我的小马驹来接我。阿爸在乌兰牧骑演出队,其实每年比我回家的日子还少。可我分明听到了那绵长悠扬的琴声、长调在我血液里奔跑。
阳光如我的心情一般炽热,我终于看到了那条无名小河。现在家里打了机井,在我才记事时,妈妈每天赶着勒勒车,带我到河边取水。河中静静地躺着一颗颗圆润的石子,捞起两颗轻轻一碰,里边藏了久远的马蹄声,那是草原亘古不变的记忆。这里的一切是那样清新恬静,阳光蒸腾着牛羊懒散的气息,可是那条记忆中的小河却一天比一天瘦弱。
我看到了我家的毡房,像一朵大蘑菇从草丛里拱出来。我不着急了,坐在草地上歇息,手指碰到了牵牛花的藤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小时候我用画笔把家里的奶牛牵进蒙古包,在它身上画了足有一千朵紫色的牵牛花。
梦幻中,湿润的气息喷到我脸上,是阿爸骑的那匹老马。“巴图!”我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攀着老马的脖子直接窜到它的背上。“巴图,回家,我就知道阿爸一定记得我今天放假,妈妈一定给我准备了手把羊肉。”我的身体需要家的能量,梦里都在惦记吃手把羊肉呢!妈妈曾经说我:“一个小姑娘,像狼一样的吃相,看把肉渣都塞进鼻孔里啦!”
巴图老了,我不忍心催它。巴图是一匹白马,就在前年,它还努力生下了一个小马驹,像一个淘气的小弟弟。阿爸给小花马起名莫日根,是草原传说中一个大英雄的名字。我把莫日根画在了牛妈妈的肚皮下,用绿草的汁水给它染上一身绿翡翠。莫日根认出那画的是它,用力摇晃大脑袋,发出丁零零的声音。它在提醒我,可是我不会画铃铛的声音啊!莫日根生气了,伸出舌头,用力舔那绿色,把墙壁弄成了一团迷彩。看,它也是个小画家了。
妈妈把我从白日梦中唤醒,原来已经到家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着急,你阿爸的脚崴了,才没去接你!”我冲进蒙古包,阿爸正坐在床上揉他的脚。我俯身抱住阿爸的脚。阿爸是乌兰牧骑的台柱子,常年在外边风吹日晒,过早地苍老了。我看过一次阿爸的演出,他要化很厚的妆才能回到年轻时的模样。莫日根挤进来,像个犯错误的孩子,默默地用它的大脑袋蹭阿爸的肩膀。阿爸说,就在昨天,他快到家的时候,莫日根的脚踩进一个很深的鼠洞,把他摔下来,后来还是莫日根趴在地上,他才骑上去的。
我给阿爸揉脚,脑子里的馋虫还在嘀咕,没有阿爸杀羊,手把肉怕是吃不上了。正在我遗憾时,妈妈从外面端来我熟悉的大铜盆。开饭了!妈妈说:“我们从一早上就饿着肚子等你!”那夢里熟悉的香气,差点儿就把我香得翻了个大跟头。正像妈妈说的,我像狼一样大快朵颐,实在不好意思跟你们过多描述。“谁杀的羊呀?”我含混地问一句。“你的同学家杀的羊,一早上就给咱送了过来,知道你阿爸受伤,他回镇上去给买药了,才走不大会儿!”
在午后的梦里,我把所有的草尖都涂抹上胭脂,把草原变成大画布。我画了春姑娘,画了春雨妈妈,才想画美好的夏季,哈达就出现了,脸红红的。哈达在我的画里,你们也快来吧!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