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中山大学学人与西沙群岛调查
2023-01-06王静
王 静
(暨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 510632)
在20世纪20年代初,日本人假借中国商人之手掠夺西沙资源之事被揭露出来之后,琼崖社会各界掀起反对浪潮,在此背景下,西沙建设及维权呼声高涨。广东省政府一方面中止商人开发西沙的合同,一方面组织人员调查西沙,筹谋开发西沙。笔者[1]曾著文阐述过1928年广东省政府对西沙的调查及资源开发工作。20世纪20年代中山大学学人(简称“中大学人”)参与的西沙群岛调查在中国对西沙的经略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它不但彰显学人在维权过程中的积极作用,而且其做法,也成为经略南海诸岛的一种范式影响至今。
一、 中大学人对西沙调查之推动
1928年的西沙调查之所以与中山大学紧密相关,与当时中山大学主要领导参与广东的政治、经济业务的决策有关,更与中山大学雄厚的地质学、生物学人才优势相关。1928年的西沙调查,“粤省各机关皆派员随往,而由中山大学总其事”[2]。中山大学的主要领导有力推动了西沙调查事务。西沙调查、开发过程中,广州政治分会具有对西沙事务的最高决策权,其政策或决策的框架设计,对西沙调查乃至于后续事业的发展很关键。1926年12月,该会令军事厅配合实业、民政两厅调查西沙。直至1928年5月初,该会始议决两广地质调查所及中山大学派人参加西沙调查,并负责“调查西沙群岛筹备委员会”组织、调查之事。
1926年10月,广东国民政府决定废除校长制,任命戴季陶、顾孟余、徐谦、丁惟汾、朱家骅为校务委员,开始整顿中山大学[3]。因戴季陶忙于他务而时常缺席,朱遂成中山大学的实际负责人。1927年4月,朱出任省政府常务委员会的执行主席、中央广州政治分会的成员[4]。同年7月,中山大学改为校长制,戴为校长,朱任副校长。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戴任考试院院长,朱任浙江省民政厅厅长,但仍挂中山大学正副校长名义,支持中山大学的发展。在广东期间,戴季陶对该地农业的发展十分关心,这是其支持西沙调查的主要动因。1928年春,戴季陶发起组建粤省西沙群岛考察团,对西沙调查之事进行推动。
在戴、朱离粤之后,中山大学校务交给他们器重的该校事务管理处主任兼农科主任沈鹏飞代拆代行,直至1931年[5]336。西沙调查之事酝酿乃至实际行动的开展,正逢中山大学校领导工作调整之际,但他们都对西沙调查之事很支持,广州政治分会更是委任沈鹏飞为调查西沙群岛筹备委员会主席,以协调各方力量,而当时沈亦是广州政治分会成员之一。1928年5月22日,西沙调查队出发之际,戴季陶、广东海军司令陈策、沈鹏飞等人率领中山大学师生四五十人前往天字码头送行,除准备生活、调查用品外,还有“插置西沙群岛用之中大校旗十七面”[6]61。5月29日,调查队到达西沙群岛林岛(永兴岛)、石岛时,举行了升旗仪式,将“党旗、国旗及中大校旗分竖其上”[6]66。
在开发西沙过程中,中山大学与政府紧密配合,充分发挥中山大学的人才技术优势。早在1920年邓植仪任中山大学的前身之一 ——广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校长之时,陆续聘请欧华清、张天才、邝嵩龄、缪任衡、沈鹏飞、戴芳澜、黄国华、黄枯桐等人来校任教[7]78,其中邝嵩龄、沈鹏飞积极推动1928年西沙调查之事。邓本人对西沙调查之事也颇为关心。邓植仪,广东东莞人,1909年留学美国威斯康辛大学,1914年获农科硕士学位,同年学成归国。1920年他就任广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校长,兼广东地方农林试验场场长。上任后他在试验场增设了调查科,积极组织开展广东分县农业概况调查。邓植仪曾说:“吾粤受其影响,亦觉漏卮日甚,民困日增,生产落后,情见势绌,于是议者佥以为非振兴实业,无以挽救危亡,至是而生产事业之整理,遂为政府所重视矣。”[8]1927—1928年,邓植仪应广西省政府邀请,前赴广西柳州县创办广西农业实验院,受聘为该院院长,同时担任广西省农务局副局长。在此期间邓植仪兼职中山大学农林科教授,为广州政治分会调查西沙“派出之委员”。
在酝酿调查西沙的初期阶段,邓植仪所起的作用是比较重要的。虽然关于邓植仪的留存资料不多,但从如下一则资料中可见其身份的重要。政治分会令土地厅参与调查西沙之后,该厅即派技士李职臣参与会商勘察西沙一事,此事得到政治会议的批准。政府各机构及中大学人会商西沙调查之事,由邓植仪主持召开,“通函召集各机关所派委员,订期前赴农科学院会议筹备事宜商议”[9]37。据李职臣向该厅报告第三次会议情形(1927年8月27日),此次会议议决土地厅派人并测绘西沙诸事宜,随后土地厅将购买测绘仪器所需款项呈请省政府:
议决本厅派出测量员二人,测夫三名,专司测量西沙群岛面积,及绘制地图。所有测绘仪器,应归本厅预备等情。查测量仪器,职厅尚未购置,现因测量西沙群岛急于需用,应即专案呈请拨款购办,以济要需。理合开具购置测量仪器临时费支付预算书一本,呈请钧府迅赐核准,令财政厅克日拨款,以便购办,而资应用,等情。[9]37
1927年9月2日,广东省政府第三届委员会第十一次会议指出,“土地厅呈缴,测量西沙群岛,所需购置测量仪器临时费支付预算书,(实支数一千六百九十元七毫)请核令财厅,克日拨款,以便购办案。(众议)照准”[10]157。9月13日,广东省政府正式批复土地厅长,并将预算书批给财政厅长,令其照拨款项[9]36。通过这一则资料,可见西沙调查的前期工作应由邓植仪主持,并得到政治会议广州分会,以及省政府土地厅、财政厅的支持。在政治分会、广东省政府支持下,中山大学农学院在邓植仪、沈鹏飞的主持下,培养了很多学人,他们具有研究广东地区土壤的丰富经验,这是他们参与调查和研究西沙土壤的前提条件。
二、 中大学人的西沙调查及相关宣介
根据政治分会、广东省政府的部署,沈鹏飞具体负责西沙调查事务,中山大学农科院丁颖、林纯煦,动物学系陈兼善、陈炳相负责土壤、渔业种类等调查工作。西沙调查结束后,由沈鹏飞编写调查报告。
(一)沈鹏飞与西沙调查工作
沈鹏飞之所以担任西沙调查委员会主席,除与戴、朱关系密切,受其支持外,也与他所从事的农学研究,以及其倡导的农学思想有直接关系。1921年9月,沈鹏飞任广东农业专门学校林科主任、教授,讲授制材学和森林经理学;1923年1月,任北京农业大学森林系主任,副教务长;1924年广东大学筹办,沈鹏飞南返广州任广东大学农科教授。他对高校促进广东省农业发展之事极为关心,指出:“吾粤一日无农业大学之设,则农业一日无发展之希望,此农科大学之设,当较各科大学尤为先着也。”[5]3351926年7月,沈鹏飞被聘请为中山大学农科主任兼林学系主任。在《中山大学农林科之使命及其概况》一文中,他认为:研究农林产品增加及用途、改善方法,为提高农民生活之根本,而此项研究为中山大学农科“所当负特殊之使命”,因此“农科之设立在本大学中应占有特殊之重要位置”[11]。在沈鹏飞的支持下,丁颖创立了中山大学南路稻作育种场、陈焕镛组建了农林植物研究所、邓植仪建立了广东土壤调查所。就沈鹏飞所从事的农林之事而言,也得到李济深的帮助:
12月7日,李济深任广东省政府主席。12月,李济深兼任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农科主任兼林学系主任沈鹏飞向中山大学建议并得到广东省政府同意,在白云山创办国立中山大学农科第一模范林场,以供教学科研之用。[12]
沈鹏飞所从事的农林研究工作,对西沙群岛的调查和认知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在西沙群岛调查后,他综合各组的汇报资料编写报告,指出“西沙群岛年中高温多雨,土质松肥,植物蕃生,风害亦少。可知热带农作,在岛中宜无不适”[6]29。同时,西沙各岛磷矿资源丰富,可用于农业生产。“盖其中之磷淡钾等质,均为农田所需要。其用以制造磷质原料者,则为少数耳。如用新法化验,内含各种磷质,分别配销,获利甚巨。”[6]35以前的西沙开发商,着眼点是资源,而不在于群岛的建设;沈鹏飞则立足期望充分利用群岛自然条件以获得西沙群岛的长久发展。
据1928年的西沙调查史料,沈鹏飞虽组织此次西沙调查,但未随舰前往调查。沈鹏飞在其所编的报告书的“弁言”中说的参加调查的15人中并未提及本人[6]弁言1-2,“编辑附言”中讲述他编辑报告的基础,并未述说本人的调查,而是说根据调查委员的报告进行撰写 “其重者并之,无关宏旨者略之”[6]编辑附言4。中山大学林纯煦所写的《调查西沙群岛日记》明确记载,沈鹏飞在调查队出发时前往天字码头送行[6]61。再说,派农林专家丁颖及助手前往,已能胜任农学方面的调查任务了。
(二)丁颖与西沙磷矿调查
丁颖为水稻田专家,而当时西沙土质如何,栽培何种作物,都亟须调查,此为开发西沙农业的重要前提。丁颖长期关心广东粮食生产,1923年他前往台湾考察改良稻作方法,指出:“惟现在我国南北各省改良稻作之声浪颇高,故整理而录出之,或亦有足供国人参考者。”[13]1924年,他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农学部,研修稻作学,回国后在广东大学农科学院任教授,开展水稻灌溉和吸肥规律的研究,并对广东粮食生产做了很多调查、实验。1927年,他在茂名县公馆圩筹建了中国第一个稻作专业研究机构——南路稻作育种场。他对水稻的栽培、施肥、品种的改良等方面颇有研究,在参加西沙调查前,曾撰写过《稻之特性之调查法》[14]、《改良广东稻作计划书》[15]等。调查西沙四岛后,丁颖写了《西沙群岛磷矿调查实录》[16]。另外,有一篇文章为《西沙群岛调查录》[17],作者为丁君颖,应是丁颖。丁颖的前一篇文章更多的是从历史角度,叙述日本人掠夺西沙磷矿资源,并利用台湾人留下来的日记分析问题;后一篇文章从西沙的地质及土壤、动植物的繁殖等方面探讨开发问题,但未讨论西沙是否适合水稻种植。这似乎暗示,当时西沙土壤并不适宜水稻等粮食作物的种植。
(三)陈兼善与西沙鱼类的调查
西沙渔业资源丰富,中国渔民虽捕捞多年,但政府及社会各界鲜见研究。西沙的渔业研究应始于此次调查。1925年,他任教于广东大学动物学系,1927年升任教授,讲授本科动物学及组织学演化论。1928年西沙群岛调查时,他与实业厅陈同白共同负责生物调查,采集的动物标本共计有4类。一是脊椎动物:鸟类2种、爬虫类2种、鱼类9种,共计13种。二是软体动物:头足类2种、腹足类41种、瓣鳃类27种,棘皮动物5种,共计75种。三是腔肠动物珊瑚,43种。四是海绵动物,4种[6]71-74。这次调查使陈兼善对鱼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致其一生“沉湎在鳞片鳍条的生活中,而不能自拔”[18]。另外,林纯煦、陈炳相为中山大学的助理研究员,分别协助丁颖、陈兼善两位教授的工作。林纯煦为中山大学农林科教员,曾从事过广东农业的调查工作,对广东农业生产和发展状况有一定见解。
(四)中山大学刊物《农声》对调查的报道
对中山大学“总领”西沙调查之事,农学院刊物《农声》及时进行了报道,并刊载研究西沙资源的文章,充分发挥了舆论传声的作用。《农声》报道西沙调查之事及研究文章,在一定意义上是对政府、中山大学办理西沙事务的宣介,以及西沙知识的普及。
第一, 介绍西沙调查的始末缘由。1928年5月20日,该刊指出西沙蕴藏丰富的鸟粪矿产,为军事交通重要地区,并讲述由于中国不法商人勾结日本人盗采西沙资源,因中山大学农林科邝嵩龄教授等发觉,据理力争,使得该案撤销,政府决定派员调查。该刊对政府部门在西沙之事的反应迟钝也提出委婉批评,指出派员调查之事,“为时经年,始由政治会议广州分会议”[19]议决组建西沙调查委员会。其关心地方事务之心,跃然纸上。
第二, 及时报道中山大学调查西沙的情况。首先,报道中山大学参加西沙群岛调查的主要人员。1928年6月10日,该刊指出中山大学派丁颖、陈达夫两教授,以及林纯煦、陈炳相两助理员参加调查。沈鹏飞为调查组主要负责人,负责统筹、指挥整个事务;中山大学其他参加此次活动的教授,负责深入西沙各岛,获取磷矿资源,进行科学研究,为西沙开发做准备[20]。其次,报道西沙调查委员会召开会议,商议有关事宜。这属于对西沙调查的动态掌握。5月17日,委员会代表在农林科开会,到会人员有广州政治分会沈鹏飞、民政厅方新、第八路总指挥部伍应祺、海军司令部李英杰、实业厅陈同白、建设厅邝子俊、中山大学丁颖、南区善后委员会杨著诚、两广地质调查所朱庭祜和朱翙声等人,此外中山大学校长戴季陶也参加了讨论,会议由沈鹏飞主持。会议议决两项:一是调查西沙工作于5月22日进行;二是中山大学各科员生,各派代表数人,至天字马路(1)应为天字码头。1919年,广州开始了大规模的毁墙筑路运动,财政厅长杨永泰在广州开辟的第一条马路,将四截小街连接成大马路——即永汉路。这条路从天字码头一直延伸到财政厅前,即现在的北京路。送行,并赠送校旗[19]。这次会议应是西沙调查之前的最后一次会议,其中大部分与会人员参加了西沙调查,而中山大学校长戴季陶自始至终全程参与会议。
《农声》旬刊报道西沙调查之事及时而准确,是社会各界了解西沙之事的一个窗口,也是后来研究西沙历史的宝贵资料。如该刊报道,西沙调查队于5月22日乘坐海瑞军舰前往西沙群岛,调查西沙各岛完毕后,于6月7日返回广州,“各委员即将调查结果分别汇报调查委员会,转呈政府”[20]。这些调查人员从自己专业角度撰写的报告,为后来报告书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三、 中大学人对西沙岛务的经营申请及相关研究准备
继1909年两广总督府组织的西沙查勘,1928年,中国官方再次开展具有一定规模的西沙实地调查,目的是为如何开发、经略该群岛提供基础数据和材料。沈鹏飞在报告书的“弁言”中指出调查目的:一是为了巩固国家领土主权,西沙群岛“面积虽小,而关系海权领土问题甚大”[6]弁言3;二是通过调查,将该岛地理、气候、物产资源、交通等情况,逐一披露于国人,以引起国人对该岛的重视,促进开发、利用西沙资源的研究或经营,这对于“巩固我领土主权者实非浅鲜”[6]弁言3。
调查西沙群岛后,西沙群岛调查筹备委员会完成了使命,而西沙群岛如何开发与建设,如何确定承担者就提到了议事日程。对于这个问题,西沙群岛调查筹备委员会没有提出可行性的建议,广东省政府也没有具体规划。同时,广东海军舰队虽派员参与调查,事后也有调查西沙群岛、榆林港、三亚瑯琊湾的经过情形、图册影本、航海日记,但也没有军事规划、建设内容。早在1926年,海军部咨呈国务院备案,把西沙群岛已划作海军军事区域[21],然而海军部未有任何军事行动。这不能不说地方政府、军事部门在西沙经略上缺乏长远的考虑,也相形见绌于晚清时期西沙筹办处之谋划了。
正是在上述情况下,中山大学从资源开发的角度申请经营西沙群岛,并获得批准。1928年7月10日出版的《农声》刊载消息:“现值政府议决,智利硝进口,由本校农林科配制,则该群岛矿产,正可利用,以为原料;且现当开垦第二农场之际,一切植物,须用肥料正多,倘经营得当,自可藉其收入,以供农林事业建设之用。”[22]为此农林科请校长转呈广州政治分会,将西沙群岛矿产拨归该校管理,由农林科规划开发资源事宜。1928年6月19日,广州政治分会116次会议议决,将西沙群岛磷矿交给中山大学管理与开采[23],所得收入供发展农林教育之用。6月26日,广东省政府第三届委员会第七十次会议“报告事项”中记录在案[10]299,并责令民政、建设两厅办理,两厅函复遵办[6]94。
中山大学接管后,农林科人员为更好地得出实验数据,不断进行试验。农矿部广州农产物检查所姚醒黄、唐本明1928年在《农学杂志》上发表了《广东西沙岛鸟粪在肥料上功用》,根据中山大学农学院花圃土壤与西沙岛鸟粪混合比例的实验,即用海鸟粪与过磷酸石灰实验,证明“此种鸟粪颇易于土壤中之消化菌之繁殖,其缘因盖由于所含之石灰量达百分之二十五六也”[24]。中山大学农学院教授兼农林化学系主任彭家元,1930年在《农声》杂志上发表了《直接利用西沙群岛海鸟粪之研究》[25]44,主要内容有三方面:(1)根据中山大学1928年采集西沙群岛鸟粪21个样本,当时农林化学系分析认为鸟粪含氮、钾甚少,含磷高的可达31.182%,少至2.781%,平均15.82%,品质参差,制造上感觉不便;(2)为了进一步验证西沙群岛鸟粪是否可以直接利用于土地以做肥料,彭家元进行9组56个鸟粪实验,用鸟粪与土壤、硫磺有机质等物质堆积,经10个星期后,可溶性磷酸由2.45%可增至8.19%,如配以硫磺、菜叶、马粪,较单用硫磺为佳,能使有效性磷随时间而增进;(3)为求实地证明起见,彭家元在本科第二农场选择荒地一段进行试验,“每分地(十分之一亩)用鸟粪10斤与过磷酸石灰4斤产量的比较稍逊”,但最终结果如何“尚须长时比较试验乃可断言”[25]45。这表明学者对西沙鸟粪农业上的可用性,在实践中不断进行探索。
中山大学承办西沙岛务之后,迟迟未进行资源开采,此时有商人向中山大学、广东省府申请承办西沙鸟粪矿产的开采,以制造肥料。1929年1月6日,生产钾肥的广东益农公司商人陈恒、李有光,呈文中山大学称:“惟查勘验迄今将年,虽经化验专家妥为化验,公推此岛鸟粪所含磷质甚丰,足充农植肥料之用,迄未闻有开采消息,正不惟宝藏非计,抑恐强邻窥伺,重惹纠纷。”[6]87为此该商提出厚集资本——纯为华股规划经营,申请开采西沙资源,所得利益除去成本外,以三成上缴中山大学,中山大学可派员监督指导。中山大学批文称,该校已计划开采鸟粪,拒绝该商所请[26]。
然而中山大学承办岛务举步维艰,后中山大学农林科教授沈鹏飞致函戴季陶,承认开采西沙资源,成本较大,而中山大学款项支绌,难于举办。西沙群岛孤悬海外,政府保护之力有限,中山巡查亦鞭长莫及,闻有外人觊觎,为保资源,拟请政府,“将批商收入之款,全数拨交本校,作筹设建造厂之费,随与该商订价,购收原料,由厂制成肥料供给农家,以免外人觊觎,入岛偷采”[27]。戴季陶认为此法尚属妥当,故照转省政府核准[27]。后省政府批复“所拟办法尚属妥善”[6]92。然而中山大学终因一校人力、财力、物力所限,无力经营,于1929年底将该矿管理权移交回广东省政府[7]87。此后中山大学再未参加西沙群岛的管理工作,不过中山大学组织、调查西沙的历史有值得总结之处。
结 语
无论是在组织西沙调查过程中,还是在研究报告的撰写中,中大学人们均发挥了重要作用。邓植仪、沈鹏飞、丁颖等人在农学、生物学等领域有很深的造诣,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保证西沙调查的科学性和有效性。他们所撰写的科研报告为官方和社会各界广泛承认,奠定了以后国人认知西沙群岛的基础。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明中山大学在海洋地质和土壤、海洋生物等研究领域学术积淀深厚。与此同时,上述学者利用所长分析西沙群岛的地质、矿产,并提出维权的举措,至今读之仍有借鉴意义。
此次西沙调查活动形成的一种官、军、学结合的方式,易于汇集各方专业人才,能从不同角度研究、思考南海问题,并在调查结束后提出有分量的研究报告或对策建议,这使政府在制定南海政策中考虑得更为全面。这种方式为以后调查南海诸岛的诸多行动所沿用。
中大学人的调查行为本身及成果成为中国政府管辖、维权的重要证据。有学者分析晚清民国学人时说:“学术要不要影响社会时势以及如何影响社会时势,是近代中国知识人相当纠结的两难之事。”[28]这应是学人要不要参与到政权政治之中的彷徨心态。在需要维护国家、民族权益之时,中大学人勇于承担责任,运用专业所长提出一些有价值的固守边疆方策,并大声疾呼政府和国人对边患危机的重视。这种责任担当、炽热的民族情怀值得肯定与推崇。
1928年之前,无论是广东商人,还是崖县政府对西沙的调查,主要讲述的是日本人对西沙资源的掠夺。1928年,中国政府似乎才意识到法国人在西沙群岛的活动,与此次西沙调查是分不开。调查人员根据在永兴岛拾得之物,才知晓法国军舰或某些不明国籍的军舰、船只,在1925年就侵扰西沙某些岛礁[16],而此前资料乏于记载。
中大学人对西沙群岛的调查研究,因调查时间短,专业人才少,调查的岛屿不多,致使调查没有深入下去,关于西沙的建设对策,尚缺乏一定的针对性。这一方面反映出调查人员对西沙知识积累尚不充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的很多建议缺乏前瞻性和实践性[29]。历史经验表明,西沙事务的筹办需有一专门机构,并协调各方面的力量,且赋予全权,由它来组织各方、制定规划和政策,负责具体实施,及时发现和解决问题,这样才有可能使西沙各项事业顺利进行。另外,南海学术研究应具有持续性,调查的内容应日渐丰富且连续,如此才能使学术研究与调查相结合,为南海事业的发展奠定基础,由此来看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