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题材对寿山石雕刻创作的影响

林志良

敦煌石窟是佛教艺术的明珠，也是世界文化遗产中的瑰宝。敦煌石窟主要包括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和安西榆林窟。敦煌石窟中有丰富的壁画，绘画时间长逾千年，是世界上壁画最集中的石窟群，也是我国现存规模最大而且内容最丰富的石窟艺术宝库，以其悠久的历史影响着后世许多艺术品的创作，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诗词、歌赋、绘画到雕刻等方面，以敦煌艺术为契机，来探索其与寿山石雕刻创作题材的关系。

一、敦煌文化的艺术渊源

敦煌文化和艺术的中心是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的莫高窟，从前秦到元代都有增建，目前保存下来的壁画约有4.5万平方米，包含故事画、人物画等。壁画构图宏伟，线条细密流畅，用色浓重艳丽，俗称“千佛洞”，是迄今为止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地，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浩瀚的敦煌艺术文化的影响下，现今流传下来的寿山石雕刻艺术品少不了对于佛道元素的借鉴。

敦煌壁画以纯天然的矿物颜料为主，壁画设色富丽堂皇，色彩绚烂夺目。敦煌壁画每一个时期的风格不尽相同，壁画中的厚重感、色彩的美感、色块的叠加之美，对当代工笔重彩艺术创作影响很大，其画材、技法也被当代工笔重彩借鉴，赋色法、墨骨法等都是对敦煌壁画艺术的传承与发展。寿山石雕刻艺术便是在吸收了工笔绘画的精华之后，传承发展而来的。今天所看到的圆雕、高浮雕技艺，都受到敦煌艺术的影响。

《佛缘》 林志良/作

《闽南风情》 林志良/作

《童心同乐趣》 林志良/作

《西游记》 林志良/作

敦煌壁画的色彩深受传统色彩观和佛教艺术色彩观的影响，敦煌壁画历经千年，每个朝代的壁画都呈现出了自己时代的特点，伴随时代变化形成独具特色的壁画艺术。总体来看，在颜料方面，敦煌壁画多运用石青、石绿、朱砂、朱磦、蛤粉、金、银、云母等矿物质颜料。早期壁画勾勒和渲染多使用黑、白色，背景中会使用石绿、群青等色彩，整体和谐而又有装饰感。魏晋南北朝时期敦煌壁画深受西域文化的影响，带有明显的西域风格，在用色上大胆、鲜明。这一时期的敦煌壁画以白粉铺底，以土红色为主调，用石青、石绿绘制。这一时期的壁画在造型上追求神似，追求精神性表达，有肃穆之感。隋朝时期敦煌壁画出现了创新样式，色彩方面表现得尤其明显，用色稳重、和谐，除了使用土红、石青等色彩，还创新使用了草绿色、金银色，比如这一时期的佛像和普通人物在头饰、服饰处多贴金箔，整体兼顾了庄严感和金碧辉煌的效果。敦煌壁画艺术的高峰期和成熟期在唐代，色彩装饰性强，给人雍容华贵的感觉，颇有大唐盛世风貌。这一时期的敦煌壁画多采用西域凹凸法绘制，画面整体视觉效果强烈，装饰感鲜明，且构图恢宏。其色彩明度分多个层次，色彩冷暖对比鲜明，色彩之间的审美效应相得益彰。唐代敦煌壁画的绘制材料更加丰富，除了传统色彩，还自制了铅丹、铜绿、烟黑等颜料，色彩丰富且不同色彩的明度不同，使画面富有装饰性和层次感。宋元时期，文人画逐渐兴起，上层社会重视传统水墨画的发展，重彩壁画创作深受影响，整体趋向平淡、清冷。这一时期的敦煌壁画中不再有盛唐的富丽堂皇之感，转变为色彩宁静、和谐，色彩的明度层次也相应减少。

综而述之，伴随着西域佛教东传，西域重彩与中原画风逐渐融合，成为我国传统绘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矿物颜料色彩强烈、色相稳固，适合佛教教义宣传之用，所以佛教题材的绘画多用矿物颜料创作。伴随着佛教的推广，以矿物颜料进行绘画迅速发展，敦煌莫高窟壁画、克孜尔石窟壁画等重彩画都是典型代表。到明、清时期，以矿物颜料为主要媒介的重彩画不再在上层社会出现，多为民间绘制。

二、敦煌文化的时代内涵

敦煌壁画是在佛、儒、道思想和传统绘画艺术的影响之下创作的人类瑰宝，是中国传统绘画的杰出作品。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到现在，众多艺术家临摹学习敦煌壁画，并受其启发投身到工笔重彩画的创作中，创作出许多优秀的作品。许多高校也开设了敦煌学和敦煌绘画课程。可见，敦煌壁画仍在给予中国工笔重彩画许多启示，主要表现在线条、构图、颜料、色彩等诸多方面，当代工笔重彩画的赋色法是对敦煌壁画中晕染法的传承。

魏晋南北朝时期，壁画多采用平涂背景的方式，且平涂的色彩大多是土红色。颜色叠加则先用白色铺底，再覆盖其他颜色。唐代制作菩萨像时为了突出立体感，一般使用沥粉，在沥粉上贴金属箔。工笔重彩画使用的矿物色色彩明度和纯度高，容易吸引观者视线。敦煌壁画将“晕染”和中国画的线描法相结合，使画面更显灵活生动，对当前工笔重彩画产生了直接影响。当代工笔重彩画的赋色技法，就受到敦煌壁画中晕染法的启迪。

工笔重彩画作为中国绘画艺术中的瑰宝，构图严谨、造型精准、色彩华丽，大量使用矿物质等颜料，与寿山石原石雕刻取之天然相类似。春秋战国时期出现了重彩画，笔法简洁朴实。唐代工笔重彩画达到鼎盛。宋元时期工笔重彩人物画在唐代的基础上传承发展，伴随着审美思想的变化，文人水墨画逐渐占据主流地位，工笔重彩画逐渐式微。近代由于西方绘画造型观的影响，绘画从样式到观念都有了很大改变。现当代时期，复兴传统文化观念兴起，借助敦煌石窟艺术研究及传播之功，工笔重彩画开始了复兴之路，也以此为契机使中国元素辐射到了寿山石雕刻创作之中。敦煌壁画中的精细线条伴随着时间推移，部分已经剥落，线条被隐匿起来，使得敦煌壁画展现出斑驳的艺术效果。现代重彩工笔画的没骨画法，就主要模仿敦煌壁画的斑驳效果，用色彩块面组合画面，去除了明显的线条，展示了残缺的美感和隐藏线条的艺术魅力，在绘画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也渐渐被寿山石雕刻吸收，融入雕刻艺术。

“意象”是中国重要的传统美学范畴，也是我国工笔重彩画创作需要延续的传统文化精神，所以工笔重彩画在吸收外来因素的同时，需要更加重视其传统精神内涵，使作品既具有时代精神又具有民族精神。适当地回望敦煌壁画，或能澄明当代工笔重彩画家迷惘的双眼。

所谓艺术创作，不过是艺术家依靠自己特有的语言来完成其审美目标，是一个物化情感并表现自我的过程，而艺术品则是审美意识外在物态化的表现形式。“思想是创作的源泉”，在石雕创作中注重个人思想和情感的表达，不人云亦云、亦步亦趋，大量运用与创新表达中国元素，就是受这种独特的敦煌艺术理念的影响。

三、敦煌文化与寿山石雕刻创作的结合

中国画古称“丹青”。“丹”是用朱砂矿石磨制成的颜料，“青”指由蓝铜矿和青金石调和制成的颜料，“丹青”泛指所有颜料。工笔画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的帛画，此时的帛画用单线勾勒，造型简练，也出现了平涂、渲染的方式。清朝乾隆时期，工笔画这一名称被正式提出。工笔画分为淡彩和重彩两种。工笔淡彩画颜色明快、清淡；工笔重彩画颜色艳丽，色彩稳定性好，富有装饰性。矿物质颜料与重彩画发展具有内在联系。“重”指矿物质颜料厚重，有覆盖性，色彩鲜亮、饱和，给人稳重、庄重之感。植物色以植物的根、茎、叶为原材料制成，色彩透明、轻快。重彩画既具有传统的装饰性，又具有现代的绘画性，有利于展现艺术家的个性。传统的工笔重彩画工整细致、设色艳丽。现代重彩画并不是工笔重彩画，而是由传统的工笔重彩演变而来。当代工笔重彩继承发展了敦煌壁画中的材料。敦煌壁画使用的矿物色彩有几十种，既有中国传统矿物色，又有来自西域的绘画材料。当代工笔重彩画使用的颜料除了矿物色，还有人工制作的仿矿物颜料，既丰富了色彩，也增强了画面的表现力。例如，敦煌壁画除了使用矿物颜料，也使用了金粉、金箔等金属材料，当代工笔重彩画也可以巧妙运用金属箔来丰富画面，增强画面的装饰感，同时使用化学方法使金属箔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奇妙效果。

当代工笔重彩画继承发展了敦煌壁画中的色彩搭配。敦煌壁画的色彩品类并不多，以石青、石绿、朱砂、朱磦、蛤粉、金、银为主，这些壁画颜色极具装饰性，华丽、明亮而不妖娆。画面色彩讲究疏密、节奏、韵律，利用线条把物象划分为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色块，色彩虽是平涂，但因位置得当、巧妙配合，形成完整、统一、和谐的画面。为求色彩的丰富，通过色彩冷暖对比、补色对比、互相衬托、穿插等以达到色调和谐、生动。加之历经千年，色彩局部氧化而产生的灰色使得画面层次更加丰满和谐。当代工笔重彩画继承了敦煌壁画的装饰性色彩，随着矿物质颜料制作技术的迅猛发展，仅天雅矿物质颜料就有三千多种色相、色阶各异的颜料为画家提供了更多选择，为学习并发展敦煌壁画提供了保证，也使当代工笔重彩画更为丰富绚丽。除此之外，当代工笔重彩画模仿敦煌壁画的厚重底色，把二维绘画变成了立体空间，展现了厚重的肌理质感，丰富了画面效果。敦煌壁画色彩的独特感染力在当代工笔重彩画中得到了传承和发展。当代工笔重彩画是对我国传统绘画的继承，既融合了敦煌壁画的诸多绘画元素，又借鉴了现代西方绘画中的部分因素，在现代审美观念下继承与创新，开创了国画领域的新潮流。

当代工笔重彩画保留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意境、勾线等特征，也深受当代艺术的影响，展现了时代精神。在当代工笔重彩画的传承与发展中，艺术家成为传承和创新的主体，他们在思想、材料、时代语境上赋予当代工笔重彩画新的理念，传达了他们对艺术的理解和感悟，创作出时代风格鲜明的工笔重彩作品。当代工笔重彩画在题材、技法等领域发展迅速，发展前景广阔，并以此为契机融入中国文化元素。中国元素虽然外延极为宽广，但就表现出的历史、文化的深度和厚度而言，元素之间是有差异的，那些最能体现中国文化特色和艺术精神的，可称之为典型的中国元素。雕刻创作者基于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热爱及对作品文化内涵的重视，在创作中喜欢选择这类典型的中国元素。中国元素与中国元素之间，总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它们在创作上可以说是不自觉地互相吸引，一个元素浮现之后，自然会引着作者去寻找另一个元素，最终促使作者将它们叠加、融合在一起，呈现出更强烈的艺术效果和更深厚的中华文化。中国元素的选择和搭配来自合理的联想，而合理的联想则基于石材本身的形状、色彩、纹理等特性。这其中，色彩的联想往往是第一位也是最主要的。抽象主义画家康定斯基认为：“一般说来，色彩直接影响着精神。色彩好比键盘，眼睛好比音槌，心灵仿佛是绷满弦的钢琴，艺术家就是弹琴的手，它有目的地弹奏各个琴键来使人的精神产生各种波澜和反响。” 色彩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对石雕来说，通过合理的色彩联想，选择合适的意象进行俏色巧雕，既是创作的基本要求，又是作品的一大亮点。

故此，在敦煌艺术影响下的工笔绘画在雕塑发展方向上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寿山石雕刻创作中也以工笔重彩画新的理念，来对色泽艳丽的寿山原石进行巧妙的构思与雕刻创造。

四、结语

敦煌石窟营建的千年历程，正是中国艺术的程序、流派、门类、理论的形成与发展时期，也是佛教与佛教艺术传入后，佛教美术艺术成为中国美术艺术的重要门类，最终完成了中国化的时期。

从中国传统雕刻的门类来看，敦煌石窟壁画中的人物画、山水画、动物画、装饰图案画都有千年历史，数量众多，自成体系，都可成为独立的人物画史、山水画史、动物画史、装饰图案画史。特别是中国宋代以前即10世纪以前如此丰富的人物画、山水画、动物画、装饰图案的实例，这是世界各国博物馆藏品中所未见的，也对寿山石雕刻创作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