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妊娠剧吐应用现状及展望

李 杨，刘 丽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研究生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妇二科，黑龙江 哈尔滨150040)

妊娠剧吐是女性群体孕期特有的早孕反应，是妊娠期最为常见的早孕疾病，其发病率约为35%～91%[1]。孕妇以无法正常进食、持续的恶心呕吐、脱水、体重减轻为主要临床症状，严重时不仅导致脂肪代谢异常，造成电解质紊乱，损伤肝肾、甚至诱发Wernieke脑病，且会影响胎儿发育，娩出低质量胎儿、早产儿、不足月胎儿等，造成不良围产结局，对孕妇的生活质量造成影响，且威胁到母婴健康[2]。该病的发病机制尚不完全清楚，其可能与胃肠道、中枢神经系统、心理、胎盘、激素等因素相关[3]。目前，西医以止呕、补液、维持酸碱平衡及水、电解质平衡等为主治疗妊娠剧吐，但疗效尚需提高[4]。中药历史悠久，其在治疗妊娠疾病方面取得了显著的疗效，且中药具有操作简单、不良反应少、安全性高等优势，其得到临床医师及患者的重视。中医学将妊娠剧吐归属于“妊娠恶阻”“阻病”等范畴中，常采用中药内服及中医外治疗法治疗该病，均取得了满意的疗效[5-6]。基于此，本研究将探讨中医药治疗妊娠剧吐的应用现状及展望。

1 中医学对妊娠剧吐的认识

1.1 古代医家对妊娠剧吐的认识 在《诸病源候论·妊娠恶阻候》中首次提出“恶阻”，指出“此由妇人元本虚赢，……气逆而呕吐也”，认为该病的病因病机为“当风冷饮太过”及“元本虚赢”。该病为本虚标实之证，即实则因心下有痰水，或外感风冷；虚则肾气虚，本元亏虚。《备急千金要方》中指出该病的病因为肝郁气滞、气血虚弱，可给予“青竹茹汤”“橘皮汤”治疗，得到后世医家推广。但是《妇人大全良方》“妊娠呕吐恶食……此胃气虚而恶阻也”，其病因为脾胃不足。《罗太无先生口授三法》“有孕妇三月，呕吐痰并饮食，……肝脉挟冲脉之火冲上也”，其病机为肝气横逆上冲。《小品方·卷第七治妊娠诸方》“凡妇人虚赢，……挟风则头目弦也”，其病机为肾气亏、气血虚。《景岳全书》“凡恶阻多由……故致呕逆等证”，提出妊娠与呕逆密切相关，主要原因是妊娠影响气下行；《傅青主女科·下卷》“肝血太慢”“肝急则火动而逆”，可给予“顺肝益气汤”治疗。《丹溪心法卷五产前九十一》“恶阻者，……需用二陈汤”，其认为该病主要是痰作祟。

1.2 现代医家对妊娠剧吐的认识 现代医家综合前人的经验同时结合自身临证经验，对妊娠剧吐的病因具有各自独到的见解。林洁指出妊娠剧吐的主要病机为心神所伤，脾胃升降失调，其认为该病与情志过极、心神受损相关，因此，应调整情志、采用清心安神之中药治疗[7]。邹聪等[8]的研究则提出该病的基本病机为肝胃不和，胃失和降，提出该病的根本治法为抑肝和胃，兼以柔肝健脾。李岩提出脾肾虚弱，肝气横逆上冲犯胃，其认为妇人肾气虚，孕后血聚胞宫，精血养胎耗损肾气，影响肾的生理功能；肝为木，肾为水，肾为肝之母，肾气虚弱，母病及子，肝火夹冲气上逆犯胃，致使肝胃不合；肝气有余，脾胃不足，影响水液代谢，日久则痰浊内停，冲气夹痰浊上逆犯胃，引发呕吐；日久耗伤津液，气阴不足，发为危候。故应采用分清轻重缓急，慎重选方用药，讲究服药方法及结合安抚情绪为总治则，其治疗大法为降逆止呕、清肝和胃健脾、补肾安胎[9]。傅金英认为该病的基本病机为脾胃虚弱，临床为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四肢无力、面色萎黄为主要临床表现[10]。其治则为和胃止呕、健脾益气、理气消食，临床治疗应以口服中药为主，同时需结合心理指导及中药贴敷，以缓解孕妇临床症状，提高其生活质量，使其顺利妊娠。王宇飞等[11]则提出肺胃与妊娠剧吐相关切，以通降肺胃气的治则为主治疗，可改善患者临床症状，提高治疗效果。

2 妊娠剧吐中医证候特点

临床关于妊娠剧吐的中医证候特点主要集中在中医证候规律方面的研究，尚缺乏生物学基础的研究。在中医证候规律研究方面，曲瑾[12]通过对以往文献进行分析得出该病的主要证候为脾胃虚弱证、肝胃不和证、胃阴亏虚证、气阴两虚证、肾阳虚寒证、肝胃郁热证、湿热内阻证、痰湿阻滞证、肝肾阴虚证等9种，所选文献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中药包括白术、陈皮、竹茹、甘草、砂仁、半夏、生姜、茯苓、党参、大枣、麦冬等12味中药。严晓莹[13]对历代文献入手进行总结得出该病的证候主要集中在肝肾阴虚证、肝脾不和证、中脘停痰证、脾胃亏虚证等，主要治则根据病机制定主要包括滋养肝肾、健脾调肝、顺气豁痰、健脾益气等。王永富等[14]根据妊娠剧吐孕妇的临床症状按中医辨证分为肝胃不和型、脾胃虚弱型、气阴两虚型、肾阳虚寒型、胃阴亏虚型、肝肾阴虚型及痰湿内阻型7种证型，其中以肝胃不和型、脾胃虚弱型、气阴两虚型最为常见。

3 辨证论治

3.1 肝胃不和证 刘音吟[15]通过对谈勇治疗肝胃不和型妊娠恶阻的经验进行分析，常采用抑肝和胃、降逆止吐及补肾安胎，健脾益气法治疗，其中抑肝和胃、降逆止吐法常采用抑肝和胃饮治疗，由黄连、苏叶、竹茹、姜半夏、陈皮、白芍组成，其中黄连清热燥湿，苏叶解表散寒、行气和胃，竹茹清热化痰，姜半夏燥湿化痰、温中止呕、宽胸散结，陈皮理气健脾、调中燥湿化痰，白芍养血柔肝，诸药合用共奏疏肝和胃、养肝降逆之功效。另外，在上述治疗方法的基础上添加白术、党参、续断、菟丝子，其中白术健脾益气，党参健脾补肺、益气生津，续断补肝肾、补虚益气；菟丝子滋补肝肾，在上述功效的基础上达到健脾益气、补肾安胎的功效。李婉玲[16]采用按照随机数字法将60例肝胃不和型妊娠恶阻患者分为治疗组(予苏连止呕方配合静脉补液治疗)及对照组(静脉补液治疗)各30例，结果显示，与静脉补液相比，苏连止呕方联合静脉补液能够缩短患者治疗时间，缓解恶心呕吐程度，促使复发率降低，从而改善患者生活质量。林丽娜等[17]研究指出，与中药内服加夏茹和胃膏神阙穴贴敷可显著提高妊娠恶阻肝胃不和证患者临床疗效。

3.2 脾胃虚弱证 李岚等[18]通过对收治的52例脾胃虚弱证妊娠剧吐患者采用随机法分为常规补液联合纠酸组及针刺结合香砂六君子汤组，结果提示，与常规补液联合纠酸组相比，针刺结合香砂六君子汤加味可提高脾胃虚弱型妊娠剧吐患者临床疗效。金婷[19]通过编号随机数字将53例脾胃虚弱型妊娠剧吐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分别给予单纯输液治疗及在对照组治疗联合加味香砂六君子汤内服+中药熏鼻+输液治疗，结果显示，加味香砂六君子汤内服+中药熏鼻+输液治疗能够有效改善患者临床症状，疗效明显，且可提高患者依从性，可在临床推广应用。豆银秀等[20]通过的研究指出，穴位贴敷联合香砂六君子汤能够提高脾胃虚弱型妊娠剧吐患者疗效，且可缓解患者不良情绪，提高生活质量，促使新生儿早产发生率降低，提高新生儿Apgar评分。

4 现代医家采用中药内服治疗妊娠剧吐

武权生根据临床经验与疾病特点创制成健脾化湿方治疗脾虚湿阻证妊娠剧吐，由黄芪、豆蔻、广藿香、甘草、茯苓、白术、党参、陈皮、砂仁、黄芩、姜半夏组成，方中黄芪可益气壮阳、固表止汗、生津养血；豆蔻、砂仁可化湿消痞、行气调中、和胃醒脾；广藿香可镇定安神；茯苓、陈皮、党参、白术、姜半夏可补中益气、利水渗湿、宁心安神、降逆止呕；黄芩可清热燥湿解毒；甘草可益气补中、调和诸药。诸药合用共奏健脾化湿、平冲降逆、固护胎元之功效[21]。曾倩认为妊娠剧吐应从肝脾肾入手，采用小半夏加茯苓汤合寿胎丸为主方进行加减，由姜半夏、大菟丝子、生姜、茯苓、续断、桑寄生组成，方中姜半夏、生姜、茯苓可降逆止呕、燥湿化痰、健脾养心安神；续断、桑寄生、大菟丝子可补肝肾、安胎元。诸药合用可达降逆止呕、健脾利湿、补肝肾、安胎元之功效[22]。傅金英则认为该病属于本虚标实之证，以痰湿、肝郁为标实，以脾胃虚弱为本虚；应给予治病与安胎并举为原则，自拟八珍止呕汤为基础方，由黄芪、白术、党参片、白芍、当归、茯苓、姜竹茹、炒麦芽、川芎、姜半夏、砂仁、木香、焦神曲、甘草片组成。辨证加减，若寒邪伤胃、性寒肢冷则加艾叶、吴茱萸；若食欲不振、湿热阻胃、脘腹胀满、舌红苔黄腻者，加紫苏、黄芩。方中黄芪、白术、党参片、茯苓、益气固表、健脾益胃补气、宁心安神；白芍养血柔肝、缓中止痛；当归益气补血；姜竹茹、姜半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炒麦芽疏肝理气、健脾和胃；川芎、木香行气、健脾消食；砂仁、焦神曲行气调中、健脾和胃；甘草片调和诸药。诸药合用共达降逆止呕、健脾养胃、调气和中之功效[10]。林洁经多年临床经验及结合以往医家经验认为该病的主要病因为脾胃升降失常，应给予黄连汤联合香砂六君子汤治疗，该方由苏叶、姜半夏、甘草、茯苓、白术、党参、黄连、菟丝子、桑寄生、砂仁、陈皮组成，诸药合用共达止呕、安胎、宁心安神之功效[7]。

5 中医外治疗法治疗妊娠剧吐

5.1 针灸治疗妊娠剧吐 颜国辉[23]随机将70例妊娠剧吐患者分为甲氧氯普胺组和腕踝针联合甲氧氯普胺组各35例，结果提示，与甲氧氯普胺组相比，腕踝针总治愈率较高，且妊娠专用恶心呕吐量化表(PUQE)积分降低明显，妊娠恶心呕吐生命质量量表(NVPQOL)积分降低，提示腕踝针治疗妊娠剧吐患者可改善患者妊娠剧吐症状，减少住院天数，提高生活质量，且不良反应少，安全性较高。赵雨婷[24]根据随机数字表法将99例脾胃虚弱型妊娠恶阻患者分为对照组(给予院内常规护理及治疗)、试验组1(在对照组治疗的基础给予针灸治疗)及试验组2(在上述治疗的基础上进行揿针治疗)，结果显示，揿针疗法能够提高脾胃虚弱型妊娠恶阻患者临床疗效，可改善患者临床症状，且安全性高，提高患者的治疗依从性。彭建东等[25]通过对58例妊娠恶阻患者进行治疗，结果显示，42例痊愈96.55%(42/58)，提示可促进尿酮体转阴，疗效明显。

5.2 穴位贴敷治疗妊娠剧吐 范泽玲等[26]将118例妊娠恶阻患者按随机法分为对照组(西医常规补液治疗)及观察组(西医常规补液治疗联合橘皮竹茹汤加味联合穴位贴敷治疗)，结果提示，橘皮竹茹汤加味联合穴位贴敷能够有效治疗妊娠恶阻。苑程鲲等[27]随机将60例脾胃虚弱型妊娠剧吐分为观察组及治疗组，分别给予单纯补液治疗及在观察组治疗的基础上给予中药穴位贴敷，结果提示中药穴位贴敷可提高患者疗效，安全性好。王艳[28]通过对60例肝胃不和型妊娠剧吐病患者分别给予静脉输液治疗及穴位贴敷法联合纠正水电解质紊乱治疗，结果提示，穴位贴敷法联合纠正水电解质紊乱治疗可有效提高肝胃不和型妊娠剧吐患者临床疗效，且可缩短疗程，安全性高，且操作简单，可增加患者的治疗依从性。

5.3 其他疗效治疗妊娠剧吐 张改花[29]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112例妊娠剧吐分为研究组(实施中医捏脊联合穴位按摩)和对照组(实施穴位按摩)，结果显示，中医捏脊联合穴位按摩能够将妊娠剧吐患者治疗时间缩短，疗效明显，且能够改善患者心理状态。胡爱平等[30]将60例脾胃虚弱型妊娠剧吐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给予常规补液治疗)、观察1组(在对照组治疗的基础上给予穴位按摩治疗)、观察2组(在上述治疗的基础上给予穴位按摩)各20例，结果提示，穴位贴敷联合穴位按摩不仅能够缓解脾胃虚弱型妊娠剧吐患者临床症状，而且可促使患者的生活质量提高。

6 展 望

中医药治疗妊娠剧吐虽已取得较好成绩，但若对照国内外最新指南，着眼妊娠剧吐中医诊疗的临床需求仍有需要改进之处。一是关于中医药治疗妊娠剧吐的研究仍以中医药综合研究为主，缺乏循证医学证据的妊娠剧吐专属大数据中医证候学资料，因此，妊娠剧吐的中医证候诊断标准尚需制定统一标准。二目前临床尚缺乏关于中医证候生物学基础方面的研究，由于中医证候要素诠释不够深入，尚需提高组方的用药精准程度，且对中药的药理研究不够深入，其作用机制尚需进一步完善。三是以往中医临床治疗的样本量较小，仍需进一步研究证实，且缺乏大规模推广的成熟方案。因此，应以妊娠剧吐中医辨证行业标准为导向，将中医四诊诊断仪引入，中医证候做到从源头规范采集信息，确保中医证候辨证的科学性，汇集基于循证医学证据的专属大数据中医证候资料，区分与妊娠剧吐中医证候差异性变化，对中医病因病机的关键点进行提炼，并完善血清生化、免疫、基因组学、代谢组学等领域深入开展妊娠剧吐证候生物学基础及相关中药作用机制研究，并扩大样本量，为中医临床辨证、组方用药、针灸及其他疗法提供新的方向及靶点，也是今后中医药治疗妊娠剧吐的重要方向。另外，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上，对现代医学研究妊娠剧吐基础进行研究及临床实践前沿动态，设置最终重点目标为妊娠剧吐的治疗效果，探索新的精准切入点，可丰富中医药治疗妊娠剧吐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