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夏雨

□张树声

夏天到了，雨水自然多了。

夏天的雨，不比春天的雨，春雨绵绵贵如油，有点吝啬。

夏天的雨，也不比秋天的雨，秋天的雨，只是夏雨的后继，“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夏天的雨有气势，黑云压城，摧枯拉朽；夏天的雨有声势，电闪雷鸣，霹雳威震；夏天的雨有力量，洗却尘埃，冲刷块垒。

夏天正是世间万物的茁壮生长期，一场滂沱大雨，如注如泼，庄稼浓碧，林木苍郁，江河行地，透人心扉，酣畅淋漓好个夏。

在过去农作物靠天收的年代，每到夏季，农民如遇干旱，没有适宜播种的土壤，就先把夏季农作物的种子播在土壤里，俗称“干打垒”种法，等待老天爷下雨。如果连续几天还不下雨，人们急得心烧火燎，渴望的心情可想而知。这时村庄的头人就会杀猪宰羊，率村民带上供品，到祈天的地方，或寺庙，或山头，或大路口，或大树下，或坑塘旁......向天神求雨。而后，有时在当天，有时隔一两天、三五天果真下了场透雨，似乎祷告显灵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在夏季的时节，久旱必雨的自然现象，但人们的心灵得到了慰籍，播下去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生长，禾苗一派蓊郁葳蕤。这真是及时雨呀！

及时雨也不是说来就来的，有时候天气连续干旱不下雨，人们只能认命了，但心有不甘。不过下地的种子因土壤干硬，种子不会发霉变质，不改本心一再等待，该发生的事情迟早要发生。终于某天下雨了，但是农作物的收成可能要大打折扣。

如果说风起于青萍之末，那么雨就起于云霓之端。“夫云者，水之征，山之灵所泄也”。雨水由冷暖湿气流交汇、气压气旋变动、水汽冷却凝结而成；雷电由不同云层云团运动的摩擦碰撞，以及大地磁力的影响而生，两者雷雨交加是常态。夏雨的形成降落过程，是对客观事物发展变化系统性、全面性、辩证性的有力诠释。但对这种诠释，既可以是鸿篇巨论，如气象学的专门著述，也可以择其要而用之，如每天气象部门的天气预报简明扼要，易懂易记，为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提供了很多便利。

俗话说，不知哪块云彩会下雨，这肯定指的是夏天的云。这种云有一种敢为天下先的首创精神，管他别人怎么样，我先来！敢于担当难能可贵啊。夏雨又是夏天气温的有效调节器，“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天气闷热，往往酝酿甘霖。人们在闷热的时候，往往心烦气躁，一场夏雨消暑纳凉，沁人心脾，使人把浮躁的心情沉稳下来，为人心态平和，处世虑事稳当。

在过去，当人力无法与自然力抗争时，人们把洪水视为猛兽，人类历史上也不知因洪水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水利工程措施和非工程措施并举，人们对洪水的认知和感知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洪水如果被管控，就可变害为利，成为一种宝贵的自然资源，防得住，用得上。现在各类大型引水调水工程的水源，大多是储蓄的洪水；补充超采区的地下水，在很大程度上也要靠雨洪资源。人们日常利用的地表水、地下水、外调水，在一定意义上说，都是夏雨，特别是大雨和暴雨的功劳。

当然，夏天也有只打雷不下雨的地方，看似轰轰烈烈，没有实际效果；或雷声大，雨点小，雨过地皮湿，效果不大，这都是自然属性。联系到社会生活，何尝不是如此，看来形式主义总会有的，绝迹也难。

季羡林先生说，宋代蒋捷的《虞美人》是最有名的一首听雨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叶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蒋捷听雨的心情，是颇为复杂的。他用听雨这一件事情来概括自己的一生，从少年、壮年一直到老年，达到了“悲欢离合总无情”的境界。恕以妄加揣度，蒋捷所听的雨，应该说每年每季的雨都听了，但主要听的是夏季的雨，因为夏天这个季节的雨，既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哒滴哒的中雨，更有噼里啪啦的大雨，倾盆而泻的暴雨和特大暴雨，它们有时在一场连续的降雨过程中又相互转换交织。不同的雨，对于生活在不同环境和生活况味的人，有不同的感受，最能触发人的灵感，启示人的禅悟。倘若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困顿与甜蜜，顺境时的愉悦与逆境时的彷徨，成事时的欣喜与败事时的懊恼，人情世态的冷暖炎凉等等际遇与遭遇，岂能发出“总无情”的感慨！人是情感动物，可以做到名利不记，宠辱不惊，要做到“总无情”难矣。再者，人在什么时候还是要有点精神的，即便到了老年。应该做到少年有志，青年无悔，中年无怨，老年无憾。不过，也不要对蒋捷的词太较真，凡是诗词歌赋之类的作品，哪能和实际生活对号入座呢，他也可能借此诉说纾解胸臆，能否做到则另当别论了。

江河呵，我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你也曾多次泥沙俱下，大浪淘沙，这都是当时环境使然。时节在变，环境在变，生态亦变。而今，江河因夏雨清流激荡，天空因夏雨碧蓝如洗，大地因夏雨生机勃发。常言曰：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夏天的雨是长的必备条件，而且是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关键之所在。怎能不歌颂夏雨呢？

天散疏云夏至雨，时令不遇待有期。我们曾热情欢呼过春天的到来，行下春风才有夏雨，现在又欣喜迎来了夏雨的洗礼和润泽。在这激情欢快的时节，大家勤勉耕作，共同所期盼的丰硕果实和富饶收获，一定能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