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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基因传承中的文化传统与传统文化

2023-01-05丁恒星

红色文化学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红色基因

丁恒星 王 镖

红色基因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中所形成的价值观念内核,具有鲜明的信仰性、人民性、文化性、创新性。它在中国的形成得益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与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孕育出的精神硕果。红色基因发轫于“坚持真理、坚守理想,践行初心、担当使命,不怕牺牲、英勇斗争,对党忠诚、不负人民”的伟大建党精神,在传承中构建起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推动中华民族实现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与此同时,红色基因也逐渐沉淀为中华文化的优秀传统,得到了中国社会实践的指证与确认,成为当代中国人精神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传承红色基因、弘扬红色传统,丰富传统文化谱系,对于国家建构、社会认同、文化自信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一、传统形成的内在要素及运行机理

传统是共同体对前人思想和行为的确证与赓续。作为社会关系的产物,人类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传统中,离开了传统,我们将无所依凭、行无所归。传统像生物学上的基因一样具有极强形塑性,塑造着种群、标志着共同体,成为集体无意识的文化积淀。在传统面前,个人的力量或许显得极其有限,“不管我们是想以革命的方式反对传统还是保留传统,传统仍被视为自由的自我规定的抽象对立面,因为它的有效性不需要任何合理的根据,而是理所当然地制约我们的”(1)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著、洪汉鼎译:《诠释学I: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382页。。正因如此,马克思在对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的分析中、托克维尔在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时、本尼迪克特在对战败日本所采取策略建议时都把传统当作极为重要的因素来认识。

传统和我们如影随形,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们。至于什么是传统?传统的内涵是什么?它的构成要素是什么?这些要素是采取什么样的机理推动传统的形成?在不同的研究者视域中,就像读者对哈姆雷特的认识一样,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因此,厘清并深刻理解传统的内在要素及其运行机理,对我们认识红色基因以及由红色基因形成的文化范型具有基础性的价值。在逻辑学上,一个概念的形成总会有其本质的规定性。而决定事物本质的因素往往不会太多,学者通常认为价值观念、仪式、语言文字和时间是构成传统的必要要素。

传统的核心要素应为价值观念。不管是希尔斯、加达默尔,抑或是本尼迪克特,他们都认为核心价值决定传统。没有被广泛认可的价值观念,群体的行为就会缺乏一致性的导引和规制,也就无法形成历史性的记忆与溯源。因此,传统形成的前提是围绕某一核心观念形成具有内在逻辑的概念性集群。随着历史变迁、岁月流逝,那些经过实践检验存留下来的东西总会是最初价值观念的阐释、完善与发展。当然,由于历史环境、生活场景和社会实践的差异,每个民族必将形成具有自我特色的传统。这也是德国学者雅斯贝尔斯在其名著《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所强调的一个观点。他的“轴心时代”理论强调在公元前800年至200年人类精神由于在不同维度上的突破而形成了影响至今的传统。东西文明的分野正缘于此。

观念得到认同渐为传统的重要载体是礼仪。庞勒说:“观念只有采取简单明了的形式,才能被群体所接受。”(2)勒庞著、冯克利译:《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47页。形式的建构不仅是价值观念得到认同的直观形式,更是观念大众化的必要。每一个民族的核心价值观都必须通过外显才能大众化,才能成为普遍接受的观念,也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经久不息。纵观古今中外,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传统不是通过仪式表现出来的。一些传统的民族节日、国家庆典、个人成长,更是程序繁多。那些符合传统的价值观念,总会受到褒奖,只不过在不同时代表现不同罢了。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牺牲的人更是崇高情感的代表,后继者总会通过特殊方式加以缅怀和记忆,通过塑造英雄形象激励更多的人保卫共同体。

随着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用文字来记录价值观念是传统形成的必要条件。“语言是存在之家”,每一个民族都有独特的表义系统,这个表义系统就是语言文字。在人类发展史的研究中,学者们普遍认为,人类由蒙昧时代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是文字的使用、铜器的发明、城市的兴起。不管是哪一类文字,它都代表了文明的实践成果,这种实践成果是一种价值共识的达成,不管是西方早期的楔形文字,还是东方的象形文字皆是如此。随着时代更替,有的民族以群体逝去的方式消亡,有的以语言文字被阻断的方式而迁移为他者。这也是在战争中,征服者为什么要让被征服者改变语言文字的重要原因。改变了语言文字,就改变了共同的心理认知、思维方式、价值追求,也就斩断了传统。

时间赋予存在以价值与意义。在传统形成中,时间要素必不可少。人类社会中,每时每刻都会有大量思想和文明行为的产生,这些思想和文明行为能否成为传统,要看它是否在后代人的历史实践场景中不断地得到真实再现,进而成为指引人们生活的价值观念。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时间要素不能以具体的年代作为评价标准,而应以最终能否“活在当下”为标准,即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说的,传统“必然暗含与过去的连续性”“通常就试图与某一适当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过去建立连续性”(3)霍布斯鲍姆、兰杰著,顾杭、庞冠群译:《传统的发明》,译林出版社2020年版,第2页。。换句话说,一种观点和行为能否成为本民族的传统不能只看短暂的过程,而要看它是否最终成为文化传承的内容。如果一个传统在历史发展中被淘汰了,那么它就不是一种传统。传统是“活”的,是体现于传统发轫后的不断确证。时间在此赋予了某种观念以历史的力量。

价值观念在仪式、文字、时间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不断得到强化,其间虽有变迁,但主流的价值观念并未中断,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民族的传统,沉淀为集体意识,也有人称之为集体无意识,比如李泽厚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中就这么认为。这个集体意识与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一个民族的传统无疑与其文化密不可分。离开了文化,便无从寻觅传统;没有了传统,也就不成其为民族的文化”(4)庞朴:《文化传统与传统文化》,《科学中国人》2003年第4期。。这是因为“传统是文化延续和凝聚为系统的内在要素、因子。传统离不开文化要素、因子,文化要素、因子依传统而延续,这种相即相依、不离不杂的关系促使了两者不断变异、运动、发展”(5)张立文:《传统学引论——中国传统文化的多维反思》,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7页。。传统就这样成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身份标志、文化基因,不可舍弃。

二、红色基因孕育中国新的文化传统

传统是流动的。对一个民族来说,传统文化并非产生后就固定化地存在,它是流动中的坚守、发展中的创新、实践中的再现。时光荏苒、岁月蹁跹。有的传统因不合时宜而消亡,有的传统则因时而变生发出新形式。在历史长河中,同质社会形态,比如在封建社会,虽然“城头变幻大王旗”,但传统整体上变异幅度较小;而在社会形态发生更迭之时,往往会产生大量新传统。学者们在对西方社会传统研究时,认为除“轴心时期”传统外,1870至1914年是近现代欧洲大规模生产新传统时期(6)霍布斯鲍姆、兰杰著,顾杭、庞冠群译:《传统的发明》,译林出版社2020年版,第2页。,而这一时期正是欧洲资本主义高歌猛进的年代。毫无疑问,这种随着新生产方式形成的文化基因带有天然侵略性,因为资本主义本质上为剩余价值而生,何况它本身还深浸于主客二元对立的西方文化传统中。这种带有扩张性的文化,推动了世界历史的形成。它们蛮横地闯入世界每一个角落,用新的传统挑战其他旧传统。中国就是在资本世界化的过程中沦陷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

当然,这种沦陷的结果是使从春秋战国时期一脉相传的传统体系面临尴尬性的境况。其主要表现是“全盘西化”与“守正创新”的文化大论战。文化传统作为民族身份的血脉,无论如何是不能断的,但在20世纪初,“在文化的领域去展望,现代世界里面固然已经没有了中国,中国的领土里面也几乎已经没有了中国人”(7)陶希圣、王新命等:《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文化建设》1935年第1卷第4期。。王新命等十位教授的这种焦虑性反思虽然有些夸张,但中国文化传统该以何种姿态进行现代性转型,并以新的形式凝聚民众共识从而挽救民族于水火已成当务之急了。其时,中国有两百余政党参与其中,举所方案各尽其思,但它们的探索只是从负面证明了自我的不合时宜,除此之外并无建树。随着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中国共产党发展壮大后,红色基因对文化的影响才得以显现。

新传统形成的过程是与旧传统进行伟大斗争的过程。文化的力量延绵持久,在新旧冲突过程中,旧传统并不会轻易退出历史舞台,它们总是在守旧势力的反扑中以时间韧性的方式对待新传统。红色基因在中国的发展传承过程亦是如此。20世纪20年代,红色基因只是在一个较小的群体中被传承。作为传承主体的中国共产党人到1927年大革命失败前夕的时候也才5万余人。正是这些坚定的信仰者敢于直面惨淡的社会现实,以崇高价值追求和巨大牺牲精神,传承了伟大建党精神,构建了人民大众对红色基因的基本认知图景,促进了民族觉醒。

在此过程中,马克思主义是中国红色基因生成的逻辑前提,没有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就谈不上红色基因的孕育。“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1页。近代中国,红色基因的孕育是时代实践的需要,更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寻求救国救民道路的必然结果。红色基因的发展则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推动因素,因为教条主义者以“本本主义”来传播马克思主义、不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不但不能孕育中国红色基因,反倒会使之受到戕害。党在幼年时期的历史反复证明了这一点。因此,红色基因的孕育不但要求我们“回到马克思主义”——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精髓要义,而且要“发展马克思主义”——推动马克思主义与发展着的实际相结合。

陶德麟认为,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锤炼出来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也已经不是外来的东西,而是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壤里创造的东西,它本身就是中国文化母体的新的有机部分,而且是最先进的部分”(9)陶德麟:《略论文化建设中的传承与借鉴》,《哲学研究》2013年第6期。。陈秉公也指出,“马克思主义成功地指导中华民族实现独立解放和现代化的伟大实践,已有近百年历史,在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已经形成了一个传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传统”(10)陈秉公:《近现代中国核心价值“高势位”建设的历程与基本经验》,《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1年第2期。。关于传统的构成要素前文已述及,如果从价值观念、仪式、文字、时间这四个要素观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传统已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这个传统是红色基因在中国孕育发展而形成的传统,它的传承意味着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坚守与创新。

在文化学视域中,研究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所创造的这种传统表述为“红色文化传统”。有学者在对近代中国历史深刻分析基础上,对主要传统做了梳理,认为有五种基本文化精神传统对中国当代文化传统有深刻影响,主要包括“‘国故’的传统、‘五四’新文化传统、红色文化传统、改革开放传统和东渐的西学传统”(11)陈新汉主编:《拓展与深化——“六个为什么”基础理论研究》,上海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29页。。“中国革命以暴风骤雨式的社会运动方式进行政权建设和国家建构,不仅挽救了处于生死边缘的中国,而且让中华民族浴火重生。正如此,革命历史已经内化为中国社会的文化传统是毋庸置疑的。”(12)张侃:《红色文化、国家记忆与现代国家建构的宏观思考——一个政治哲学的维度》,《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7期。“民族文化不仅是指中国古代文化,还包括现代以来的革命传统文化。”(13)郑永廷、罗姗:《论对外开放和多元文化激荡条件下的民族文化主导——兼谈高校德育的民族文化教育与主导》,《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9年第1期。这些革命历史、革命传统正是红色基因的外显。根植于红色基因的红色文化传统已成为当代中国国家建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核心价值认同的价值支撑。

三、红色基因是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

“当代中国是历史中国的延续和发展,当代中国思想文化也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传承和升华,要认识今天的中国、今天的中国人,就要深入了解中国的文化血脉,准确把握滋养中国人的文化土壤。”(14)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9月25日。因为在文化学者看来,不同文化的硬性拼接必然会带来文明冲突,从而会带来社会价值的分裂。显然,这种情况在20世纪20年代之后的中国没有出现。中国人能自然地接受马克思主义,历经磨难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使中国革命和建设取得巨大的成就,并非只是它的光明前景感染了人民,而是因为它在核心价值观上与中国传统文化具有内在逻辑一致性。也就是中国文化传统中,有浓郁的马克思主义价值底蕴,这是红色基因能够在中国形成与发展的逻辑基础。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69页。

“传统总是自由及历史本身的要素,即使最纯正和最坚固的传统也不会因为它曾经有过的惯性就可以以自身的天性存留下去,它需要被确证、信奉和培育。”(16)尚塔尔·墨菲著,王恒、臧佩洪译:《政治的回归》,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9—20页。红色基因就是以马克思主义先进理论为指导的、对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继承与弘扬的催化剂。学界也曾有人指出,中国传统文化是有着深刻农业文明烙印的前工业文明,带有很多封建性的内容,而马克思主义则是对西方资本主义弊病反思的现代文明,二者不可兼存于一体之中。之所以有这种看法,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文化的阶级性和民族性,没有看到深入文化骨髓的传统性,而这些传统性是人类理性的产物,具有超越性的价值。红色基因以及在此基础上的红色文化正是对这些优秀因子的继承与创新。

红色基因提升了中国传统文化终极价值的新高度。两千多年前的《礼记·礼运》就提出了大同理想,之后这个理想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高价值追求。纵观中国历史,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条红线:在每一个王朝末期的农民起义所使用的口号中,都把天下大同当作唤起民众、凝聚人心的口号,不管是东汉的黄巾起义、宋朝的王李起义、明末李自成起义,还是清朝太平天国起义皆是如此。这个美好的期待虽未成功,但周而复始地出现、往复不息地循环,逐渐沉淀成民族的文化记忆和广泛的社会心理。以马克思主义为内核的红色基因之所以在很短的时期为中国人所接受,正是因为它的社会进化目标亦为“大同”,这就给整体中国人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值得提醒的是,红色基因所展示出来的人类社会的终极目标,并非是对中国传统大同理想的简单重复,它是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上的、对人类历史规律的科学总结,有着实现可能的严谨的内在逻辑。这样的价值观也决定了中国共产党奋斗的鲜明特点,那就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立场。

红色基因赋予了中国传统文化思维方法的新内涵。中国传统文化有着经世致用的基本特征,擅长立足实践思考问题,在“通古今之变”中寻求解决矛盾之道。中国的文化传统从《易经》《洪范》开始就充满了辩证法的意蕴,《道德经》《孙子兵法》更是闪耀着辩证思维的光芒。一些辩证法成语妇孺皆知,如阴阳互补、动中有静、合二为一、一分为二、盛极而衰、福祸相依等,这为中国人接受唯物辩证法奠定了哲学基础。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辩证法更多的是朴素唯物主义,还没有上升到辩证唯物主义的高度。红色基因中的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它科学地指明了世界的物质统一性、深化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揭示了事物运动的基本规律。马克思主义在20世纪初传入中国的时候,更多地是以中国传统话语表达的方式展现出来的,毛泽东同志的《实践论》《矛盾论》是其中的代表。因此,红色基因中的思维方法既是对传统文化的关照,又是对其科学化的提升和改造。

红色基因弘扬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品格的新境界。红色基因的首要特征是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红色基因培养成长起来的中国人除了拥有信仰力量之外,在他们身上更多地体现了中国优秀的文化风骨。这种风骨使他们在困境中达观、在逆境中坚韧,甚至面对死亡时也慷慨赴难。方志敏在《可爱的中国》中所写的内容,真实地表达了“一个青年学生的爱国,真有如一个青年姑娘初恋时那样的真纯入迷”。夏明翰牺牲前夕写的《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不就是传统文化中“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高尚精神吗?1937年,战士高捷成在家书中写道:“我所欠挂百川银庄二万多元的债,时刻记念在心,本利至今当在三万余。国家得救,民族得存,清债还利当不短欠分文……”(17)中共中央宣传部宣传教育局编:《重读抗战家书》,中华书局2015年版,第11页。个人生死未卜,却记着还债,表现出来的正是传统文化中的诚信。

上述内容只是红色基因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弘扬的代表。其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一致性还体现在认识论、天人观、历史观、道德观等诸多方面,一些学者曾对此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18)张允熠:《中国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78—162页。。当然,中国传统文化的这些内容与红色基因的主要特征并非一一吻合。基于历史发展阶段的不同,中国传统文化虽然是“早熟的文明”,但对人类社会的把握还局限于朴素唯物主义阶段,对其历史规律的探究还缺乏科学的钥匙。然而,正是这些早期开放性思维所形成的传统为中国人接受异国他乡传来的马克思主义进行了文化心理铺垫,从而为红色基因的诞生奠定了历史文化基础。这样,马克思主义在20世纪20年代很快通过各种传播方式内嵌于中国文化深层结构之中,促使中国传统文化进行现代转型,红色文化传统也随之逐渐形成。

四、在传承红色基因中弘扬优秀传统

红色基因通过红色文化精神体现出来。自1921年起,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在革命斗争、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中形成了伟大建党精神、井冈山精神、苏区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抗美援朝精神、抗疫精神等近百种具有内在逻辑一致性的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谱系。在此精神谱系中,虽然每个时期的红色精神有其个性化的特点,但它们与红色基因所形成的传统之间还是“盘之走丸”的关系。也就说,每一种红色精神都反映了红色基因的共同特点。陈晋认为,这些特点具体包括四个方面,“连贯的思想内核”“厚重的实践属性”“崇高的道德品格”“鲜明的民族和时代特征”(19)陈晋:《传承和弘扬中国共产党的“精神谱系”》,《光明日报》2016年6月29日。。如果运用“词频分析法”来探究中国共产党的精神谱系,则会发现“理想信念”“忠诚为民”“热爱祖国”“艰苦奋斗”“实事求是”是其中的高频词汇。这些高频词汇实际上反映了红色基因的精神特质、红色文化的价值追求、红色传统的根本特点。社会主义新时代,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我们还面临许多伟大斗争。斗争形势越是复杂,矛盾挑战越是繁多,我们越是要在文化上保持定力,越是要用历史主动精神去弘扬中国共产党历经百年艰苦奋斗所形成红色传统。

一是坚定马克思主义的理想信念。马克思主义能作为一种信仰,具备了一般信仰都具有的特征,即“‘终极’目标的意蕴”“‘心智’一体的特性”“‘知行合一’的品格”(20)侯惠勤:《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与当代中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471页。。从信仰史来看,马克思主义已远超过一般信仰所具有的通过个体有限达到精神无限的内驱性特点,因为它所追求的目标不仅是美好的,而且具有实现的基础。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是彻底的、自洽的,具有说服人的魅力。为了践行这种信仰,一代代共产党人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在面临生死考验的紧要关头,成为红色传统的坚守者、维护者、传承者,即使敌人运用烙铁烫、竹签插、辣水灌也不能让他们屈服。中国共产党人精神源头的建党精神首要的内容就是“坚持真理、坚守理想”。习近平说:“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念,是共产党人的政治灵魂,是共产党人经受住任何考验的精神支柱。”(21)习近平:《坚定理想信念 补足精神之钙》,《求是》2021年第21期。基于此,坚定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就成为弘扬红色传统的首要要求。

二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追求。“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红色基因由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所创,它所内含的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追求,超越了阶级社会那种“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实现了“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2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1页。。坚持人民利益至上的导向是红色基因不断得到传承的根本保障。建党精神的“对党忠诚、不负人民”,红船精神的“立党为公、忠诚为民”,井冈山精神的“依靠群众求胜利”,长征精神中的“把全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看得高于一切”都是这种价值的体现。立场决定观点、观点决定方法。坚定人民立场,必然遵循“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的群众路线。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就是通过这种方法论推动红色传统得到人民群众的认同。

三是弘扬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基因。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九次集体学习时指出:“爱国主义精神深深植根于中华民族心中,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基因。”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着浓郁的爱国主义情感,但在近代以来深受压抑。对此,刊登在《大公报》1934年8月20日的社评《孔子诞辰纪念》写道:“民族的自尊心与自信力,既已荡焉无存,不待外侮之来,国家固早已濒于精神幻灭之域。”面对“精神幻灭之域”,中国共产党通过红色基因的传承唤醒了中华民族现代意义上的国家观念,成千上万的优秀共产党员以“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然写下了对祖国清澈的爱。刘伯坚在监狱中写道“生是为中国,死是为中国,一起欸听之而已”、赵一曼写信告诉儿子不要忘记母亲是为国牺牲的、王若飞在家书中写道“念国难之日急,恨己身之蹉跎”,等等。这些爱国主义的真挚情感是红色基因最动人的旋律,成为红色精神的组成要素,也是我们要着力弘扬的时代强音。

四是大力发扬艰苦奋斗的政治本色。“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回顾百年党史,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由一个初创时期只有50余人的小党变为拥有9500多万党员的执政党,其主要原因就在于艰苦奋斗。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提出了“两个务必”的告诫,其中之一就是“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在党的红色精神中,井冈山精神、苏区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沂蒙精神、北大荒精神、“两弹一星”精神等直接在表述中用了“艰苦奋斗”,红船精神中“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也具有艰苦奋斗的意蕴。艰苦奋斗是一种理想坚定后的精神状态。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我们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幸福生活都是奋斗出来的,艰苦奋斗是共产党人实现初心使命的保障,也是我们继续创造幸福生活的遵循。

五是始终遵循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实事求是是我们党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要求,是我们党的基本思想路线。中国共产党依靠这个思想路线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了思想建党、理论强党。在传统文化中,实事求是来自于《汉书·河间献王传》中的“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对“实事求是”进行了符合中国语境的阐释:“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23)毛泽东:《改造我们的学习》(1941年5月19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01页。因为我们进行的革命和建设是改造实践的事业,因此理论和方法必须符合实践,历史上凡是符合实际的时候都取得了发展,凡是脱离实际的时候都遭受了挫折。在红色基因的精神谱系中,实事求是成为各个时期红色精神的共同品格。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道路上,遵循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作风,将会使我们的事业取得更大的发展。

红色基因孕育于近代中国社会实践的需要,传承于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它作为中华优秀文化基因的继承与发展,以其彻底的理论品格、可贵的人民本质、高尚的道德追求,展示了巨大的文化魅力,形成了支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红色传统,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精神动力生成的实践基础。(24)王卫兵:《中国共产党精神动力的生成逻辑、价值意蕴与发挥机制》,《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21年第4期。这个传统是中国共产党人历史主动性的精神源泉,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底蕴,也是当代中国人生活实践的历史图景和价值指引,失去或者毁坏了这个传统,我们将面临巨大的文化身份危机。因此,我们必须“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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