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火焰（组诗）

李成

水底的火焰

水底的火焰为什么存在

水底的火焰为谁而生

是不是那一束阳光

来自七万米的高空

是不是一束地火

冲破一千里的岩层

你被置于水中

为何没有熄灭

在水底轻轻曳动

是一缕烟一片云一束光影

水底的火焰蓬勃

预示潜藏的不屈的心

被水包围变成琥珀

被水催生与浪共舞

水底的火焰

你在把我呼唤

水底的火焰

你把大陆架向陆地引领

水底的火焰

千里驰骋千里辉映

不仅照亮浪花与水族

不仅照亮犀牛与寒冰

水底的火焰

为我开门为众生开门

把我熔化吧

自手指到嘴唇熔入火中

水底的火焰

把水底变成天空

大海的会见

夜里

我住进一间旅舍

朦胧间

我以为离开大海已远

朦胧间

我仍然听到了“哗啦——哗啦”的

巨响

我惊醒过来，赶忙跳起来

打开门来

果然，那个蓝巨人

还在，或者说

他又从远方赶来

赶来和我会见

他披着蓝色的大氅

他的衣袍滚着波涛的花边

他在微微地喘息

在他身边的杉树林

正升起一轮明月

他走到我的地板上来

赤着脚，带着透明的脚印

他坐到我的木椅上

坐得木椅嘎吱响

连屋子也在微微地摇晃

他在我屋里徘徊

他大声地说话

露出一排白亮亮的牙

他爽朗地笑

蓝色的海浪

墙壁上席卷

我不知以何面目和姿势见他

他却拍了拍我的肩

他说，嗨！兄弟

你不是叶公

你是我遗留在陆地的

一位兄弟！

你是我的一个影子

你跟随我走过千万山岳与沟谷

自从你见到我的一刻

你再也不能把我从你身上

剥——除——

他一边说一边掀动衣襟

这个多动症的长兄

他的衣襟下也是海浪，海浪与

海浪间闪烁着珠贝和珊瑚

这个兄长的馈赠竟如此丰富

我望着，忽然流出了泪水

我用嘴角品尝泪水

它果然像海水一样咸涩

而正是此刻——

无边的海浪拥抱了我

一个无声的精灵

在奔腾的浪花里逝去……

大地号远航

黎明，大地号在启航

它一头驶入蓝天，抑或汪洋

——或许蓝天就是汪洋

惊动无数鸟儿扑翅飞翔

带出的风拂动绿树森林

像海草一样飘扬——

大地号啊！一直冲波逆浪

稳稳当当地续航

那个隐秘的船长

甚至没有出现

有些夜晚月亮现身在后甲板

它却准确地躲过了几座冰山

一往无前，太阳每天来头顶巡视

水手长是否会攀上桅杆眺望

据说，躲在云中的最高桅杆

是珠穆朗玛？那里搁过诺亚方舟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

不会弃船而放下舢板

此刻，大地号匀速前进

甚至没有一丝抖颤

其实，夜里它也在续航

有个诗人说他看见星星

到甲板上跳舞，但确实

从舷窗望过去，它们伸手可揽

这样的航行令人愉快

也足以让人放心，只要

没有人在前头航线上布设鱼雷

或者在螺旋桨上安下深水炸弹

它甚至像一只宇宙飞船

在深蓝或黝黑的银河里飞行

——永不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