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困境下青少年“劳动认同”培育探析
2022-12-31李祥
李 祥
(达州职业技术学院 现代农业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新世纪以来,党和国家领导人高度重视劳动教育问题,从最开始指出要树立“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观念,到强调“劳动是共产党人保持政治本色的重要途径,也是共产党人发扬优良作风、自觉抵御‘四风”的重要保障’,再到全国教育大会将劳动教育建设纳入人才培养体系,再到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就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加强大中小学劳动教育进行了系统设计和全面部署,劳动教育在解决“为谁培养人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人”的问题中地位越来越重要,作用越来越明显,路径越来越清晰.从研究层面来看,学者们对劳动教育研究各异,学者李珂从理论渊源、根本遵循、理论体系三个方面探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劳动思想;[1]檀传宝则辨析劳动、实践、活动等相近概念进而厘定劳动教育的基本内涵与特征;[2]而高勇则提出要探索体验式、雇主式、参与式和生存式的路径形成大学生劳动教育体系.[3]无论从国家政策层面还是学术研究层面来看,都内含了一个前提和共识——劳动教育在青少年培养中作用巨大.一种教育要真正发挥实效,就必须注重受教育者的情感体验,遵循青少年成长成才规律,让受教育者产生教育认同,从这个角度讲,青少年的劳动认同直接关切到其劳动实践和社会参与,在其成长过程中显得至关重要.但目前对劳动认同的理论研究有待深化,因此从个人认同与社会认同关系入手研究劳动认同问题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1 “劳动认同”的悖论性困境
劳动教育是“以促进学生形成劳动价值观和养成良好劳动素养为目的”[2]的教育活动,其中包含了两个重要的点:一是劳动价值观,包含了主体内在的劳动观点和态度;一是劳动素养,即主体外化的劳动技能和习惯;前者影响后者,后者是前者的具体显现.在青少年劳动教育中,“劳动认同”不仅包含了对劳动教育目的即劳动价值观和劳动素养的认同,更包含了对劳动教育本身的认同.“劳动认同”是一个复合词,把握“认同”概念是理解劳动认同的基础.“认同”在弗洛伊德看来是主体与他人的情感和行为趋同,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认为,“认同是一种集体意识,它构成社会共同体成员团结一致的精神纽带和凝聚力基础”.[4]趋同内含了主体内在自觉的认可和外在的随同,集体则会涉及各种人和关系,因此认同本身就潜在地承认了个体与社会的关联性.学者毛勒堂在二人基础上总结出了劳动认同的一般概念,即“对劳动活动和劳动社会关系所具有的价值认同和行为趋同,并因此获得生命的意义和存在感,其核心是对劳动的价值认同”.[5]笔者认为毛勒堂的概念定义中既有弗洛伊德提出的趋同性又有涂尔干强调的集体意识,且深化到了生命价值高度,这些是难能可贵的.由此在这里就借用这一定义,以便后文展开论述.随着时代发展,劳动认同不仅包含对体力劳动的尊重,还包括了对脑力劳动的认可.劳动认同对劳动教育的成效至关重要,认同伴随着一系列的认知体验,最后还会外化于行为之中,因此只有真正从心底认同劳动和劳动价值,才会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焕发出劳动热情,才会对劳动和生命予以尊重.
在劳动教育中,劳动认同似乎只是发生在受教育者情感体验中的,是一种主观上的精神现象,只与受教育个体相关.正如马克思所言,“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6]离群索居的人无谓劳动教育和劳动认同,只有在社会共同体中谈教育和认同才有意义.由此看来劳动认同是兼个体性和社会性两重的,我们可进一步分为个人认同与社会认同.认同属于马斯诺在五大需求层次后提出的认知需求,是属于较高阶段的需求,与生存需求相区别,不是人固有的,也即个人认同无法独立产生,因为认同本身意味着一定标准和观点的存在.由此个体认同依托于社会认同,个体认同立足于社会认同基础上,个体认同的产生和发展受社会认同的影响和支配.但就目前的共识来看,社会是由无数个体组成的,社会认同是个体认同的集合和最大公约数,社会认同离不开个人认同.这就形成了所谓的劳动认同悖论.
当然,这是完全处于真空状态而言的.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一出生就已经身处于泰勒所说的兼社会制度和文化价值的“背景性框架”之下,也就是已经存在了一定的社会认同.这时候的社会认同可能在主流价值观引导下是健康向上的,也可能会残存落后带有庸俗色彩,总而言之是形形色色的.个人认同会在个人与社会的交互过程中不断发展和更新,个人认同会受到社会认同的导向和影响,换言之,如果社会认同异化时,个体认同也会滑向庸俗化.在动态社会中,尤其是在资本快速流动并主导的时代中,金钱和权力赢得财富和荣誉,个人诚信劳动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劳动不再光荣”,这些扭曲着社会认同,也冲击着个人认同,让受教育个体出现迷茫和无措,对劳动教育的根本产生怀疑.
2 青少年劳动认同问题产生的根源
人是在劳动中确证自己的存在并实现自由全面发展的.青少年为何对劳动教育貌合神离,对劳动实践敷衍了事,对劳动工作者轻视排斥,这些问题的根源值得我们深思.
2.1 传统习俗影响
风俗传统印刻在民族记忆之中,流淌在民族血液里,对现代社会的劳动认同产生着深刻影响.首先是对劳动的看法.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受科举制度的影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根深蒂固,农业生产虽然被视为衡量一个国家和君主作为的重要尺度,但劳动本身却并没有受到人们的尊重.如孔子在《论语·子罕篇》中自我评价说“吾少也贼,故多能鄙事”,从中可以看出,孔子认为自己从事劳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是被生活需要所迫的,并没有觉得劳动本身是件快乐和高尚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古希腊的苏格拉底也有共鸣,他认为最幸福的生活是沉思式的,劳动生产是妇女和失去了自由的奴隶们才干的事情.其次是对劳动者的看法.在封建社会中,由于教育与劳动相分离,“学而优则仕”,一部分人经过教育成为国家统治阶级或者特权阶级的一分子,为官或是封爵后可以“吃皇粮”,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部分人还会利用职务之便谋取较大私利.而另一部分人大多家境贫寒、身份低下,从事劳动生产的同时还得担负徭役赋税,在战乱灾荒之年生活更是苦不堪言,因此中国古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说法.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由于等级制度森严和重农抑商,低贱身份和贫穷还会代际传递,劳动者改变现状的机遇甚微,“跃农门”“脱贱籍”成为他们的终身诉求.
2.2 不良风气侵袭
市场经济发展一方面带来经济增长,物资供应的极大满足,另一方面也让社会风气发生变化.首先是对资本和权力的追捧.受西方资本主义价值观影响,市场经济之下“一切事物都待价而沽”,金钱和权力扭曲成了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奢侈品牌效应下浪费和铺张成为个性化的象征,甚至屡屡出现不惜售卖身体器官去换名牌手机和包包,“宁愿坐在宝马车里笑,也不愿在自行车上哭”成为最庸俗化的社会现实.其次是对幸福和诚信劳动的冲击.通过劳动赚取生活必需并取得独立的资本,这本身是件幸福的事情,但经济活动中出现不良商家生产假冒伪劣产品,利用市场经济滞后性弱点扰乱经济秩序,让诚信经营的人、诚实劳动的人蒙受损失,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这时候生产者如果不跟随大流就很难维持正常经营,但缺斤短两之类的话又有违初衷,正如马克思所言,“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6]最后一点是无视劳动者权益.具体表现在不尊重劳动者的劳动成果,不认可劳动者平等的社会地位,不提供劳动者相应的劳动所得.以农民工群体为例,不少企业在雇佣时以雇临时工为由不签劳动合同,不为劳动者购买五险一金,受工伤也不予以相应的赔偿,农民工大多知识文化水平低,法律知识不足、维权意识差,由而发生了许多悲情的事故.
2.3 学校教育缺位
在青少年劳动认同上,学校劳动教育也存在一定的问题.首先是劳动教育内容不全面.在新时代,劳动教育内容应是与时俱进的,应包括劳动思想、劳动技能和社会实践三部分.但在中小学教育中,受安全因素影响、升学压力打压,劳动教育几乎成为一门“课程表”课程.随着高校招生规模扩大,劳动教育的软硬件设施上建设上还存在不足,有的高校开设的劳动教育课程停留于简单的校园清扫工作,有的高校甚至为了考研等升学率不开设劳动课程.其次是劳动教育的价值异化.当前高校开设的社会实践课程关联一系列学分和评优评奖,同时量化各种劳动指标,学生在这种异化的教育中感受不到劳动的真正价值,只是将劳动视为一种捞取资本和充实简历的手段.在情景式教学中,劳动被俗化为谋生勾当、矮化为低级技能、异化为惩罚手段、窄化为德育装饰,[7]这些不仅与学校立德树人的目标相去甚远,同时让受教育者难以产生认同.同时,部分学校为了迎合各级检查,出现了一天打扫几次卫生的戏剧性场面,这让参与其中的青少年苦笑不已.最后是劳动教育的缺位与断层.受传统应试教育的影响,学校层面“重知识轻劳动”“重分数轻实践”,从小学到高中劳动教育一直是处于“被边缘化”的尴尬境地,但即便如此每个班级每天还是会有打扫卫生的任务,隔一段时间还会有一次集体大扫除,这让受教育的学生形成了一种爱护环境和集体劳动的意识,但是到了高等教育阶段,打扫卫生工作有专门的保洁人员负责,有的甚至成为违纪违规学生的惩罚手段,就算偶尔开展集体劳动也是应付检查,这让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劳动观念和集体意识慢慢淡化.
2.4 家庭教育薄弱
除此以外,家庭劳动教育薄弱也是重要根源.原生家庭是学生接受劳动教育的第一学校,而父母则是其第一任老师.但根据学者鲍忠良的调查,多数家长对劳动及劳动教育的认识与行为存在张力,他们认为有必要做家务但没有在具体行动上体现出来,在2600 份调查中,58.2%的父母都不要求或者只是偶尔要求孩子做家务.[8]一方面,子女越来越成为现代家庭的核心,独生子女已经是社会常态,出于宠爱而舍不得让孩子做家务.另一方面, 受“唯读书论”的影响,家长认为只要孩子学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也与传统文化、社会风气有关.
3 青少年劳动教育中劳动认同的培养
新时代青少年劳动教育中劳动认同的形成和规范,需要社会、学校和个人三个层面共同努力,使劳动认同从内部和外部两方面得到关照.
3.1 社会劳动正义的重建
劳动正义指的是基于生命尊严和终极价值关照,对劳动活动和关系进行的哲学反思和价值追问,[5]其中包括了劳动者尊严、劳动关系、自由劳动等各方面的内容.青少年群体总会将目前所受的教育与社会的现实相联系,以便于预估自己的社会处境和出路,因此社会劳动正义的重建对青少年劳动认同培养密切相关.社会劳动正义的重建可从以下几点入手:首先是制度层面的根本保障.制度层面的保障是一个共同体意志的最大公约数,法律正义是劳动正义的源头和底线.因此,完善《劳动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保障劳动者权益,让劳动者尊享体面和尊严.其次是社会舆论的正确导向.各级党和政府应该主动热爱劳动,关心劳动人民,在各个劳动场合都应该率先垂范、以身作则.各级新闻媒体应该坚持核心价值观引领,宣传诚信劳动事例、报道劳动模范人物、关注基层劳动者权益,营造健康向上、尊重劳动的社会氛围.在我国非常特殊的一点是,各种模范的评选由国家和社会共同进行,社会评选相关的模范人物,国家主席会见劳动模范,授予劳动模范国家级的荣誉,对劳动模范的坚守进行高度评价,这本身会形成一种良好的社会舆论和暗示,让青少年群体潜移默化形成尊崇劳动和劳动者的意识.最后是社会乱象的解释和纠正.这需要专家学者协同努力,借鉴各个学科相关知识,对社会转型期出现的价值观扭曲、价值追求异化等社会乱象作出解释,并结合专业知识提供改善路径,以此来消除青少年对劳动的恐惧,以积极的姿态参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
3.2 学校劳动教育设置的完善
首先是劳动教育机制的健全.劳动教育要融入到“十大育人”模式中去,要全员全过程全方位开展劳动教育.增加劳动教育投入,提高教育者专业素养,发挥“魅力型”教师的感染和示范作用.完善劳动教育的考评机制,形成立体式的宣传和监督,注重学生综合素质测评.劳动教育活动要常态化进行,避免当成“来时一窝蜂,去时一阵风”的政治任务和宣传作秀.其次是劳动教育规律的遵循.遵循劳动教育规律和学生成长成才规律,既要看到学生群体的共性,又要关注其个性化的一面,注重因材施教、循循引导.了解学生的行为变化和真实内在需求,关切其原生家庭情况和成长背景,注意心理疏导和困惑开解.螺旋式开展劳动教育,让劳动教育贯穿到青少年成长成才的各个阶段.最后是劳动实践活动的创新.日前,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除明确规定:中小学劳动教育课每周不少于1 课时;职业院校除实习、实训外,专门进行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工匠精神专题教育不少于16学时;大学本科阶段不少于32 学时外,还对要求各中小学要根据实际,对学生每天课外劳动时间作出规定.要求大中小学每学年在课外集中安排劳动周或劳动月,促使学生养成良好的劳动习惯.此外还要注意交互式的学习,线上线下、省内省外、国内国外相结合,积极引导学生结合专业参与“挑战杯”“双创”“三下乡”等劳动实践项目,组织学生深入企业岗位进行实习、见习,在深入工厂车间、企业园区的过程中,了解智能化劳动科技及最新的劳动形态.[9]让大学生群体认识到劳动既可以是黄土也可以是白云,既能通俗到动手又能高大到理念,全面认识劳动的真谛.
3.3 个体探索劳动价值的自觉
劳动教育是否真正发挥实效,劳动价值是否真正彰显,关键还是靠受教育个体的自觉.首先是要有正确的劳动认知.要有“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10]的意识,认识到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关键所在,是个体进入社会、与他人发生关系的途径之一.知道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只是分工的不同,但没有高低贵贱之别,所有正当的劳动都是值得尊重的.其次是要有深刻的劳动自觉.美国精神分析与社会学家弗罗姆认为只有爱与劳动才能克服孤独和无能为力感,才能作为自由独立的个体与世界联系起来.[11]尤其是大学生慢慢开始从家庭的庇护中独立出来,开始参与社会交往,可能会产生迷茫和逃避心理,只有掌握了劳动技能才有立足的底气和自信,才能避免盲从和迷信.另外要知道异化是进入全面自由发展不可越过的必经之路,这里的异化指的是劳动尝试初期的失误和弯路,只有克服了才能真正达到自由人的阶段.由此可以看出劳动自觉对个人健康成长是非常重要的.最后是参与式的劳动实践.理论与实践之间总是存在张力的,不管思想上如何进步,只有落在实践中才能具有说服力和进步空间.大学生群体往往“眼高手低”,这一点在择业中最为明显,因此要尽可能多地开展劳动实践,一方面要多参与各种实践调研活动,培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注意人文情怀的培养.另一方面要将家庭劳动、学校活动、社会实践、志愿服务相结合,将个人成长融入社会进步之中,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