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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前的那些十年

2022-12-31王东旭

西部 2022年5期
关键词:房子母亲生活

王东旭

今天,我三十岁了。三十岁及以后,意味着什么呢?

好几年前,我在过生日时写过一篇文章,《在老成持重的年纪里年少轻狂》,大概讲述的是在成年且有了较为成熟的思考后,依然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继续年少、轻狂。也还在去年的今天发布过《三十而立前的自述》,逐渐感受到了年纪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印痕。说不上那印痕是好是坏,但总归是不再轻狂,带上了稍许的不安,我想,那是对于未来,或者说是而立之年后的不安。

那两篇文章读的人很多,也收获了很多反馈。所以,在这个比较重要的三十岁生日的节点,我在犹豫如何书写,毕竟它不仅是写给我的。

1992年,母亲为了不被计划生育专干抓去引产,东躲西藏,最后驾着骡子车,把我从大山深坳带到了滩里的亲戚家。同年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在手忙脚乱的接生婆手里,我落了地。

所以,从还未出生起,我便像是被注定了般,经历风风雨雨。我曾试图大度地释怀童年,人生的第一个十年,也有长长短短的释怀文字。但终究是徒劳的,在三十岁的关口,再次想起来,依然会动些感情。

六岁以前,我撒尿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把裤子脱至膝盖以下,另一种是学习姐姐的方式,蹲下去。童年缺失父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算是很大的遗憾。我想不光是性格、人格的养成这么简单,它加大了我生活的困难程度。这种困难,如今看,倒不是物质上的,也不全是精神上的。模糊的表达,它就是存在于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中,算是不可弥补的缺憾,也没人能讲清楚拥有它之后我此刻会是什么样,我的生活又是否会发生改变。

我也不打算将我的童年遗憾完全归咎在父亲的缺席上。这样不够客观,对于父亲可能也不公平。童年的那十年,全当是经历吧。

我在陕北农村,经历了从山沟到滩里的迁徙。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迁徙、落地生根,非常困难。这里面包含着生存、融入、建立关系等等话题,还是个漫长的过程。我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但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母亲也可能忽略了,那段时间,并不是她一人在遭受着困难,还有我们这些孩子。

我记得我的一只兔子被新邻居家的男孩敲死后,母亲没有与对方理论,而是把我领回了家,说了些“不要和生活过不去,赢不了,要相处”之类的话。而后她招呼姐姐一起剥皮烧火,再让我给打死兔子的那家人端了一碗肉过去。那已经是晚上八九点,我从邻居家送肉回来,翻过低矮的院子围墙,就着月光、星光。我看到那三间低矮的土房和院子里茂盛的瓜果庄稼,母亲和两个姐姐坐在厨房的凳子上等着我,灶膛里的火光微弱,又好像很火热。

后来,因为生活成本的增高,母亲决定外出打工,我便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时由两个古稀老人操持的农村家庭一贫如洗。我记得奶奶为了给我买几粒感冒药,忙活了整整一夜,挣了几毛钱。后来我才知道,那难得的几毛钱,是奶奶坐在赌徒的周围下注“钓鱼”所得。要知道她老人家是痛恨赌博的,爷爷与几个叔父就是因为赌博败光了家产。

同年的隆冬,我差点因为两元的学校取暖费而退学。南村白瞎子的儿子就因为一直没交费,天天被老师点名,退学了。我想那是我最后一天上学了。我躺在炕上胡思乱想。奶奶在炕上给我缝暖鞋,抽拉麻线的声音是那么刺耳,像是割着我的皮肤一样。窗帘的颜色好像已经有些变化,更深了些。原本热闹喜庆的喜鹊也大都变了模样,有些萎靡。我绝望地等待着时间流逝,也就在那一瞬,我又希望明天的太阳尽快升起,有一股鱼死网破非死即活的绝望、冲动和委屈。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四爸回来了。进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用湿毛巾擦了一遍他的衣服和鞋子。四爸那天穿着一件皮夹克,很破了,有的地方皮子已经被磨掉,露出来许多白底。他走到我跟前准备逗我,揉我的肚子,可我真的提不起兴致。他又强拉着我去和他一起捶煤,晚上烧火用。我拿着很老式的手电筒给四爸照着光,在电光的照射之下,他显得特别高大。四爸把铁锤高高举起,猛地砸向一块煤,煤渣四溅。也就在那一刻我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说,四爸,我们交取暖费,你给我两块钱。在我还没有缓过劲儿的时候,那个在电光后的声音沉稳地回了一句:昂,四爸回去就给你拿!

他依然用很大的力气捶着煤块,抱怨着煤渣子,月亮的光也似乎更亮了,照着我亲爱的四爸那洋气的头发。而那个拿着手电筒的娃娃,只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差点儿哭出了声音。

再后来,我经历了校舍倒塌,同村小伙伴的离世以及家庭的诸多变故。终于,我生命中最初的十年,定格在了农村人进城打拼的节点,算是赶上了中国不小的历史浪潮,那是2000年前后。母亲因着大姨的帮衬,把三个儿女带到了城市生活,每个月收入三百元。我们算是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在城市生根,远比做迁徙的决定难。记得刚到城里的学校时,有一个数学老师带着学生指点我脚上的布鞋和身上的农村味道。那之后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再穿过布鞋了。别人的错误惩罚了我以及为我做布鞋的所有人。再后来,我为了能交到城里的朋友,长期不吃早餐,省钱买了一辆最便宜的赛车。我也用了几个暑假,拾捡废品、建筑废料,最后买了一双绿色的双刀旱冰鞋,四十五元,没有讲价。那些穿着旱冰鞋的夏天晚上,人行道上都是一样的孩子。路灯下,车子并不多,空气中都是同龄孩子的吵闹声和旱冰鞋与柏油路的摩擦声。旁边的绿化带里种着桑树和桃树之类,不知道是蝉或者别的什么虫子,发出连绵的叫声。我的记忆过于深刻。

童年写完了。没有被设计过的结构,如此行云流水般流淌到了旱冰鞋和蝉鸣的那些夏夜,我很轻松和幸福。

三十而立前的第一个十年,童年的那十年,我像是中国变迁洪流中的一粟,随着它一起翻涌、颠沛、撕裂,无法逃避。如今回想起来,那十年的关键词是贫穷,以及因为贫穷导致的一系列磨难。可我又想,不该是贫穷,而是活下来,体悟生命脆弱、不受控制的原始感受。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定义和分类困难的界限,就已经是死亡抑或是活着了,在死亡线以上的任何事,都不足以敲碎希望。同时,母亲常说的那句“不要和生活过不去,赢不了,要相处”也被记了下来。

2002年后,大姨家的生意红火了许多,她也帮助老家的许多亲戚来到城里谋生。也是那之后,母亲开始独自打工创业。大姐那时候已经辍学,开始工作。

在三十岁的年纪,我已经不相信贫穷、宿命等,但在少年阶段,童年时光附带的阴暗的东西,像是寄生了一般,无法摆脱,或许它根本就不能被摆脱吧。它是血脉一样的存在,可能逐渐被稀释,但终归是存在着的,或多或少影响着一切事物的发展。

那些年,我们生活的小镇迅猛发展,它被划定为大型工业基地。工业化建设的速度如雨后春笋,我眼看着距离家两公里左右的发电厂烟囱拔地而起,一辆接着一辆的拉土车从门前的柏油路上驰过。在这些光鲜的背后,有太多苟且的生命与生活。

我们家养的一只狗也是在那时,被路过的卡车撞伤残疾,后来被送回姥爷家,成了一只独眼龙,再后来便成了盘中餐。我也在夏天夜里的一两点钟,伙着同龄的孩子及他们的父母,钻过铁丝网,去捡建筑垃圾里的废铁,偶尔也会偷走不远处的钢管或被剪断的铜电线。我被狼狗追过一次,再也没去过。但有人发了财,有人被打残,也有人进了监狱,妻离子散。

后来,我在镇子里的一个蒙古饭庄打过暑假的零工,看过了很多交易,看到了富人的生活,也在那时候认识了苗姐、荣荣。她们多次出现在我曾经的文章中,有人出卖身体,有人为了免受处罚把菜盘中的苍蝇当成花椒吞下。多年以后,我也再见过苗姐、荣荣,她们并不如我幸运,依然一地鸡毛。好像她们一直被裹挟着,我不确定她们是否尝试逃脱。

少年和童年就是有太多的不同,可能在我童年也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未能关注到。所以书写第一个十年时,大都是关于自己的心境,带着委屈和不甘。到第二个十年,周遭更无情冷漠,甚至残忍,我却克制了些许。

彻底改变我生命的,也是少年的这十年,我很确定。虽然现在常有人说,寒门再难出贵子,通过学习改变际遇或命运已行不通,我刚好是那个漏网的人。确实,努力的学习让我拥有现在生活的可能,我很确定。

那应该是我这一生最努力的十年。枯燥学习的那段时间,并没有多少需要记录的,对于它的感受我本段结尾时再讲,但这个过程中的人,我此刻要写,并永远铭记和感恩。

曾经有两位老师夸奖我的文章有读头,作文分数不高但是有读头。非常凶的英语老师办了一个补习班,因为知道我家庭情况不好,没有收我一分钱。我的化学老师,是我的陕北老乡,我看完了他给我的所有名著。也还记得大雪纷飞的冬天,我回味着他教给我的“差量法”,用以计算一道化学题。我奔跑在雪地里,脑子里回想着《简·爱》与那道有了答案的题目。后来在银川读高中,我打饭时,碗里的菜永远比旁人多。有时候,阿姨会免费把菜底盛给我。

在少年的后期,家族里的经济情况有了跃升,大多数亲戚都过上富足的生活。那时候我与父亲的联络变得密集起来,他给我的印象也发生着变化。那是2007年左右,多年不见的父亲,在内蒙古酒后骑摩托,右腿粉碎性骨折。姑姑打来电话时,希望我能去看看他。我隐约记得那时的心境,怒火中烧又隐忍克制,最后也因为父亲那边亲人们的道德绑架,变得歇斯底里。但是当父亲接过电话,叫着我的乳名,连着叫了三遍之后,我长时间构架起来的仇恨堡垒,有了崩塌或者是泄洪的口子。我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莫名其妙地嚎啕大哭。太复杂的感情,我无法简单地说清楚那其中的复杂。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信仰”的颠覆,最不济也应该是倾斜。也是在那个时间,我们这一辈儿的下一代出生了。大姐生下了我的大胖外甥。他与我父亲的链接是从一出生便建立的,那种血液里自带的牵扯很是奇妙,他比我更加亲近我的父亲。

写到这里,我很感触,突然分不清是历史潮流在推着我向好的生活和生命质量进发,还是说,是由着我们自己呢?答案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在三十而立前的第二个十年,我于钢筋水泥的快速累筑中目睹、经历了冷冰冰的人间往事,许多人把这称为物质时代的崛起,精神世界或古老文明的暗落。就我个人而言,那十年让我成熟了许多,也客观了许多。我成熟地看待周围发生的离奇或普通之事,也客观地看待参与这些事的人和他们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这个十年,我承接着各种各样的温暖、帮助和爱,我不再觉着有过多的黑暗、悲伤。我开始重新审读母亲那句“别和生活过不去,赢不了,要相处”。我们在大时代场景下,高楼开始林立,钢筋水泥遮云蔽日,这如何能抗衡对立?我从来不与生活为敌,但我绝不会在没有赢之前就说“赢不了”。我理解了温暖给人带来的一切能量,我理解了努力和知识给人带来的蜕变。我想,我确定的是,在这个十年,我是赢了的。

2012年后,也就是我生命中的第三个十年开始了。那时,我已经上大学二年级。二十岁的我,最大的想法就是顺利毕业,而后,母亲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也能够安稳落定。那时的我无法想象,这接下来的十年,不可思议地丰富、励志,让人由衷想要感恩。

2013年农历三月末的一天,西北风很大。四车道上连一辆行驶的车子都找不到,大风将才生出芽子的柳条吹得很高,飘荡着。我走在母亲的左侧,在路沿的下面,母亲在路沿的上面,我们两人刚好能并肩。母亲戴着浅色的口罩和帽子,银白色的头发从帽檐儿散落了出来,也有口罩没能遮挡住的鬓角,从根部出发,白了一大片。还有在飞舞的头发之间隐约能看到的眼袋和皱纹,不能再重一点儿也不能再多一条。母亲确实是旁人说的那样了,她老了。

“你确定那些手续和证明都带着了吗?”母亲从早上出发就不厌其烦地问我这句话,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应付着笑了一下。

“一会儿登记的时候,我跟着你,我怕你把名字写错了!”母亲小心翼翼,声音突然小得就要淹没在大风里了。

“你的房子写我的名字干吗,只写你的名字啊!你老人家老糊涂了吗?”我抬起手,非常轻松地搭在母亲的肩膀上。

而我的母亲,突然停步,终于放下所有的伪装,泣不成声。

那是我与母亲第一次谈及房子归属的问题。在过往时间中艰难前行的人不只是我吧,母亲才是那洪流最前面的人。我回忆起,母亲租过的房子及发生在房子里的事,有很多我书写过,也有不少我至今都没有勇气提及,更何况是她自己呢?

但从母亲当时视角来看,那房子是为我预备的。我就将长大,需要房子成家,她是我的母亲,她应当为我倾尽所有备一处房子,这也是她一辈子努力的目标。于是,在“自我成全”与“儿女责任”的斗争中,她进入到崩溃的沼泽,寸步难行。等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的房子只写你的名字”时,她终于释放了一切深埋着的情感,瘫软了下去。

她手扶着距她最近的一棵柳树,口罩被摘了下来,捏在手里。大风灌进她微张的嘴,噎住她的喉咙。我能听到母亲柔弱委屈的哭声在风里断断续续。

写到这儿,我的情感又复杂起来。母亲的这六十年,两个三十年。她在满地鸡毛的生活中想着什么?是否会像我一样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思考一些类似此刻的回忆。她有寻找到“自我成全”吗?她在这场与命运、生活的斗争中,赢了吗?我不知道。

再回到我自己吧。大学四年如今描述起来,已经不那么浓墨重彩,或许是每个人的大学生活都是彩色的。当时当局,总觉着很多撕心裂肺和感悟,如今看过去,一切都还好,顺其自然,淡如水。

毕业之后,我一个人来到了广州。在科学新城附近住了近一年半。广州让我立刻想起的是雨水和雨水下的故事。

我在滂沱大雨中,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将裤子挽起至大腿处,穿过积水,向城中村的高处走,打听着可以出租的房子。最后倒是租到了一间合租的屋子,没有空调,两台小风扇多数时候对着吹。我也在暴雨中挤上去往公司的公交车,晚一秒钟都让人湿透。后来,我感觉自己总是在雨水的日子里出差。在2015年,我去遍了中国多一半的省,原来世界如此之大。我经常疲惫着在机场过夜,也在机场的卫生间睡着过。也是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出走和旅途中的阅读、感悟、遭遇,让我完成了一篇又一篇的文字。它们被人发现,装订成书,而后开始各种大大小小的签售。

突然恍惚起来,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工作顺利,光鲜亮丽,曾经的一切都结束了吗?从童年时代便拥有的血液也还在吧,我这么想。经历了近二十年的稀释、生长,血脉依然还在吧,它流淌着,确实温热地流淌着。

于是,我在2016年回到西安,2017年倾尽所有买了属于我的第一套房子。3月的西安还很冷,我从房屋交易所出来,坐上公交车,看着掠过的人群,手机里的扣款短信传来,思绪万丈。房子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从未出生时起,我便过着流离的生活,生命中的二十多年换房而租不下十次,最动荡的一年换了三处。那个背着巨大包袱跟在母亲身后找房的男孩儿,曾经觉着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便是幸福。那个曾经多数时间都寄人篱下或寄居在大城市村子里的年轻人,是否能够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倾尽所有,能买到一所容身的房子呢?2017年3月的那天,我付过首付款,透过公交车窗看到的车水马龙与熙攘人群,到底是什么?

在三十而立的第三个十年,对于我父亲,总归是要有个体面的完结的。

我连夜坐火车,奔赴银川附属医院的ICU后,看到满身插管、手指全被切开、伤口中塞着吸血水纱布的父亲时,在死亡气息浓烈的ICU病房,包裹着防菌服的我嚎啕大哭。父亲73%的身体面积被三度烧伤。他脓毒血症后,我到宝鸡法门寺求佛,求父亲的生命。跨出寺门,大姐发来短信,父亲脱离了危险,能吃流食了。

那一刻我便知道,所有的恩怨,都过去了。并不是用情仇与神明的交换,而是我自己放下了。与父亲这么多年的记忆中,三次嚎啕大哭贯穿其中。第一次他用柴火点火焚家被制止,我因为害怕而哭。第二次是因为他让我构建起来的“仇恨信仰”发生倾斜,仇恨有了泄洪口,仇恨有了松绑与怀疑而哭。第三次是因为心疼,他毕竟是我的生父,那种无法改变的浓重血脉,使我对他心疼,于是泪落如雨。

终究是完结了与父亲的各种恩怨。如今他恢复奇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早些日子,父亲伙着阿姨,从一千公里外的陕北,给我邮寄了四十多斤过年的肉,我高兴了许久。

这三十而立前的第三个十年,重要之事有两件,其一是成家,其二为立业。关于成家,甜蜜幸福,受足了上天的眷顾。立业呢?本想记录很多关于工作上的收获,诸如人际、技能或者是坦途的发展、收入等。但写到这里作罢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在这个档口,还能想起来与事业相关的事,是影响或者说给更小年龄者的输出和帮助。这对于我来说还为时尚早吧?我像你一样怀疑着。那又能帮助和改变他们多少呢?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涓涓细水,长长久久,这弥足珍贵。

第一个十年,我说,我是变革浪潮中的一粟,毫无挣扎之力;第二个十年,我被时代洪流向美好推进,在钢筋水泥中寻到生命温暖;这第三个十年,我像是有了复杂根系般吸收营养,疯狂生长。而生长后,也不想吞并什么,不想报复什么,更不想向过去的一些人证明什么。我只想,我这个经历还算多、人品不算坏的而立之人,给年纪更小的人一些切实的影响和帮助,仅此而已。

我再次想起母亲的那句话:“别和生活过不去,赢不了,要相处。”童年时,对于它的懵懂,以及委屈接受;少年时,对于它的抵抗和拉锯,总觉着是赢了;此时,三十岁了,不是懵懂,不是委屈,也不是“不信邪”式的抵抗。

终于,逐渐清醒、领悟,你我的生命和人生,那完全是自己的生命和人生呐,哪有什么胜负输赢?于是,就以水般的智慧,融于生活,与之相处。

我想,带着这种智慧行走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差。憧憬起来,下一个十年的自己,可能会更加远离最原生的牵绊,血脉还在,但会被更多地稀释。我想,我会在接下来的十年,更加成熟和淡然,也会真的开始善待自己,甚至开始偶尔偷懒,享受生活。这接下来的十年,也会是我事业最黄金的十年了,我不打算荒废它。同时,也该有自己的孩子,我想教他打球和阅读。身边的长辈也会在这十年里快速衰老,也会有人离去,我想尽点孝心。

这琐碎的憧憬,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升华了。它不能回答我开篇时问的那句话:三十岁及以后意味着什么呢?我还不知道答案。它还是会像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一样。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了一个清晨,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这一句,对现在的我来说,倒是贴切。

祝自己三十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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