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消逝无法投递(组诗)
2022-12-29董洪良
隆起
为了证明人世起伏
为了显示虚无的影子
一个比另一个高些
大地上的泥土,逐渐隆起
一座座悲伤的小土丘
大小不一,形状基本一致:
好像那是子女及后人的哭声
一会儿低一会儿高
用泪水不断清洗自己
清洗空旷,也清洗树木小草
多数人则选择沉默不语,捂脸
失神地跪倒或蹲下
那小小土丘像人的腰腹——
里面不是一堆白骨
而是一颗颗生命的种子
有着感应和心跳
而近处及远处村子的各家屋顶
正升起白色或者淡蓝
袅袅的炊烟
有意无意地与土丘保持着
联络,对照和互动
雨和水是两回事
雨和水相同吗?它们形态可以
转化,像前世与今生
有着相同宿命和悲悯
乃至挥发,并粉身碎骨
及至升腾、升空,于某种
境遇和环境下得以重生
但生活却从另一种细微
来反证和确定这是两回事——
比如,大雨可冲刷天空
冲刷阴霾,冲刷肉眼看不见的
颗粒与微尘,也可以冲刷大地
c0ed233e962ef100fa3b7b7e87618403618ecab0bbef466f2cf751b793d8eeed及大地上所存在的一切
但是,它却不能破窗而入
冲刷那家人白色的墙、黑色的
相框,以及家人和亲友们手腕的黑纱
让一切都仿佛回到从前……
但是此刻,泪水正呜咽着
代替雨水去完成这一切
头上发
退无可退便无须再退
无非就是由黑变白
无非就是由茂密变得稀疏
直到秃顶和面临荒芜
“你看那个人聪明绝顶了!”
而这,刚好是头发骨折后
对生活挫败感的一种描述
如果再往前一步
可能会是颅骨制造的悬崖
某一时刻,发和光的灰飞烟灭
吞吐
散会,打卡,下班——
走出办公区走到街口
发现一辆辆公交车和比它
小得多的的士、私家车
及网约车,统统挤在街上
等待日子和夜晚的输送
他们焦躁不安,一次次
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和表情
像急急地回家卸妆
而不远处的地铁入口
更像个慈悲大度的超度者
尽量把焦急的他们分批次
拉入地底,拉入土层
而后又在某处交换灵魂一样
等到灯火亮起的时候
又在某处把他们吐出来
而我,无疑是其中一个
酸枣树
老是在梦中梦到一块梯田
梦到一棵酸枣树立在五挑半的
角落,高大、枝叶茂盛
而五挑半是一块大田,名字的
由来我们不甚清楚
有很多个夏季、秋季,我们
都是在那棵树下玩耍和成长的
好像一直在等某个人
又好像在等那些酸枣能够成熟
酸酸的,甜甜的,融化
“那棵树究竟是不是父亲栽种的?”
有很多次,我在梦中发出疑问
那么长时间的延展、消耗
给到我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醒来,又想去树下问问父亲
——这悬念,像颗发芽的种子
酸疼了我牙龈,我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