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之初
2022-12-29王春生
南国四月遍地绿,又是一年木棉红。转眼间,从革命老区井冈山到南宁已三十二年了,虽然转业到地方工作超过十年了,但入伍前后的点点滴滴依然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令我难以忘怀。
生在井冈山,看着诸如《地雷战》《闪闪的红星》等红色电影成长的我,看到穿着军装的解放军就特别羡慕,立志长大后要当解放军保家卫国。记得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学校请来了一位解放军叔叔给我们讲战斗英雄事迹,他名叫王光明,是我们邻村的。报告会结束后,我才知道给我们作报告的英雄是我同桌王钦明的哥哥。从此以后,我更加坚定了当兵报国的决心和信心,对同桌王钦明也更加刮目相看了。
一九八八年我高中毕业,由于征兵改革,我到一九八九年才去报名参军,体检时我因缺了两颗牙齿而落选。体检医生告诉我,牙齿不合格,要我把牙齿补好,下次再来体检。当年十一月前后,我到医院花了二十块钱补了两颗牙齿。一九九〇年春季征兵体检才顺利过关。
一九九〇年三月十五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那一天,我怀着献身国防、报效国家的满腔热血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家乡——井冈山下社布冲的一个小山村。因为我是我们生产队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应征入伍的,我清楚地记得,当天早上天气特别好,家里摆了几桌酒席答谢亲朋好友。吃过早餐后,大家为我送行,敲锣打鼓,村里请了一辆农用车,把身披大红花的我送到镇里面。在镇里集中后,镇上又用中巴车把我们这些应征入伍的双合格青年送到了县人民武装部。刚开始征兵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如果身体和政审都合格,就到广西去当武警。在县人民武装部吃过中午饭后,部队接兵领导就让我们这些毛头小伙全部按要求换上统一配发的军装,统一着装后的我们俨然就成了新兵。接兵领导告诉我们,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军人了,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当天晚上,县人民武装部还组织我们观看了一部战争题材的电影。看完电影后,我们这百来号新兵和接兵干部一起在一座大礼堂里打开自己的背包睡通铺。估计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大家都很兴奋,聊天聊到很晚,被接兵干部喊了几次才渐渐安静下来。
第二天,我们早早就起床了,整理好自己的行装,洗漱后就吃早餐,然后排队登上早已等候在此的大巴车。送兵现场热闹非凡,街上到处都是前来送行的人群,鞭炮声、锣鼓声,响彻云霄,一些胆子大的家长就趁着出发前的间隙,跑到车上对自己的小孩千交代万嘱咐。我的老父亲是一名共产党员,做什么事情都是循规蹈矩。我上车后,老父亲就隔着车窗默默地看着我。望着父亲消瘦的身影,我鼻子发酸。我知道离开家乡后,父亲的担子更重了,母亲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所以母亲一直不支持我应征入伍,我离开家时母亲都不理我,自顾自地去喂猪。直到车辆启动老父亲才大声地对我说:“到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一定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然后追着车子跑了一段路。望着父亲我暗暗地下定决心,到部队一定要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做,听领导的话,好好干!
读书的时候我就知道广西是在江西的西南方向,大巴车离开县城后,拉着我们往县城的东北方向开去。我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问别人。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汽车直接把我们带到兵站,我们到的时候,看到兵站到处都是南来北往的新兵。在车上,部队领导给我们交代了路上的纪律和注意事项,说不能随便离队,兵站只是一个中转车站,只停留几个小时,吃过午饭后就转乘火车去广西。吃过午饭后,部队接兵干部告诉我们,大家乘坐的火车很快就要到了,在兵站吃晚餐又太早了点,就给新兵每人发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作为晚餐。
我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很兴奋,到夜里十一二点才睡着,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就醒来。醒来后发现火车又往回去的方向行驶,吓了我一跳。两三年以后才知道,我们当时坐的是上海到南宁的列车,列车从东向西方向行驶,到湖南株洲火车站要更换火车头,行车方向也发生了改变,由东西方向改为一直向南驶去。和我们一起从安福来的新兵有一个排被分配到桂北服役,他们在中途火车站下车,而我随着火车继续向南,于三月十七日下午三四点钟抵达我们的终点站。下了火车,在接兵领导的安排下,几十个新兵被分成三个排,分别去到三个地方集训。
大卡车一进入部队营区,我们就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一些干部和老兵正在列队欢迎我们。汽车一停,他们就热情地围上来帮我们提行李,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中队、班排,带我们到各自的临时宿舍去,安排好床位。放下行李后,干部和班长们有的带我们去洗漱间,有的教我们叠被子,有的教我们摆放个人物品,细心的班长还打来开水给我们喝。一到部队,我们就感觉回到家一样。
我当时被分在新兵二中队,本地的新兵比我们先到部队,其他地方的比我们晚到一个星期左右。我们到部队的第二天就开始进行一些基础性训练。因为刚到部队,我就像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上午训练了一个多小时,突然一阵响亮的哨声响起,班长立即下达“停”的口令,然后面朝吹哨人立正站好。随着哨声望去,我看到是一个肩扛红牌的领导在吹哨。听到哨声,正在训练场指导训练的中队领导都立即立正站好。我心里暗暗想着,哇,这个领导级别比中队领导还大,不知道是什么级别。那位吹哨的领导长得很帅,普通话又标准,吹完哨就说,总队文工团要选二十个兵,由他负责选人,边说边朝我们这边走来。我一听说总队要选兵,也不知道总队有多大,就站起来立正,面向那位肩扛红牌的领导站好,大着胆子挺了挺胸部,冒冒失失地说:“报告首长,我可以吗?”肩扛红牌的领导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哪儿的?”“江西。”“哦,挺不错嘛!”然后就去别的地方了。一个星期后,新兵大队重新分兵,当领导念到我名字时,肩扛红牌的领导朝我笑了笑。我想难道这位首长真的把我选去文工团?分完后我拎着背包跟着中队、班排领导到新的宿舍,没想到肩扛红牌的领导居然和我住一个宿舍。事后我才知道,肩扛红牌的是军校生或军校毕业不到一年尚未定衔的干部,他是我们新兵大队当天的值班员。新兵大队所有听到哨声的人员必须停止正在进行的活动,立正听候指示,这是部队的规定。他是一名排长,从军校毕业还不到一年,我还以为他比副连正连的中队领导级别还高。我刚到部队,就闹了这么个笑话。
新兵大队重新分兵后,我被分到新兵四中队一排三班。我的班长姓蔡,是一名一九八九年三月份入伍的湖南耒阳籍兵,据说他的军事动作特别好,在探亲期间被通知返回部队来带我们这批新兵。探亲回来的班长和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吓了一大跳,他理得光溜溜的脑袋,一笑就露出两颗大门牙,可能由于长期抽烟,两颗门牙还黄里带黑。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兵留着五花八门的发型,新兵中队要求新兵和老兵一样统一留短发。业余时间蔡班长亲自拿起理发工具给大家理发,前面的战友都是理光头,我觉得自己理光头可能有点难看,就不想理光头,请班长给我理个平头,他口头说好,随后操起理发工具贴着我的头皮就从前面直接推到后面,让我哭笑不得,只好理了人生的第一个光头。
新兵训练进行到五月中旬,刚训练完一些简单的科目,一些难度比较大的科目还没有进行,总队司令部就下发了一个通知,要求我们三支队从四个新兵中队数百名新兵中挑选三名各方面比较优秀的同志参加总队的无线通信集训。因为当时我在整个新兵大队出黑板报、演讲比赛等方面都已经小有名气了,所以有幸被选中。就这样,别人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我两个月就结束了,我开始了无线通信集训这个全新领域的学习训练。
班长是我军旅生涯的第一位老师,我的军旅生涯和新兵生活就这样在蔡班长的引导下开始了。从军二十多年,曾经因为工作需要,连续十年没有回家过年,父母亲也从没有过怨言。无论我在哪个岗位,都一直牢牢记住来部队时父亲对我的谆谆教诲:到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
责任编辑 谢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