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頃堂書目》史部著録訂誤*
2022-12-29李鶴麗
李鶴麗
關鍵詞:《千頃堂書目》;吴騫手校本;陳鳣校本;京大藏《明志》;訂誤
黄虞稷《千頃堂書目》是研究遼、金、元、明四朝藝文,尤其是研究明人著述最重要的書目文獻。雖然此書存在諸多問題(1)按:《千頃堂書目》除了著録方面的訛誤外,學界主要討論的是其與黄虞稷《明史藝文志稿》的關係問題,梳理總結各家論述,主要有三種觀點:1. 《千頃堂書目》在前,黄氏《志稿》在後,即《千頃堂書目》是黄氏《志稿》的前身,黄氏《志稿》在《千頃堂書目》基礎上修訂而成。此以王重民、張雲、劉净净爲代表,是學界的主流觀點。2. 黄氏《志稿》在前,《千頃堂書目》在後,即《千頃堂書目》從《志稿》出,而黄氏又有所增補,此以清周中孚、薛新力等爲代表。3. 《千頃堂書目》是後人根據《志稿》改名、增補而成(或稱爲“僞書”)。這是少數人的觀點,清盧文弨發其端,而以日人井上進、李言爲代表(這是最符合實際的觀點,筆者另有專文討論)。雖然《千頃堂書目》的成書情况較爲複雜,但不管是哪種觀點,即使是對第三種觀點而言,《千頃堂書目》仍然具有不可抹殺的特别價值。,但正如《四庫全書總目》所言:“焦竑《國史經籍志》既荒誕不足爲憑,傅維麟《明書經籍志》、尤侗《明史藝文志稿》尤冗雜無緒,考明一代著作者,終以是書爲可據。”(2)(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八五《〈千頃堂書目〉提要》,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732頁。惜此書久無善本,清代僅以抄本流傳,民國二年(1913)張鈞衡收入《適園叢書》,始有刻本問世。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瞿鳳起、潘景鄭二先生以《適園叢書》本(先用初印本,後改庚申[1920]增訂本)爲底本,參校清王振聲過録吴騫校本、舊抄本以及其他材料點校全書,前後歷時三十年,1990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3)(清)黄虞稷撰,瞿鳳起、潘景鄭整理:《千頃堂書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初版,2001年新版。本文校訂用2001年新版,簡稱“《千目》”。,遂成今之通行本。該點校本問世,沾溉學人甚廣,但校勘如掃落葉,一個善本的形成,往往需要學人不斷努力,故此後學界對該點校本的訂誤補闕之作亦多有之。筆者前據朱彝尊《經義考》徵引黄虞稷《明史藝文志稿》,對《千頃堂書目》經部著録有所訂正(4)李鶴麗《〈千頃堂書目〉經部著録訂誤》,程章燦主編:《古典文獻研究》第二十四輯上,南京:鳳凰出版社,2021年。,今復搜羅衆本,以《千頃堂書目》吴騫手校本(5)吴騫手校本,底本即杭世駿家藏本(實即杭世駿校補本),吴氏校訂並過録盧文弨校《明史藝文志稿》本(以朱文游藏《明史藝文志稿》校盧氏手抄《千目》),今藏臺北“故宫博物院”,又收入中國國家圖書館編《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本文所據即此《善本叢書》影印本。、適園藏吴騫手校本之過録本(6)適園藏吴騫手校本之過録本,今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善本書號:15068,本文所用爲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影像版。卷首《明史藝文志序》前依次鈐有 “擇是居”朱文橢圓印、“菦圃收藏”朱文長方印、“張鈞衡印”朱文白印、“石銘收藏”朱文方印,目録頁首行有“張芹伯”朱文方印,“經部總目”行有“兔牀經眼”朱文方印,卷末鈐“吴興張氏適園收藏圖書”朱文方印,並有“乾隆甲午立秋後一日拜經樓校畢”之語,知其曾經吴騫、張鈞衡及其子乃熊先後遞藏。此本即張氏《適園叢書》增訂本所據之吴騫校本。張鈞衡跋《千頃堂書目補遺》(寫樣本)云:“今又得吴兔牀先生手校本,硃墨累累,視各傳鈔本特詳。以之勘對前刻,增多五百四十餘條。”張氏視此爲吴騫手校本,但與臺灣“故宫博物院”藏吴騫手校本相較,此本正文與盧校、吴校皆爲同一人字迹,且有部分盧校改入正文,知此實爲吴校本之過録本(文中簡稱“過録吴本”),張氏誤判。、文淵閣《四庫全書》本(7)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本文所用爲《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陳鱣抄校本(8)陳鱣抄校本,遞经况周颐、張鈞衡及其子乃熊收藏,後入北平圖書館,今藏臺北“故宫博物院”,又收入中國國家圖書館編《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卷首正文首行書名下鈐有“仲魚過目”朱文方印、“况周頤印”白文方印、“張乃熊”朱文方印。卷末鈐“玉梅詞人”朱文方印,並有况周頤民國七年戊午(1918)跋。因此本正文誤字與過録吴校本同而與吴氏手校本異,知此本之底本爲一個過録吴本,但盧校、吴校一般都改入正文,别有零星校語,則爲况周頤據《適園叢書》初印本所作。此本又多有超出吴校本之文字,往往與王振聲過録吴本同,知其必有淵源關係。此本異文往往與《適園》增訂本之補改一致,又見藏於適園,知張氏庚申修訂曾參校此本。、八千卷樓藏舊抄本(9)八千卷樓藏舊抄本,藏南京圖書館,書號:110433。卷首空頁有丁丙手跋,此跋後收入《善本藏書室藏書志》。卷首“經部總目”下鈐有“八千卷樓藏書印”“錢塘丁氏藏書”朱文方印。文中有零星校記,書於原文之旁。此本正文誤字及校語多與《適園叢書》初印本一致,故推測其與後者之底本,即漢唐齋抄本有一定的淵源關係。、王國維手校本(10)王國維手校本,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善本書號:A03987,本文所用爲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影像版。此本底本即《適園叢書》初印本,卷末有王國維跋語二則,一云:“此本卷十三、十四及卷廿三至卅二共十二卷與陳本同源,餘卷則别據一本,故校陳本種數頗少。陳本今抄於盧、吴諸家增補之後,故最備耳。觀堂記。壬戌閏五月廿五日陳仲魚鈔本校畢,國維。”又云:“是歲六月十一日以《明史·藝文志》校一過,凡以朱筆標出者,《明志》也。觀翁又記。”是王氏於民國十一年(1922)先後兩校《千目》,初校以陳鳣抄本,再校以《明史·藝文志》。因此本校語多與《適園》增訂本文字一致,故筆者在《〈千頃堂書目〉經部著録訂誤》中誤以此本爲《適園》初印本之增訂稿本,特此更正。、《適園叢書》初印本,以及日本京都大學藏《明史藝文志》殘抄本(11)日本京都大學藏《明史藝文志》殘抄本,圖書號“貴96-1”,此爲影像版。原題“《明史藝文志》寫本”,存史部三册,子部三册,集部二册,缺經部及集部的後半部分,有朱筆校改文字及符號,各類中著録有“補遼宋金元”部分,日人井上進、張雲等學者認爲此即黄虞稷《明史藝文志稿》之原貌,故又稱作“《明史藝文志稿》”。筆者按:此本實爲黄氏《志稿》後來史官之修訂本,文中簡稱“京大《志稿》”。、舊題萬斯同《明史·藝文志》(12)舊題清萬斯同:《明史·藝文志》,《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按:據朱瑞强、衣若蘭、王宣標等學者考證,此即康熙四十一年熊賜履進呈本。有學者認爲此《志》即黄虞稷《明史藝文志稿》之明代部分,筆者認爲此《志》雖本之於黄氏《志稿》,但其後史官又有所修訂。《明史·藝文志》(13)(清)張廷玉等:《明史·藝文志》,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等材料,對勘點校本《千頃堂書目》史部各類,得其異文數百條,可訂補其著録闕誤者百十處,今擇其要者若干(文中以粗體加着重號爲識)(14)凡屬缺載表字、籍貫、科第及仕履等内容者,因涉及《千頃堂書目》之性質及其與《明史藝文志稿》關係之討論,故本文暫不收入,整條著録缺載者,亦不收入。,董理成文,以求完善此本,並就教於方家。
1. “柯維祺《宋史新編》二百卷。”(卷四《正史類》,第115頁)
按:“柯維祺”,吴騫手校本(簡稱“吴校本”,指吴校本之底本)、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簡稱“四庫本”)、 陳鱣抄校本(簡稱“陳校本”)、 八千卷樓藏舊抄本(簡稱“八千卷樓本”)、日本京都大學藏《明史藝文志》残抄本(簡稱“京大《志稿》”)、舊題萬斯同《明史藝文志》(簡稱“《萬志》”)《明史·藝文志》(簡稱“《明志》”)皆作“柯維騏”,是。柯維騏,《明史》卷二八七《文苑三》有傳。(15)《明史》卷二八七《文苑三·柯維騏傳》,第7366頁。又明焦竑《國朝獻徵録》卷三二《南京户部二·柯希齋維騏傳》載:“宋舊史契丹、女直與宋並帝,時號‘宋遼金三史’,蓋出於元儒所修,冠屨莫辨,褒貶不公。公乃著《宋史新編》二百卷,會三史爲一,而以宋爲正統,遼、金列於外國傳,以尊中國……公名維騏,奇純其字,别號希齋,莆陽望族。”(16)(明)焦竑:《國朝獻徵録》卷三二《南京户部二·柯希齋維騏傳》,明徐象橒刻本。《宋史新編》今有明嘉靖刻本傳世,亦題作“柯維騏”。《適園叢書》本(簡稱“《適園》本”)作“祺”顯爲傳寫字誤,當據改。
2. “張九韶《元史節要》二卷,九韶字和美,清江人,洪武三年用薦爲縣教諭,入官國子助教,擢編修,致仕。”(卷四《編年類》,第120頁)
按:“和美”當作“美和”。明喻均、劉元卿《江右名賢編》卷下《文學》載:“皇明張九韶,字美和,新淦人……洪武初,辟爲清江教諭,累官至翰林修撰……所著有《理學類編》《群書備數》《元史節要》《吾樂山房稿》。”(17)(明)喻均、劉元卿:《江右名賢編》卷下《文學》,明萬曆刻本。過庭訓《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六二《江西臨江府》(18)(明)過庭訓:《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六二《江西臨江府》,明天啓刻本。、《(崇禎)清江縣志》卷五《清江縣官師志·官師列傳》並稱“張九韶,字美和,清江人”(19)(明)秦鏞纂修:《(崇禎)清江縣志》卷五《清江縣官師志·官師列傳》,明崇禎十五年(1642)刻本。。檢吴校本原作“張美和《元史節要》二卷”,無注文,四庫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同。吴校本過録盧文弨校改“美和”作“九韶”,並補注文如上,而作“字美和”, 適園藏吴騫手校本之過録本(簡稱“過録吴本”)、京大《志稿》《萬志》同盧校。又《千目》卷一一《儒家類》著録“張九韶《理學類編》八卷,字九韶”(20)(清)黄虞稷撰,瞿鳳起、潘景鄭整理:《千頃堂書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297頁。,吴校本原文亦作“張美和《理學類編》八卷,字九韶”,盧校亦改“美和”作“九韶”,朱筆圈去“字九韶”三字,京大《志稿》《萬志》“張美和”亦作“張九韶”,《適園》初印本同吴校本底本,增訂本據盧校改“張美和”作“張九韶”,而漏校“字九韶”之誤,致使此與“《元史節要》”條注文抵牾。然據此亦可知黄氏原本乃誤混著者名與字,史官續修之《志稿》乃改易此誤。檢陳校本此條亦誤作“字和美”,知《適園》增訂本乃據過録吴本與陳校本乙正其名與字,並增補注文,却沿襲了陳校本“和美”之誤,今當據改。
3. “包萬年《編年合録》八十卷。”(卷四《編年類》,第121頁)
按:“包萬年”,吴校本、四庫本、陳校本、八千卷樓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包萬有”,是。《千目》著録其人著作多種:卷一《書類》有“包萬有《範數贊詞》四卷”(21)《千頃堂書目》,第23頁。,卷二《禮樂類》“包萬有《四禮損益》四卷”(22)《千頃堂書目》,第52頁。,卷三《經解類》“包萬有《五經同異》二百卷”(23)《千頃堂書目》,第84頁。,卷五《史抄類》“包萬有《史編餘言》”(24)《千頃堂書目》,第149頁。。又《(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四三《經籍三·史部上·編年》載:“《編年合録》八十卷,《遂昌縣志》:‘包萬有似之著。’”(25)(清)李衛、嵇會筠等修,沈翼機、傅王露等纂:《(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四三《經籍三·史部上·編年》,《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同書卷一八九《人物八·義行下》有傳:“包萬有,《鄉賢留祀册》:‘字似之,遂昌人。行誼淳謹,事繼母克孝。’”(26)《(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八九《人物八·義行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可知當作“包萬有”。《適園》本作“包萬年”,疑涉書名而誤,當據改。
4. “别史類,非編年,非紀傳,雜記歷代成一代之事實者曰别史。”(卷五《别史類》,第125頁)
按:“歷代成一代”,語不通,“成”當作“或”,謂别史之著包括記録歷朝史實或者一朝史實者。檢吴校本、四庫本,正作“或”,是其明證。八千卷樓本亦作“成”,可知《適園》本乃因襲底本之誤,當據改。
5. “劉宸《國初事迹》一卷。金華人,北京刑部侍郎。”(卷五《别史類》,第125頁)
按:“劉宸”,吴校本、四庫本、陳校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京大《志稿》《萬志》《明志》皆作“劉辰”,是。《國史經籍志》卷一《制書類·紀注時政》著録:“《國初事迹》一卷,劉辰。”(27)(明)焦竑:《國史經籍志》卷一《制書類·紀注時政》,《明代書目題跋叢刊》本。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4年,第219頁。《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五二《劉辰》載:“劉辰字伯静,金華縣人……六年,召起爲北京刑部左侍郎……所著有《國初事迹》。”(28)《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六二《江西臨江府》,明天啓刻本。《國初事迹》今有明抄本傳世(藏天一閣圖書館),卷首及卷尾作者自署皆作“臣劉辰”,是其確證。檢明王圻《續文獻通考》卷一七六《經籍考》有著録:“《皇明聖政記》《皇明本記》《國初事迹》《奉天靖難記》,劉宸著。宸,金華人。(29)(明)王圻:《續文獻通考》,明萬曆三十年(1602)松江府刻本。亦誤作“劉宸”,《適園》增訂本蓋據此而誤改,今當據正。
6. “伍袁萃《遺安堂稿》八卷。”(卷五《别史類》,第132頁)
按:“遺安堂”,吴校本、四庫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貽安堂”,是。《澹生堂藏書目》載:“《貽安堂稿》八卷,俱伍袁萃。”(30)(明)祁承撰,鄭誠整理:《澹生堂藏書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347頁。《傳是樓書目》亦載:“《貽安堂稿》十卷,明伍袁萃,六本。”(31)(清)徐乾學:《傳是樓書目》,清道光八年(1828)味經書屋鈔本。此書今有明萬曆刻本傳世(藏上海圖書館、天津圖書館),書名正作“貽安堂稿”。檢陳校本已誤作“遺安堂”,《適園》增訂本蓋據陳校本而誤改,當據正。
7. “邵寶《學史》十三卷,弘治乙巳序,嘉靖四年巡按都御史進呈。”(卷五《史學類》,第143頁)
按:“弘治乙巳”,吴校本、四庫本、八千卷樓本、《適園》本同,然弘治朝並無“乙巳”年,此誤。吴校本録盧校改“乙巳”作“己未”,陳校本因之。 己未爲弘治十二年,似無疑義,但四庫提要稱此書“乃其爲江西提學副使時所作”(32)《四庫全書總目》卷八八《史評類·〈學史〉提要》,第755頁。,而考《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二七《南直隸常州府·邵寶》載:“(弘治)十三年推陞江西提學副使……十八年陞浙江按察使。”(33)《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二七《南直隸常州府·邵寶》,明天啓刻本。是弘治十二年邵寶尚未上任,若四庫提要所言不誤,則“己未”作序亦難成立,盧校蓋出於臆改。《學史》一書,今尚存明嘉靖二十七年刻本,前有邵寶《學史序》,落款爲“弘治十八年乙丑六月朔二泉邵寶書”(34)(明)邵寶:《學史》,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刻本,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善本書號:02679。,可知自序在“弘治乙丑”,則“乙巳”爲“乙丑”之誤甚明,當據改。
8. “周山《師資論統》一百卷,字子山,武進人,嘉靖戊戌進士,南京户部郎中。男鴻臚丞良金増廣之。”(卷五《史學類》,第144頁)
按:“子山”,京大《志稿》《萬志》作“子仁”,是。此書雖不傳,但有明焦竑所作序仍存其文集《焦氏澹園續集》中,序稱:“晋陵周縝庵公登第,官南計部,非久,輒自免,歸居,恒唯以讀書考古爲事。嘗輯昔人評史之言爲一編,而冢君若齋公復廣之至百卷,目曰《師資論統》。……縝庵公名山,字子仁,嘉靖戊戌進士。君齋公名良金,字汝礪,以明經任鴻臚寺丞。父子間自相師友,與司馬氏世其史學者何異?治隆(疑此處有脱誤)曩與余同館閣之遊,今巖居,著書方未艾云。”(35)(明)焦竑:《焦氏澹園續集》卷二《序· 師資論統序》,明萬曆三十九年(1611)朱汝鰲刻本。據此知作者名周山,字子仁,號縝庵。而吴校本原文、四庫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皆作“周仁……字子山”,其名“山”與表字中的“仁”字互易,吴校本録盧校改“仁”作“山”,改“山”作“仁”,陳校本據吴校本改“周仁”爲“周山”,而“字子山”則漏校,《適園》增訂本誤同,今當據正。
9. “王貴《山東鹽法志》,字道先,靖江人,嘉靖壬午舉人,鹽運同知。”(卷九《食貨類》,第249頁)
按:“道先”當作“道充”,“靖江”當作“清江”。明代文獻多載王貴之表字、籍貫,如《(嘉靖)潮州府志》卷五《官師志·大明同知》載:“王貴,字道充,清江人,舉人,今任。”(36)(明)郭春震纂修:《(嘉靖)潮州府志》卷五《官師志·大明同知》,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刻本。《(萬曆)廣東通志》卷四二《潮州府·國朝潮州府同知》載:“王貴,清江人。”(37)(明)郭棐纂修:《(萬曆)廣東通志》卷四二《潮州府·國朝潮州府同知》,明萬曆三十年(1602)刻本。《(崇禎)清江縣志》更有王貴傳記,其文云:“王貴,字道充,嘉靖壬午舉人……轉鹽運司同知。……有《賄方辨》……《山東鹽法志》。”(38)(明)秦鏞纂修:《(崇禎)清江縣志》卷七《人物·名賢列傳》,明崇禎十五年(1642)刻本。又清莽鵠立《山東鹽法志》卷一《宦迹》載:“王貴,字道充,江西清江人,舉人。嘉靖年分運。鹽法舊無志乘,自貴創之。”(39)(清)莽鵠立纂修:《山東鹽法志》卷一《宦迹·明·運同》,清雍正刻本。皆可證王貴字道充,清江人。檢《千目》各本及京大《志稿》《萬志》皆作“道先”,知黄氏原本即誤;“靖江”,吴校本、四庫本、八千卷樓本同,而吴校本過録盧校、過録吴本、陳校本及京大《志稿》《萬志》皆作“清江”,知此乃《千目》系統之祖本傳寫致誤,各本沿襲,今並當据改。
10. “江穎《食物本草》二卷,江陵人,時官九江知府。本東陽盧和所著成書。”(卷九《食貨類》,第251頁)
按:“江穎”,吴校本、四庫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皆作“汪穎”,是。汪穎官九江知府,明代載籍中多見之。如明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一二《别録四·奏疏·收復九江南康參失事官員疏(十四年九月初十日)》云:“(九江府)知府汪穎亦行督發瑞昌等縣。”(40)(明)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一二《别録四·奏疏·收復九江南康參失事官員疏(十四年九月初十日)》,明隆慶刊本。明施邦曜編《陽明先生年譜》卷中載:“(武宗正德十四年己卯六月)九江兵備曹雷、知府汪穎、指揮劉勛等遁。”(41)(明)施邦曜編:《陽明先生年譜》卷中,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毛汝麒刻本。又明王瓊《晋溪本兵敷奏》卷一一《爲緊急軍情事》:“九江兵備副使曹雷先期出城,九江衛指揮僉事許鸞、九江府知府汪穎棄城先走。”(42)(明)王瓊:《晋溪本兵敷奏》卷一一《爲緊急軍情事》,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廖希顔刻本。並可證“江穎”之誤。此條又見於《千目》子部《醫家類》,其文曰:“汪穎《食物本草》二卷,江陵人,正德中官九江知府。本盧和所爲書而成之。”(43)《千頃堂書目》,第378頁。各本著録同,可證當作“汪穎”無疑。檢陳校本此條已誤作“江穎”,王國維校本據陳校本於“汪穎”旁注“江”字,知《適園》增訂本亦據陳校本而誤改,今當據正。
11. “《昭示奸黨録》一卷,第二録一卷,第三録一卷,皆胡黨獄詩。”(卷一《政刑類》,第262頁)
按:“獄詩”,吴校本、過録吴本、陳校本、京大《志稿》《明志》皆作“獄詞”,是。關於《昭示奸黨録》的内容,明陳鶴《明紀》卷五《太祖紀五·洪武二十三年》載:“帝手詔,條列其罪,傅著獄辭,爲《昭示奸黨三録》,布告天下。”(44)(明)陳鶴:《明紀》卷五《太祖紀五·洪武二十三年》,清同治十年(1871)江蘇書局刻本。此書明《内閣藏書目録》卷一亦有著録:“《昭示奸黨録》三册,國初楊憲、胡惟庸等謀反罪状,高皇帝御製序。”(45)《内閣藏書目録》卷一《聖製部》,第465頁。此“謀反罪狀”即所謂“獄詞”。 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皆脱“皆胡黨獄詞”一句,增訂本蓋據過録吴本校補,而不慎誤“詞”爲“詩”,當據正。
12. “《長史黄章等薄福不臣榜文》一卷。章,福建人,爲文華殿府長史。洪武三十年,與侍讀張信、侍講戴德彝、贊善王俊華、司憲修撰陳郊、編修尹昌隆、劉諤等翻閲學士劉三吾主考會試落卷,以不用心批閲,且所進卷有‘一氣交而萬物存’及‘至尊者君,至卑者臣’等語坐罪,皆寘于法。惟德彝與昌隆免,特榜其事以示戒。”(卷一《政刑類》,第262頁)
按:“陳郊”當作“陳郊”。此條注文所叙,乃洪武三十年(1397)丁丑科會試“南北榜”案,當年登第之人皆爲南方人,狀元、探花、榜眼分别爲陳郊、尹昌隆、劉諤。後朱元璋命重新從落第舉子中選拔北方才俊,此三人亦參與閲卷。此事明代文獻多有記載,如明王世貞《弇山堂别集》卷八一《科試考異》云:“三十年丁丑會試,命翰林院學士劉三吾、吉府紀善白信蹈爲考試官,取宋琮等五十一人廷試,賜閩縣陳郊爲首,吉安尹昌隆、會稽劉諤次之……上怒,命儒臣再考落卷中文理長者第之。於是侍讀張信、侍講戴彝、右贊善王俊華、司直郎張謙、司經局校書嚴叔載、正字董貫、長史黄章、紀善周衡、蕭揖及郊、昌隆、諤人各閲十卷。”(46)(明)王世貞:《弇山堂别集》卷八一《科試考異》,《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故《明洪武三十年進士題名録(丁丑科)》“春榜”載“賜進士及第第一甲三名:陳郊(福建閩縣人)、尹昌隆(江西泰和縣人)、劉仕諤(浙江山陰人)。”“夏榜”第一甲三名則爲韓克忠、王恕、焦勝。(47)《明清歷科進士題名碑録》,臺北:華文書局,1969年,第61、64頁。按:劉仕諤,後世多作“劉諤”,疑改名。檢吴校本、四庫本、八千卷樓本皆誤作“陳郊”,而吴校本録盧校、陳校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陳郊”,知此爲後來史官所訂正,今當據改。又按:“萬物存”,吴校本、四庫本、陳校本、八千卷樓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 “萬物成”,是。《南廱志》卷一七《經籍考》載:“《長史黄章等薄福不臣榜文》一十二本。章,福建人,洪武三十年爲文華殿直府長史,教韓王等。初王與侍讀張信、侍講戴彝、賛善王俊、華司憲、修撰陳郊、編修尹昌隆、劉諤等十餘人翻閲學士劉三吾主考會試落卷,以不用心批點,且所進卷有‘一氣交而萬物成’及‘至尊者君,至卑者臣’等語坐罪寘于法。獨彝與昌隆不誅,榜其事以示戒。今俱亡。”(48)(明)黄佐:《南廱志》卷一七《經籍考》,民國影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刻增修本。此蓋《千目》所本。《適園》本作“萬物存”,蓋音近致誤,今皆當據正。
13. “江盈科《明臣小傳》十六卷。”(卷一《傳記類》,第269頁)
按:“明臣”,吴校本、陳校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皇明”,是。此書《澹生堂藏書目》有著録:“《皇明十六種小傳》十六卷,四册,江盈科。”(49)《澹生堂藏書目·史部下·記傳·人物》,第332頁。知書名作“皇明”無疑。四庫本作“明朝”,乃館臣例改前朝尊稱所致,而《明史·藝文志》作“明臣”,亦當是清朝史臣諱稱“皇明”而改。檢王國維校本,於“皇”字標删除符,“明”下注“臣”字,蓋據《明志》而校。《適園》增訂本作“明臣”亦當是據《明志》而改。下文“李裁《明臣論世》四卷”條(卷一《傳記類》,第269頁)“明臣”誤同,吴校本、過録吴本、陳校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 “皇明”。《(康熙)福清縣志》卷一《藝文類·著述》亦載:“《皇明論世》四卷,明李裁。”(50)(明)葉向高原本,(清)李傳甲修、郭文祥纂:《(康熙)福清縣志》卷一《藝文類·著述》,清康熙十一年(1672)刻本。可證。《明志》著録此書亦諱改作“明臣”,《適園》增訂本又從《明志》而改。今並當據正。
14. “朱右《朱子世家》。”(卷一《譜系類》,第290頁)
按:“朱子”,吴校本、過録吴本、四庫本,八千卷樓本、《適園》初印本、京大《志稿》《明史·藝文志》皆作“邾子”,是。此“邾”指周朝之諸侯國,屬子爵,故稱“邾子”。朱右《白雲稿》有宋濂序文,云:“伯賢,名右,天台人,著書甚多,所謂《書傳發揮》《春秋傳類編》《三史鈎玄》《秦漢文衡》《深衣考》《邾子世家》《元史補遺》,皆不在集中。金華宋濓序。”(51)(明)朱右:《白雲稿》,《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此序又收入宋濂《宋學士文集》卷八《鑾坡集第八》,亦作“邾子”(52)(明)宋濂:《宋學士文集》卷八《鑾坡集第八》,《四部叢刊》影明正德本。,是爲確證。檢陳校本與《萬志》亦誤作“朱子”,王國維校本據陳校本删“邾”字而旁注“朱”字,《適園》增訂本作“朱”蓋亦據陳校本誤改,當據正。
15. “孫禎《瑯琊王氏世系譜》二卷《别派》一卷。”校勘記云:“别本‘禎’作‘楨’。”(卷一《譜系類》,第290頁)
按:“孫禎”, 吴校本、過録吴本、陳校本、京大《志稿》《萬志》皆作“孫楨”,是。孫楨有《石雲先生遺稿》,《千目》“别集類”有著録:“孫楨《石雲先生遺稿》一卷,字□□,丹陽人。”該書今有明萬曆四十五年(1617)姜道生刻本傳世(藏於江西省圖書館),其署名及後附《石雲居士孫君墓志銘》皆作“孫楨”,是其確證。檢四庫本、八千卷樓本皆誤作“孫禎”,《適園》本作“孫禎”蓋承襲底本之誤。又《千目》著録孫楨著作多種,如《石雲先生淳化法帖釋文考異》《印譜釋考》《石雲先生江滸迂談》《痘疹論》等,《適園》本撰人皆誤作“孫禎”,點校本僅出别本異文,今並當據正。
16. “浚川《何山書目》一卷。”(卷一《簿録類》,第295頁)
按:“何山”,吴校本、過録吴本、陳校本、京大《志稿》《萬志》作“倚山”,是。此書明朱睦《萬卷堂書目》卷二《書目》有著録,正作“《浚川倚山書目》一卷”(53)《萬卷堂書目》卷二《書目》,第1078頁。,可證。檢四庫本、八千卷樓本皆誤作“何山”,《適園》本作“何山”,蓋襲其底本舊文,當據正。又按:“書目”, 四庫本、陳校本同,而吴校本、京大《志稿》《萬志》無“目”字,八千卷樓本原無“目”字,朱筆於“書”下側補之,頗疑黄氏原本無“目”字,後抄校者據慣例補,《適園》本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