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舞动治疗的基本理论——以切斯技法为例

苏筱璇 李京泽

一、舞动治疗理论内涵

(一)舞动治疗定义

舞动治疗是一门心理学、医学、舞蹈学综合的交叉学科，是一种新兴的心理治疗形式，优势在于适用人群非常广，不受年龄限制、不受职业限制。舞动治疗对儿童自闭症、脑卒中患者、阿兹海默症等患者的治疗可以起到积极的作用。也可以作为心理健康的辅助治疗，对孤独症儿童的康复治疗、精神类疾病患者的辅助治疗手段。[1]舞动治疗的效果对青少年的创造力同样产生正面效果，也适用于对亚健康人群的身心调节，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的研究，舞动治疗、舞动团体治疗有非常大的研究空间和应用空间。[2]

舞蹈是最为古老的疗愈手段之一。原始社会中人们的绝大多数社会活动都与舞蹈息息相关。舞动治疗的“舞”即舞蹈，“动”即动作或运动，它包括舞蹈活动和躯体动作，而“舞动”不是指学习某种具体的舞蹈或运动操，而是指具有疗愈性的肢体动作。

早期舞动治疗师们对于知识体系的构建和统合付出了的巨大热情和艰辛的努力，对定义不断斟酌。舞动治疗的初始定义是在1972年被确定：“舞动治疗是将动作用于心理治疗的促进个体情绪、生理整合的过程”。此后七十多年的发展中，舞动治疗领域有了很多变化和发展。下面列举不同国家对舞动治疗的通用定义：

1.美国舞蹈治疗协会的定义是舞动治疗是在心理治疗中使用动作，以促进个体情绪、社会、认知和生理整合。舞动治疗聚焦于治疗关系中呈现出的动作行为。[3]

2.德国舞动治疗协会的定义是舞动治疗是一种创造性的和以身体为导向的心理治疗。它将动作与舞蹈用于心理治疗，个体可以创造性地投入一个旅程，以促进其情感、认知、生理和社会性的整合。[4]

3.英国舞动治疗协会的定义是舞动治疗是通过治疗性地运用动作和舞蹈，使人们创造性地参与治疗过程，以促进他们情绪、认知、身体和社会性的整合。

从这些相关定义我们可以看出，定义中普遍强调的是人与自身、人与自然的整合，舞动治疗本身就是心理治疗的手段。

(二)舞动治疗原理

具有创造性的表达是舞动治疗的特点，来访者通过治疗师的引导，可以全身心地融入舞动治疗中，并且来访者可以自然地表现肢体动作，展示出内在的情感与思维。治疗师依据舞动治疗的动作理论体系对其进行评估，合理运用舞动治疗手段使来访者达到身心平衡。[5]

早期的舞动治疗师是以创造性舞蹈理论为基础，在舞动实践中孕育和发展了舞动治疗。现今的舞动疗法的原理在原有基础上融合和借鉴了心理学精神分析和认知流派的理论。

(三)舞动治疗中的基本概念

笔者选取舞动治疗中较为重要及常用的概念进行简述：

1.本真动作

本真动作起源于20世纪50年代玛丽·怀特豪斯发起的“纵深动作”，本真动作是一种具有表现性的、即兴的实践动作。社会心理学家提出了四种类型的具身效应：(1)身体状态会通过感知到的社会刺激元所影响。(2)在感知他人的身体状态的过程中，会引起自身的模仿。(3)身体状态会改变情绪情感状态。(4)认知状态与身体层面的相互作用可以调节行为状态。

2.镜像动作

镜像动作在舞动治疗的实践中的体现在与来访者的频率达成一致，以此为共情的联结创造基础，从而在身心上达到频率同步。治疗师运用镜像动作的方法来调动来访者情感表达，来访者可以从模仿或自发而出的身体动作中得到情感体验。镜像动作在社会心理学中，指的是人的自我感知，自我评价是参照他人来评价自我，而个体的自我概念的来源并不是他人实际上如何评价自己，而是自己“认为”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在舞动治疗过中，来访者通过治疗时的引导来进行自我调整。

3.情感与认知、运动与行为的两极性

两极性指通过个性出现在身体中成双的对立。人的认知情感会引起自身的独特肢体表现。第二点，这种肢体表现会引起个体独特的情感认知。例如，快速的紧张与缓慢的休闲、紧缩的抑郁和伸展的开朗、坚强有力的自信与虚弱无力的自卑、生硬呆板的严肃和轻松愉快地玩耍，等等。

4.动作隐喻

认知语言学家Lakoff与Johannsen两位教授，通过对认知过程的探讨得出来隐喻理论。理论认为，隐喻是人类能力的核心的部分。概念主要是隐喻连接了感觉运动的经验、情绪和认知。而动作或姿势中的象征意义是动作隐喻。从身体层面来看，这些隐喻在大脑中被认识到，并且大多超越了我们的控制。譬如，人在遇到某些特殊情境或产生某些情绪时，会断开身体各个部位的连接，阻断对内疚、攻击等感觉的体验。比如看到恐怖的画面时会不自觉地蒙上眼睛；有的人会屏住呼吸，限制身体空间的使用，比如穿过一道狭窄的过道。真正意义上是通过身体的某个动作使来访者了解自己，来访者体验身体的不同变化，产生不同的身体能量，以此来更好地调节自己的身体，探索新的存在方式。

二、切斯技法概述

切斯技法在舞动治疗的发展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切斯通过自己的实践教学经验，结合舞动治疗的基本原理独创了技法的四大基本理论，其后舞动治疗流派多数以此理论为基础进行演变与发展。现如今在美、英、德等国的舞动治疗流派，将切斯技法作为舞动治疗师成长的基石。

(一)切斯技法核心理论

切斯(Marian Chace，1886—1970)舞动治疗创始人、第一代舞动治疗师，被誉为“舞动治疗之母”。切斯最初是一位舞者、编导和演员。她从舞蹈团担任过舞者后成为教师。切斯受过多元和前沿的舞蹈训练。在任职舞蹈教师期间，她不停地探索非专业舞者坚持学习舞蹈的动力及目的，她注重学生们的情感体验。结果是学生在各个层面上都有收获。同时，这种类型的工作方式打开了很多工作方向。美国圣伊丽莎白医院是第一家将舞动治疗用于成人精神病临床治疗的精神病医院。切斯成为该医院的第一位舞动治疗师。

1.肢体行动

切斯技法的第一层面谈到舞蹈动作元素，时间、力量、空间、流动各自间相互关系可以达到治疗的目的。当身体形状发生扭曲、力量产生冲突，都可视为类似苦痛的消极表现。如情绪病态，外在身体形象也会扭曲。通过舞动，治疗师可以从身体部分、呼吸模式、紧张水平三个方面观察是什么阻碍来访者的情绪表达。当来访者舞动时，动作元素就提供了一种理解框架和动态轨迹。凭借这一框架，治疗师和来访者之间可以形成动作对话，在动作层次上做进一步的发展。通过身体动作，来访者对自己的各个身体部位达到认知重塑和自我接纳，调整呼吸方式缓解压迫感。通过肢体行动，治疗师可以对来访者信息进行收集，来帮助来访者对不同的情绪表现出合理的反应。[6]

切斯认为肢体行动概念其目的是：(1)创造一个现实的身体意象。(2)激活和整合身体的各个部位。(3)重建体态的完整性。(4)觉察内在的身体感受。(5)调动能量。(6)发展出对身体动作的掌握和控制。(7)扩展表达性的范围。

2.象征性非语言符号

切斯技法提出的第二个核心理论是象征性非语言符号。在某种意义上说“舞动”就是表达与交流情感的形体动作的一种象征性符号。这种非言语符号的普遍性可以跨越疾病、年龄和文化的障碍。舞动治疗中，象征性是一个很好的媒介，来访者通过这种方式回忆、重演、重新建立体验。一些问题可以在纯象征层面得到解决。来访者可以通过符号、象征使自己的主观情感得以表达，传递复杂情感。尤其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们无法通过言辞来交流，也无法从言语互动中获益，却十分习惯用动作的象征性的语言。这些都是以象征性的、符号性的身体行动，而非日常用语来与人沟通情感和想法的例子。通过动作的影响力，消极的、可怕的情绪可以通过多种方式释放出来。舞动治疗师接受病人的象征性意义，从动作的象征性了解来访者，并从动作上的象征意义回应他。切斯认为象征性符号的意义是：(1)整合言辞，体验和行动。(2)外化内在的想法和感觉。(3)扩展象征库(符号语汇)。(4)回想有重要意义的过去。(5)通过行动解决冲突。(6)加深洞察力。

3.建立治疗性的动作关系

切斯在动作层面上与来访者建立关系。她从视觉、动觉上去感知病人的动作表达，凭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技术，深入了解身体动作和节奏，将病人行动中的情感内容结合到她自己的动作回应中，以此作为与病人连接的方法。这个过程会用到镜像或反映。具体来说，切斯通过重新展现病人所表达的主要动作特征进入到病人的世界。她会在自己身上表现出来访者的行为，这不是简单地模仿来访者的动作。她能够观察到从肢体动作表达出来的情绪、意义。切斯会以相似的、幅度更大的或加以补充的动作来促进动作互动。仿佛以动作的方式表达理解、共情，建立起富有情感的、共情的互动。切斯能在正确的时间捕捉具有重要意义的病人的动作或姿势，并且持续时间又需要是病人能接受的，由此建立治疗关系，激发病人传递出那些压抑的情感和想法，并尝试新的体验和关系。切斯使用动作打破对上对下的权威关系，使治疗师和患者在动作层面上的沟通成为同侪层次。切斯提出治疗性动作关系概念的目的是：(1)建立自身的接纳和认可。(2)创造信任基础。(3)发展来访者的独立性。(4)对社交意识进行调节与重塑。(5)提高社会适应力，并加强身心的完整与统一。

4.群体节奏性活动

切斯在谈论节奏时，常常提起“原始”舞蹈。她认为，节奏可以将每一个体的行为组织起来，节奏的感染力甚至可以让重度抑郁的病人动起来。舞动治疗会用到表达情感的基本动作，节奏要素也会添加到每个人的行动中。切斯将节奏视为沟通和身体觉察的治疗工具，是因为安全和简单的节奏提供了一种外化的媒介。节奏不仅可以将思维和感情的表达组织成为有意义的舞蹈动作，而且还帮助修正极端的行为，如躁狂或者使用怪异姿势的倾向。除此之外，节奏能创造一种团结的感觉，感染在场的所有人。在相同的音乐背景下，大家在一起舞动时会比独自一个人更有感觉、更加投入、更能使人感受到巨大的力量，甚至产生神奇的力量。切斯使用团体活动节奏性的力量来促进和支持有组织有控制地表达想法和情感的方式。这种力量是人群聚在一起的身体行动所产生的团体力量和安全感，是由内在能量发展出来的。[7]

切斯认为，与群体节奏性活动相关的目标有：(1)感受自己的生命力。(2)参与他人共同的经验中。(3)在一定的结构中疏通传递正能量。(4)有意识地对他人积极响应。(5)促进互动交流。(6)与人联结，尽管彼此有着不同的感觉和生活方式。(7)发展出对共同的感觉、经历的觉察、意识。(8)对学习新信息与接纳自己保持开放。

(二)切斯技法在团体治疗中的应用

切斯技法的治疗过程包括三部分：暖身、主题发展和结束。前提是以治疗师组织来访者以圆圈形式开始，对病人表示欢迎，相互自我介绍。暖身阶段治疗师给出相对舒缓的音乐成员独立舞动，这是建立治疗师和团体成员之间的空间感与信任感。良好的空间感与信任感建立后由治疗师鼓励开始进行主题舞动，从微小动作到大幅动作，从独立动作到统一动作。从一个主题到另一个主题。重要环节在结束，所有的主题都要得到解决。来访者回归团体，以自然结束的方式完成治疗最后环节。疗愈了团体成员的心理问题、促进了成员的社会人际交往能力。

在团体治疗中治疗师可根据不同的团体成员表现，对过程进度进行调整，有时全程治疗可以只停留在暖身过程。这视观察团体中成员的回应而定。因此切斯技法在团体治疗中应用较为广泛，对于人群基数大的团体具有普适性。

(三)切斯技法的发展意义

切斯所创建的舞动治疗方法充满了创造力，在对传统心理治疗的方法中，舞动治疗跨越了语言的鸿沟，用肢体动作与音乐进行沟通与传达。她用舞蹈与无法正常直接沟通的特定人群进行了另一种非语言的沟通和互动。切斯对舞蹈元素的治疗功能的深刻理解，挖掘了来访者常被忽略的潜能，使语言无法呈现或溢于言表的心理状态更加容易倾诉，这种舞动治疗的形式也会使来访者剥去心理负担更加愿意配合。她创造性地以动作建立治疗关系，在动作的层次上发展出治疗师的人际沟通的角色。切斯创造的舞动治疗方法充满着人性关怀和独特魅力。

注释:

[1]邬 江.自闭症学生的音乐治疗与舞蹈动作疗法结合干预研究[J].教育理论与实践,2020(31):50—54.

[2]谢 晖,王 深.舞动治疗的理论基础与研究现状[J].心理月刊,2018(02):31—33.

[3][英]邦妮·米克姆斯(Bonnie Meekums).舞动疗法[M].余泽梅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7:4.

[4]李微笑.舞动治疗缘起[M].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4:5.

[5]赵 研,彭紫焱.舞动治疗——舞蹈与心灵的对话[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8:12.

[6]琳达晓乔.舞动——以肢体创意开启心理疗愈之旅[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9.

[7]赵雅琴.舞动团体心理辅导对大学生自我接纳、人际信任的干预研究[D].广西师范大学,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