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上

◆ 泥 巴

那里是天堂，是我们的归宿。

但，现在

我们要先在地上受苦。

低着头拉犁。低着头拉犁。

现在是落日，过一会是星辰。

要圆满了

才能回去。所有的宗教，都教我们

顺应，忍受。仿佛

我们今生受的苦，是那里永恒

流通的货币。

低着头拉犁，低着头拉犁

一杯奶茶，

要你今生上司的一次训斥来换。

如果你五十岁

还在哭泣，六十岁还从噩梦惊醒，

你将获得鲜花

桌子，和放置它们的带后院的房子。

低着头拉犁，低着头拉犁。

携美人旅行的机票，

要骨折一次。而美人，要你整个一生

怀才不遇。

如果要幸福

这一世你要写过很多诗，痛苦绝望地

看着它们成为废纸。

低着头拉犁，低着头拉犁。

（选自本刊2002年第3期“星空”栏目）

林宗龙品读：

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中，阐述过关于新诗的“三美”理论，即“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在当下关于诗歌“现代性”的流行语调下，也不乏有美学上的启示意义，比如泥巴这首《群山之上》，就有着有效的诠释。可以说，这是一首上帝视角的诗，描绘了一张受难图，精心设计的结构布局，以及遣词造句，“低着头拉犁，低着头拉犁”，通过复调的手法，让整首诗在形式和结构上，有一种音乐性和建筑美。从意义上，“低着头拉犁”，隐去了主体，保留了更大的隐喻和想象空间，这个主体可以是像牛一样的动物，可以是像动物一样被异化的人类,或者是什么都不指向。此外，“低着头拉犁”，对应的每一个小节，又以一种情感或意义的变化，不断强化这种“受难史”，让整首诗充满节奏和意义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