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 想（七首）

◎胡权权

一棵金橘

一棵金橘盆栽，安放在阳台

阳台因为一棵金橘而灿烂

一棵金桔橘栽让阳台拥有安身的诱惑

一棵金橘没有忘记自己会吹泡泡

小胳膊小腿的，它很难把泡泡们吹大

皮都吹红了，还是那么小

小有小的好，它可以把枝头挂得满满的

远远望去金灿灿一片，它要尽力

把阳台装扮成丰收的样子

奇 遇

一只流浪狗像我的影子跟在我的身后

在湖边散步时发现它孤单的身影

伴随细微的呜呜的叫声，我回过头去看它

它抬着头看我

眼睛里满是忧伤。我停下脚步

它也停了下来，看着我摇摇一头蓬松的毛

仿佛在对我说着些什么，恳求的样子

我蹲下身伸出双手，它犹豫着不敢向前

我猜想它一定有许多无法言说的难处

我随口喊了声小白，它摇了摇尾巴，好像

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慢慢地

向我靠近过来

终于，我摸到了它的头，它的耳朵

它一动不动的，让我理顺它结了块的毛

是自己走丢了呢还是被主人抛弃，我

一边抚摸着一边想着它的身世

它渐渐放松了警惕的皮毛

享受被抚摸的温暖，微微睁着的眼睛里

竟流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仿佛在向主人

诉说颠沛流离的一路所受的委屈

下雪了

窗外有人喊，下雪了

我探出头去看了看

撕碎的纸屑从楼顶上哗啦啦飞下来

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导演

冬天的场景

我想起多年前一个大雪的下午

一群孩子在雪地里打雪仗

天昏地暗的，在牛棚里遇上了一群

惊慌失措的麻雀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捕与逃亡

就此展开

下雪的日子里，还有许多

温暖与冰冷交织在一起的往事

比如，我在风雪里独自一人远行

我的母亲在门口久久地望着

村口，远去的小路

晒太阳

几个老人在屋檐下

晒太阳，阳光正好把他们的影子

投射到墙壁上，墙上爬满了

干枯的藤蔓，像一张网

千丝万缕的纠缠他们

孤寂的余生

有人在轻轻说着些什么，因为很轻

都让人听不清楚，但他们好像

都已经听明白了一样

乐呵呵地看着对方点头

黑乎乎的棉袄里裹着一堆

重复又重复的话题

静谧的庭院里，阳光

清晰地勾勒他们满脸的皱纹

深深浅浅地埋伏着他们大半辈子的悲喜

微微闭着的眼睛仿佛一扇扇

挂上帘子的窗户，风吹着

一缕阳光穿透进去

放风筝

会飞的，都属于春天

包括清风，以及孩子们的笑声

如此轻松地坠入蓝天

张开双臂，拥抱绵软的白云

孩子们在大地上奔跑

一路欢呼雀跃，被一根细线牵着

拍动小小的脚掌，简单

就是快乐和美好的呈现方式

在春天，风也是这样积极向上

一阵一阵吹向更深远，更辽阔的

目光，以及触碰到的记忆

没有残雪与落木的忧伤

嫩绿的叶芽在快速生长

轻盈的脚步在返青的草皮上脱颖而出

熟悉的气息，带着乳香

在孩子们手指的天空里飘扬

在急水江大桥

货运轮船，拖着它长长的货船

从白蚬湖的霞光里爬过来

气喘吁吁地，穿过急水江大桥

过桥洞时总要鸣笛两声

像是问候，像是告别

桥上的行人，总是行色匆匆

没有顾及夕阳，湖光，以及桥下

鸣笛而过的长长的货轮

他们在自己的时光里盘算繁杂

和来回重复的日常

有故事的人，总喜欢伫立桥头

望着远方。夕阳给他的身影涂一层

闪闪发亮的金光，让他有了庄严

隆重的模样。怀古，畅想，思恋

都能与大桥匹配出辽阔和苍茫

低 处

小麦，在三月的田间

拔节，像孩子们随意的笔画

轻描淡写，零星的雨滴

粘着绿色的绒毛漫无目的

此时，水杉光秃着身子扎成一排

高高的篱笆

乌云，从远处飞奔过来

轰鸣声让早春的麦田抖动了一下

惊蛰过后，低处积聚的雨水

夹带三分寒意

泛起的微澜像薄薄的笑容

写在田野亲切的脸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