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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用户的表演行为研究
——以打卡网红旅游地为例

2022-12-26左潇

声屏世界 2022年18期
关键词:网红媒介社交

□左潇

概念界定

随着互联网的高度普及和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表演”“网红”“打卡”的语义也在发生变化,它们拥有了更加广泛的应用范围,也更加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

戈夫曼将个体在日常生活中与他人的互动行为比喻为“表演”,人们参与社会交往活动的场景都是舞台。表演者在舞台上有意识地调控自己的言行举止,选择性地在观众目光所及的“前台”展示符合自己期望的形象。进入互联网时代后,表演者无需在具体情境中面对观众进行自我呈现,因此网络空间增强了人们对表演的把控力,让人们能够充分地策划和准备自己的表演。对于新媒体用户而言,基于网红旅游地的打卡行为是他们进行表演的一种重要方式。

“网红”原指网络红人,代表着因自身外表、经历、行为的独特性而在网络上走红的个体。如今,随着互联网与各类业态的渗透融合,“网红”转变为一种文化现象及消费符号,象征着广受大众追捧的流行事物。“网红旅游地”即指在网络上具有高知名度和高话题性的旅游地点,能够吸引新媒体用户前往参观游览,包括自然风景区、城市地标建筑、历史文化街区、主题体验空间等地点。

“打卡”最初指公司员工通过刷考勤卡记录上下班时间的动作。在互联网语境下,“打卡”渗透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表示人们完成某件自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后在媒介中留下专属印记,如在朋友圈、微博、抖音等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动态。网红旅游地由丰富的视觉元素建构,由于具备高颜值、高辨识度的特征,它们在新媒体用户眼里具有非常高的打卡价值。

新媒体用户基于网红旅游地的表演过程

网红旅游地将现实空间与网络空间紧密地关联起来,是新媒体用户用来展现审美品味和身份个性、获取认同的载体。新媒体用户基于网红旅游地的表演从生成表演意识并构思“剧目”的内容和形式,然后前往现场获取表演的原始素材,最后在新媒体舞台上展示自己精心塑造的作品。

以小红书、微博为代表的新媒体平台拥有庞大的用户数量,在时尚博主等新媒体意见领袖的带领下,网红旅游地的潮流开始扩散、发酵。场景外观带来的视觉冲击和附带的符号意义吸引在网络上围观的用户构建自我消费的合理想象,从而刺激用户生成打卡的欲望。用户不仅希望获得视觉上的满足,还希望通过“身体的在场”来强化自己的存在感和自我表达的意识。

用户开始策略性地设计自己的“演出节目”,他们会积极探索他人喜爱观看的内容的特点,准备适宜的服饰、道具、妆造,然后前往网红旅游地,在镜头前不断地调整拍摄的角度、自己的表情姿势,直到获得令自己满意的表演素材,然后将自己对流行的视觉符号的见解融合在个人创作里,展示在社交网络中。在媒介内容的创作过程中,为了塑造积极的个人形象,人们同样会采取一定的表演策略,如编排文艺的文案、使用美图软件对自己进行美颜处理、为图像添加具有氛围感的滤镜及精美可爱的贴纸等。总之,用户在他人对自己表演的反馈中评估自我形象以及自己的社会关系,通过这种借助于外界的自我认知来调整自身行为,以便获得更多的认同。总而言之,他们在网红旅游地的表演经历能够在线下的真实生活中被讨论;留存下来的打卡记录能够在线上空间被点赞收藏,延续价值,并吸引更多的用户加入表演的行列。用户在新媒体平台上发布信息时会附加自己的感触心得,因此信息传播的过程也是信息不断再生产的过程。无数用户展示的精美图像和感性话语构建起了媒介景观,用户间的相互传染、审视、比拼使网红旅游地自带的时尚元素不断地得到强化,促使社会大众进一步对其加以认可、追随。

新媒体用户打卡网红旅游地的多重动因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来临,以个体为中心、以网络空间为场域的“表演——观看”模式由此形成。首先,技术赋予的话语权使人的“媒介化生存”得到普及。新媒体用户对媒介话语权的追求促使他们积极地投入到表演中,而打卡网红旅游地是参与表演的重要方式之一。在技术的加持下,用户对构建理想形象的愿望能够充分实现,而网红旅游地正是用来展现其品味和个性的重要载体。此外,网络满足并放大了用户的社交需求。用户围绕网红旅游地在社交媒体上开展表演,以便获取并维持良好的社会关系。

数字技术推动人的媒介化生存。技术的发展推动数字时代的到来,多元的新媒体平台也应运而生,人的“媒介化生存”得到普及。新媒体为人们搭建起广阔而持久的表演舞台,提供丰富的表演手段,帮助人们谋求在媒介中的话语权。在新媒体平台中,每个用户都是独立的节点,也是传播结构中的基础单元。每一名普通人都可以利用媒介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生产和传播,被赋予在公共空间展演自己的权利。新媒体用户作为积极的内容生产者,通过分享基于网红旅游地的自拍、游记攻略、视频片段等方式,自主地展开表演活动。

数字技术不仅为人们提供了表达的场域,也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表达手段。随着技术的发展,影像创作权不断地向民间下放。手机的摄影功能日趋完善,自带的4K、广角、全景等功能使图片拍摄变得专业和便捷。在各类视频剪辑软件的不断产生和优化下,制作有感染力的视频也变得愈发简单和高效。此外,美图软件也是新媒体时代的一种技术赋权,它让普通个体也拥有了美化自己形象并在社会空间中争取存在感的能力。通过美图软件的修饰,人们可以使自己拍摄的内容更接近理想状态,更大力度地呼应在所处群体中被广泛认可的文化符号。

此外,舍恩伯格在《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中提到,互联网时代的遗忘变得昂贵又困难,记忆反而变得便宜又容易,因为数字信息能够完备地在时间上延续。新媒体用户通过在媒介平台分享自己的经历,使游览时的难忘时刻、特殊心绪得以永久留存。用户社交主页上的一条条精心编辑的图文、一段段生动鲜活的影像,都可以供观看者们自由参观,这种永久性存在的“线上展览”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用户的表演效果,也加强了用户对表演的进一步渴求。

构建理想的自我形象。相较于现实生活的舞台,新媒体搭建的舞台更利于人们塑造自己希望扮演的角色,因为新媒体舞台能够让人们不受时空限制地按照自己的需求和喜好来开展表演。因此,新媒体用户在网络中打卡网红旅游地的行为,是他们构建理想的自我形象并借此建立自我认同的一种有效方式。

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人们对生活的态度从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转变为希望拥有独特的生活方式,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对象征着美感和潮流的网红旅游地产生诉求。人们通过追随场景能指的美感、所指的意义和价值,传达着自己时尚美好的个性。在游览网红旅游地后,人们在新媒体平台展示自己经过润色的靓丽面貌,为产出的内容营造出高品质、有美感的氛围。在实践的过程中,人们体验并彰显自身不凡的审美情趣、优越的身份地位,产生一种自我肯定的满足感。“打卡网红旅游地”也被人们视为带有较强仪式感的行为,因为它印证了自己利用闲暇时间完成了有意义的事情,体现出自身富有品位且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

满足社交需求并积累社交货币。人作为社会性动物,具有渴望连接的本能。网络的开放性和交互性让人与人之间实现了充分的联结与交流,这满足并放大了人们的社交需求。社交能够为人们带来被关注的愉悦感、被认同的归属感、被效仿的成就感,因而也成为新媒体用户打卡网红旅游地的重要动力。

布尔迪厄提出“社交货币”概念,将其定义为“存在于虚拟的网络及离线的现实中所有真实而又潜在的资源”。新媒体用户借助“打卡式消费”拥有的“谈资”可以被视为流通的社交货币,不但有助于提升个人形象,还可以帮助他们维系、扩张自己的社交网络。用户积极地展示自己消费网红旅游地的经历,以便拥有来自亲朋好友以及广大网民的赞美,获得在日常生活中难以企及的关注度,增强在所处群体内的认同度,从而摆脱因“不入流”而与社会脱节的恐惧感。

新媒体舞台的观众数量更多、类型更广,除了现实生活中存在交集的亲友,还包括在网络中相遇的陌生人。相较于现实生活中的亲友,来自陌生网民的正面反馈能够为用户带来更强烈的心理满足,因为它能使用户意识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都在欣赏自己的内容。比如,用户在小红书上发布自己精心设计安排的探店记录后,收到较高的点赞量以及诸如“仙女”“你怎么这么好看”“救命啊!太绝了”等积极的评价,会进一步增强个体对自身形象及自己的社会关系的肯定。另外,当用户的笔记被他人收藏并参考、模仿后,用户除了认识到自己归属于特定的群体外,也能体验到自己为他人带来价值的成就感。

反思新媒体用户基于网红旅游地的表演

不可否认,作为体验经济时代城市文旅消费的载体,网红旅游地能够给予游客独特的文化消费体验。许多网红旅游地汇集了丰富的文化意象,彰显出特定的文化价值,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自身独特的人文美感充实了游客的精神世界。但是,新媒体用户基于网红旅游地的表演行为实际上面临着被数字资本利用的境遇和自身的主体性被解构的危机。

被媒介和商家利用的数字劳动。数字劳动是借由网络化、数字化技术协调实现的非物质劳动形态。基于新媒体平台的数字劳动一方面促进了信息资源的实时共享和精准传播,另一方面激发了用户创造内容的积极性。人们基于网红旅游地的打卡行为越来越从属于具有商业价值的数字劳动,他们既丰富了平台的内容,又贡献了个人数据,但在打卡网红旅游地的整个过程中,他们“可自由支配的休闲生活”被转化为具有数字资本增值效用的表演。

首先,新媒体用户的表演行为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人们表演的场所不局限于固定的实体场所,而是转移到了便于参与生产性活动的网络世界。因此,人们能够随时随地生产传播内容、参与互动、进行消费,数字资本实现了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全面渗透。其次,由于新媒体平台具有“去中心化”的特征,用户的打卡行为能够有效地帮助商家对“网红景观”进行流通扩散,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网红潮流的狂欢之中,推动资本的增值与扩张。最后,新媒体平台掌握着大量的用户数据,而用户并不知道自己的个人数据会被如何利用。平台分析用户生产传播的内容、浏览记录、点赞评论转发行为等信息,借助算法技术为用户推荐符合自身偏好的内容,以此来增强用户对平台的黏性。同时,用户的个人数据被售卖给多个广告商,这使广告商能够更加精准地为用户制造新的消费需求,从而最大化地获取利益。

总之,新媒体用户倾注时间、精力乃至金钱的“劳动”,虽然看似得到了能动性与话语权的提升,收获了心理上的满足,但是并没有获得资本方的补偿。用户自愿提供生产力,源源不断地产出数字劳动产品,他们精心策划的内容与流出的信息数据都被吸纳为商业媒介的无形资产,被无偿私有化并用于获得经济利益。

面临主体性消解的威胁。马克思认为,人的类本质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劳动是人有意识地制造使用价值的生命活动,能够进一步实现人的创造性和自主性的全面发展。然而,如果人被符号裹挟和定义,将真实需求让位于外部力量,则会变成促进消费运转的工具,丧失了生产的主体性。

人们被媒介景观吸引并参与打卡,从线上观看他人的表演到前往线下场所进行消费,再回归到线上的自我表演,自发地形成了一种“无意识的纪律”。小红书、微博等社交媒体平台上涌现出大量诸如“探店攻略”“拍照技巧”“调色教程”的经验帖,这些内容深受新媒体用户依赖,得到了大量的认同和模仿。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用户作为生产者的能动性和创造力,使人们原本个性化的生活实践甚至自我身份变得标签化、类型化,丧失了差异性。正如鲍德里亚指出的:物本应是人类活动的产物,在消费社会却反过来将人围困住,通过附着在华丽外观上的象征性符码意义引诱和支配人的欲望。

结语

作为新媒体用户,人们应警惕由网红旅游地引领的媒体奇观,保持自身的思辨与批判能力,避免沦为数字资本的展演劳工。人们需要强化自身的主体意识,用心去体会外出旅游的意义,以自己的所见所闻去感知真实的世界。否则,大众将无意识地沉浸在互联网工业营造的网红潮流之中,如同流水线工作般机械化地完成打卡,被束缚在浅层的符号里。人们外出旅游的初衷是愉悦身心,而不是成为一种在消费社会中缓解焦虑的途径,在媒介与资本打造的新拟态环境下随波逐流,被无形地操纵。人们应该通过自己逐渐完善的媒介素养在复杂的、碎片化的网络社会中确定方向,找到对自己有价值的信息,充分利用媒介资源完善自我,积极而理性地参与大众文化的建构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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