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感:有声书演播中的情景再现
2022-12-23崔欣悦苏潇然
崔欣悦 苏潇然
(河北师范大学 石家庄 050000)
有声书并不是一个十分新的概念,早在1931年,美国就曾为盲人群体开设有声书,到了20世纪70年代,有声书伴随卡带机、CD机发展焕发出新的生机,90年代有声书在中国获得一定发展。而最近几年,随着荔枝FM、蜻蜓FM等一系列听书App的出现,有声书借助全新演绎形式和技术赋能增强与受众间的互动,获得了新发展。为什么在近些年会掀起新一轮“听书热”?如今的有声书与过去相比有了什么新的变化?有声书打造的听觉沉浸是否有其生命力?基于此,本文重点聚焦听觉沉浸在有声书创作中的应用。
一、声觉空间的归位
(一)视觉与听觉
在由传统社会走向现代社会的过程中,工业革命的展开和城市的发展使得能够被人耳捕捉到的声音越来越复杂,单纯依靠听觉很难对发声主体进行准确判断,而视觉拥有多种判断尺度能够快速准确完成分辨,因此人们逐渐更倾向于构建视觉空间,对听觉的重视程度越来越低,听觉相对来说走向一种视觉的从属和补充。例如单纯依靠听觉,我们很可能无法分辨塑料纸摩擦的声音和刮鱼鳞的声音、抻布条的声音和齐步走的声音,但视觉可以让我们轻松对这些加以分辨。听觉需要我们根据已有经验对接收到的听觉信息加以主观想象,可能我们只对生活中熟悉的声音有所记忆,因此无法在脑海中呈现出能发出同样声音的其他物体的形象。
而视觉依靠对颜色、大小、材质、功能等多种直观衡量尺度来理解外物,通过视觉我们可以清楚辨别塑料纸和鱼、布条和军队,自然也就能轻松辨别出这些声音呈现上极为相似的事物,这就促使视觉成为现代社会中发挥更为重要作用的感官。但是麦克卢汉在对“视觉空间”和“声觉空间”的阐述中,曾经提出:重回部落时代,人们经历的最大变革是从眼睛到耳朵的过渡,即声觉空间的回归。[1]他提出了“声觉空间”的重要性,认为“视觉空间”是静止、抽象、孤立、抽离背景的空间,而“声觉空间”是无边界、有共振的空间,是更为平衡的感觉空间,所以他呼唤“声觉空间”的回归。20世纪后半期,西方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兴起“听觉转向”的多学科交叉研究,同样呼唤听觉回归以改善文化失衡现状。[2]由此可见,20世纪文化失衡的现象也呼吁听觉的回归。世界被高度“视觉化”在社会发展中有其现实意义,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忽视听觉的作用,如果仅把听觉当作视觉的从属和补充,必然会造成感官的失衡。仅依靠听觉可能会影响判断结果的准确性,但听觉能够发挥思想的主观能动性,促使我们充分运用想象力以及增加认识事物的向度和维度,这一过程是十分有必要的。所以,我们要提高对听觉的重视程度,呼唤“声觉空间”的归位。
(二)补足与解决
媒介技术的发展可为“声觉空间”赋予新的生命力。互联网技术的兴起和勃发引领人类进入移动传播时代,移动化以颠覆性力量重构了社会传播结构和传播逻辑,改变了人与媒介之间的关系。移动智能技术广泛嵌入人们日常生活之中,为探讨听觉回归和媒介感官平衡提供了新的契机和窗口。[2]荔枝FM、喜马拉雅、番茄畅听等有声书App的出现就是一种移动智能技术下为实现媒介感官平衡的尝试。有声书的再一次爆火是利用了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激发了自身活力,无论是纸质书籍传播还是有声书传播,相当长时间内都是大众媒介传播。大众媒介传播是一种指向无限匿名对象的单向传播,表现为受众在阅读过程中与作者的传播语境相分离的特征。[3]然而,有声书App的出现一方面打破了原先指向无限匿名对象特点,分类更加细化,例如喜马拉雅平台内设26个频道,每个频道下又设置5个以上子频道,将节目细化分类,受众可根据自身喜好选择频道及频道内节目,是一种针对性更强的传播;另一方面改变了原先传统广播的单向传播,内容创造权限向所有人开放。得益于此,有声书不再只是对于纸质阅读的补足,而是逐渐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拥有自己长久发展的生命力。人们希望在有声书的收听过程中获得的是双向度的互动,是一种主观感受对书籍内容的虚拟建构以及从中获得的积极反馈。在技术加持和播讲者全新的演绎下,有声书呈现出的空间维度实现了从二维走向了三维。
二、情景再现打造真实感
“情景再现”是指播音员为把稿件准确生动地再现给听众、观众,而采取的迅速调动情感的一种手段。它是播音员把稿件提供的一些文字进行合理的想象,使稿件中的人物、事件、情节、场面、情绪等都在播音员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从而形成连续的动画,引发出一定的态度和情感的过程。[4]“情景再现”在有声书的创作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外部技巧,不仅体现为主持人的外部技巧,要求播讲者在口语表达时把握好播读与演绎的关系,实现演播真实;而且体现为对宏观场景的整体再现,利用音效技术为打造立体化空间助力,实现空间真实;平台提供传受双方交流与互动的双向传播渠道,实现互动真实。
(一)演播真实:表达区分播读和演绎
播读和演绎是两种不同的表达状态,播读更强调对内容的呈现,强调“去我”。而演绎更注重情感的表达,强调“有我”。在有声书的呈现中,更强调播讲者要把握好播读和演绎的不同,灵活运用。播讲者的创作是一次对于作品的二度创作,要求播讲者在对于原作书面语言充分理解的基础上将其以口语的形式呈现,在书面语精工锤炼的语句之上增加口语的交流感和互动感,播讲者在其中提供了内容转译的另一种可能性。有些人担心,在呈现中不可避免地会存在播讲者对于作品的理解,并且这种理解会影响听众对作品的认知,这个转译过程破坏了作者与读者之前的“直接联系”。因此,对播讲者本身素质的要求就十分有必要,播讲者只有在创作过程中把握好“去我”和“有我”两种表达状态,在对客观事实的陈述时“去我”,不添加过多的个人情感,不有意引导听众;在表达人物对话时“有我”,展现自己对于人物性格、形象的塑造,赋予人物生命力,使人物“活”起来,才能做到对作品的准确呈现。
(二)空间真实:技术赋能三维空间架构
三维表达空间是实现沉浸感的关键,它要求有声书播讲者对作品中的空间进行合理想象,使人物、事件、情节、场面、情绪等在自己架构的空间中合理化,具体包括方位感合理和距离感合理,并且将想象中的场景组接,形成连续的动画。这要求播讲者充分利用内部技巧及外部技巧完成声音上的创作,同时音效技术的运用弥补人声表达局限,为播讲者内容创作打造了仿真感声场环境,增强作品的叙事效果,营造作品氛围。
在有声书中打造三维空间,要求播讲者明确地点、人物关系,找到人物与人物、人物与场景间的方位感和距离感,同时合理运用音效打造空间感,音效在其中起到的是对播讲者空间理解的辅助展示功能,以及对于真实环境的戏剧化还原。一般情况下,广播剧听众能从虚拟的声音中感受剧情场景,而音效设计就能通过改变声音的动态比例、声音的动态方位等,辅助听众对虚拟场景进行构建,在多层次音效设计的作用下推动剧情,感受故事情节的魅力。[5]以演绎朱自清的《背影》第六段为例,文章中的故事发生在车站,描述了父亲给我买橘子的情节。此时我们为这个故事构建一个真实的发生地点——车站(见图1)。车站位于浦口,在车站里,涉及到故事内容的地点有车内、车外,月台这边,还有月台那边,所以在这个三维空间中,正中间是东西方向贯通的铁道,铁道的北面是我上车的这边月台,这里有已经到站的火车,零星几个走过的人,还有我和我的父亲。铁道的南面是刚刚到腰的位置的栅栏,栅栏的外面有一些正在等着顾客的小商贩。根据文章内容,我们可以推断出事情发生的地点以及周围环境有火车的声音、小商贩叫卖声、嘈杂的交谈声,与播讲者直接对环境进行描述相比,利用音效来打造出故事发生的环境会让整个场景更加真实。这种环境的真实感会增加听众的沉浸感,使听众从作品的旁观者变成参与者,有声书正是利用音效技术实现声音的“可视化”,将其打造成一种全新的听觉艺术形式。
图1车站示意图
(三)互动真实:平台提供双向传播渠道
传统的广播电台节目形式相对固定,受众不能对播出时间和播讲者进行选择,并且由于缺乏反馈的灵活性和及时性,属于一种单向性较强的传播活动,传播者和受传者构成单向的给予接受关系。而新媒体下的有声书平台将内容选择权和创作权开放,同时创建不同的交流社区,打破时间、空间限制的交流互动成为有声书平台的独特优势,受传者成为传播者,在平台内创作有声作品的同时拥有了更高的可见性和社会媒体中的话语权。受众在有声书平台上依据能否与作品播讲者在情感上形成高度共鸣选择作品,与其完成双向互动,或自己成为传播者,形成新的场域,与受众展开互动。有声书平台对于创作权的开放又使得不同的演绎在同一个空间呈现,依据不同的风格聚集起相对稳定的受众,并在此从内容交流走向情感交流,获得情感认同,满足社会交往需要和情感需要,获得真实的情感体验。
三、听觉沉浸获得满足感
沉浸感是伴随着技术的发展产生的对于虚拟空间的真实化体验。电影从2D到3D的发展,近些年火爆的VR、元宇宙等都在体验上追求沉浸感,而这种沉浸感更多地集中在视觉沉浸,打造视觉奇观。听觉固然在其中必不可少,但主要是对视觉画面的辅助。在这种以视觉为主的沉浸感打造中,虚拟世界由少数人建构并依靠技术的发展呈现在大众面前,大众参与其中,实际是沉浸在他者依靠想象力创造的世界之中,我们需要警惕的是在这种视觉奇观中是否会丧失对自身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挖掘。
柯勒律治认为18世纪的文学艺术都有一种视觉化的倾向,“企图把非视觉对象视觉化”,从而“使心灵成为眼睛和图像的奴隶”。华兹华斯在其长诗《序曲》中提出:霸道的视觉为了“扩大双眼的帝国”,将“我的心灵置于它的绝对控制之下”。[6]感知方式异常敏感的华兹华斯、柯勒律治等诗人在当时已经看到了视觉对于心灵的控制,视觉束缚我们认识世界的向度和维度,束缚我们的想象力。
因此,我们要有意识地依靠想象力从以视觉认识世界的方式中解放出来,重视听觉的作用。与视觉相比,听觉使世界更为立体和感性,通过听觉打造的沉浸感能够让我们发现被视觉遮蔽的认识世界的边界。在对听觉的沉浸感追求中,听觉的独立性和连续性受到重视,大众可在此建立起世界万物更深层次的联系,获得精神层面的满足。
结语
听觉沉浸为我们打造的想象力空间超越了获得视觉沉浸的具体空间局限,降低了实现成本,增加了普及度。它不仅可以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拥有长久的生命力,还可以应用于心理学、医学等相关领域的研究之中,为社会发展贡献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