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球，还得看英国

晓宇

2022年5月15日，泰国，印度夺得羽毛球汤姆斯杯冠军

每个体育赛事爱好者的愿望清单里，到英国看比赛也许会是必选项之一。老牌的日不落帝国虽然白昼将尽，但往日的光辉印记仍然刻在多項你我熟知的体育运动里。

镜头拉近，一个旧日的繁盛时代重现。

羽毛球界有两项重要的团体比赛，它们虽然不是每年举办一届的频率，但都代表着全球范围内水平最高的巅峰对决。这两项比赛分别是尤伯杯和汤姆斯杯，它们都是以英国羽毛球选手的名字命名的。

汤姆斯杯来源于乔治·汤姆斯，他曾在全英羽毛球锦标赛上夺得单打、男双与混双总计21个冠军，称霸羽坛。1934年国际羽毛球联合会成立时，他成为首任主席。五年后，他认为男子团体羽毛球赛已经成熟，又建立了三年一度的汤姆斯杯。

尤伯杯，也称优霸杯，1957年在英国兰开郡开始举办，举办时间紧随汤姆斯杯后面。这一名称则出自贝蒂·尤伯，她在1956年捐赠了地球仪上带有羽毛球模型的漂亮银座。

现在世界羽毛球团体赛有三大杯，汤姆斯杯和尤伯杯就占了两席。尽管像中国等体育大国作为后起之秀已屡屡夺冠，但拥有重要比赛命名权的，还是英国这样的老牌强国。

一方面的原因是，羽毛球运动在英国得到改良并且发扬光大。1873年，在英国格拉斯哥郡的伯明顿镇，一位叫鲍弗特的公爵进行了一次“蒲那（孟买街名）游戏”的表演。玩法是两人相对站着，手执木板来回击球，球类似于我国的毽子，用直径约6厘米的圆形硬纸板中间插羽毛球制成。这项活动极富趣味性，迅速传遍英国，羽毛球也得到了“Badminton”的名字。

1956年，英国羽毛球运动员贝蒂·尤伯捐赠了地球仪上带有羽毛球模型的银座作为尤伯杯的奖杯

早期，英国羽毛球运动使用的是来自印度、不成文的规则。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英国人参与制定了各项规则，顺利奠定了后来羽毛球运动的流程，让这项来自民间的运动变得有规范、有参考指引。

早期，英国羽毛球运动使用的是来自印度、不成文的规则，它们总是因不够严谨而引发争议。英国人就想着，不如自己来动手改造。1887年，“巴斯羽毛球俱乐部”成立，第一套羽毛球比赛规则在英国出版，随后，英国14个羽毛球俱乐部组成羽毛球协会，统一了比赛的规则，标志着羽毛球运动正式成型。国际羽联的前身也在此后成立。

不难发现，有些球类（比如高尔夫）虽然是出自苏格兰人之手，但更多的运动还是经英国进行“现代化”改造才得以扬名。所以，即使不少国家宣称拥有各种球类的雏形，但是无可否认，如果不经过统一的组织、规划，并依赖专业的公民团体进行规范，再趣味的运动都会停留在小众范围。

曲棍球和羽毛球有相似的发展经历。17、18世纪的英国，曲棍球是参与人数达到60—100人的乡村运动，他们通常把球送到对方村庄用地。当时曲棍球的规则混乱，很容易出现暴力冲突，直到在伊顿公学，现代曲棍球的规则和机制才被确定下来。1875年，第一个曲棍球协会成立，在原来的基础上丰富了赛规。

随着英国殖民扩张，曲棍球逐渐成为世界性的体育项目。

对于现代运动的兴起，英国的精英教育体系起到了不小作用。

橄榄球的起源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1823年，16岁的男孩韦伯·埃里斯在英国私立名校拉格比中学的某场校园足球赛中捡起足球，拼命往敌队的阵线奔跑。

也许他只是脑子一热，但学校的老师们对其犯规行为没有斥责，反而大加赞赏推崇，一项新的体育运动从此诞生—橄榄球。

1845年，拉格比公学修订了第一个橄榄球比赛规则。到1870年代，英式橄榄球传入了北美，大批学生参与这项刺激、有趣的运动，同时完善和制定了规则，最终形成了美式橄榄球的雏形。

现在，拉格比公学里还有块石匾，上面刻着：“在1823年，威廉·韦伯·埃里斯把橄榄球给了他的学校，学校把橄榄球给了世界。”

精英教育体系鼓励的创造力和体育精神，给学生“发明”体育运动带来了天然的土壤。他们当年破坏的规则，或者闲暇时创造的运动，也许正是日后的主流运动。

1830年，哈罗公学的一名学生感觉住校生活枯燥乏味，发明了一种对墙击球的室内运动。球在猛烈触及墙壁时发出类似英文“squash”的声音—壁球诞生了。

1864年，第一块专用打壁球的场地在哈罗修建，这也成为该运动正式创立的标志。随着学生长大成人，步入政界、军界和商界，壁球也传遍了英联邦国家和世界各地。

如上文所述，曲棍球也是因为伊顿公学学生的改造，才得以规范和统一；日后英国扩张殖民地，更是为各类运动的推广起到了天然的宣传作用。

英国各间“公学”之所以能发挥这样的作用，还有一个有趣的原因是，当时一些学校（包括拉格比公学）出现了纪律涣散的情况，经常有暴力事件发生，比如学生打架斗殴、教师打骂学生等。

为了纠正这样的风气，拉格比公学校长阿诺德大力提倡橄榄球和板球运动，他要求学生和教师一起参与，希望他们用积极的方式竞争较量，并在比赛中消解矛盾、建立友谊。

一直以来，体育运动都是英国教学活动的一部分，尤其是中产阶级的私立学校兴起之后，学校将体育运动视为学生“闲暇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认为，竞技活动可以训练学生遵守规则、相互配合的能力，以及团队合作、克己忍让的精神。

学校里每套宿舍住有十个学生和一位教师，因此11人就确定为足球赛队伍的人数。

毕业于伊顿公学的著名军事家惠灵顿公爵，曾在滑铁卢战役中打败拿破仑一世。他谈及自己的胜利时说：“这场战争其实是在伊顿公学的运动场上打赢的。”

还有人评价说：“英军将领们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本领，来源于他们儿时竞赛中所学会的指挥、调度的技能和拼搏精神。”

尽管史书记载，球最原始的形式可以追溯到中国古代的蹴鞠，早在2000多年前我們的古人就懂得用这个圆圆的皮球自娱自乐。

但现在谈到男子足球，还有谁想得起中国呢？英国人对足球的最大贡献，在于他们赋予了这项运动“现代性”。

每项运动发展的最初，都是原始和混沌的。英国足球运动在兴起的时候，并没有被大众视为一项高雅、正规的体育运动。中世纪时期，曾流行过“氓夫足球”—没有规则、不限人数，只要把球送到对方球门就可以。

这项运动曾引来很大的埋怨，因为蜂拥的人群相互推搡，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导致人们受伤流血甚至丧命，城镇的公共设施、店铺民宅也时常遭到破坏。对此，爱德华二世、苏格兰的詹姆斯二世，还有伊丽莎白一世统治期间，都禁止过伦敦城内踢足球。

工业革命后，人们对娱乐方式的追求进入规范阶段。最初推动足球规范化的，是英国公学的同学们，他们由此逐步改良“氓夫足球”。戴维斯所著的《足球史》一书，描述了19世纪末英国足球的群体性文明表现：

“这项运动刚刚出现时，参加者还是原来公学的男生，大家恪守规则，违规纯属偶然现象。这毫无疑问地要归结于那个时代可敬的相互谅解，男生们在一流的学校接受教育，所以他们不会采用不公平的方法来战胜对方。”

为了形成统一的比赛规则，来自不同公学的剑桥学生1848年召开了一次会议，并最终制定出足球运动的第一部成文规则—《剑桥大学足球俱乐部规则》。当时每队有11个人进行比赛，学校里每套宿舍住有十个学生和一位教师，因此11人就确定为足球赛队伍的人数。这条规则延续至今。

壁球

板球

和规则一并深入人心的，还有“公平竞赛”体育精神的确立。比如，赛事报道里，对足球运动员冠以“先生+名字首字母缩写+姓氏”这样的称谓方式，一直沿袭到20世纪，足球运动员也被称为“体育人”。

英国现代体育观念里，早期的核心观念就是强调公平的竞赛精神，它折射出当时的社会价值观，赋予了现代足球运动积极的形象。

除此以外，英国由《大宪章》确立起的法律契约意识，带来了公民社会的启蒙。公会、协会、党派、联盟和俱乐部纷纷在英国形成。有了俱乐部之间的竞争，还有自下而上的规则制定流程，足球运动的各种规范慢慢建立，并且得到推广和普及。

人人可以参与的运动氛围，在等级森严的时代和封建传统的熟人社会，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特约编辑荣智慧 rzh@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