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法则(七章)
2022-12-21内蒙古
敬 笃(内蒙古)
野草法则
鲁迅,以野草立法,生命的颜色,多了一层坚韧。
我站在草原上,清点野草的名字,狗尾、梭梭、苜蓿、羊毛以及其他,在向我招手。
每一株野草,都代表一种生存方式。每一株野草,都代表一个世界。
看吧,霜雪之后,隐忍的枯草,以沉默的方式,亲吻大地。
一把火,点燃即将消失的黄昏,死亡,仅仅是活着的另一种形态。
待到春来时,脆弱的芽尖,顶着板结的土壤,拼命生长,仿佛人间有它的亲戚一样。
野草,再次成为野草。重生的宣言,不需要大声说出,刻在石缝中的骨头,在风中大欢喜般地摇摆。
夜晚法则
我和夜晚交谈,月亮在薄云的遮蔽下,迷路。
黑色的寓言与荒谬的童话,在星星的光芒之下,原形毕露。
所有看不见的事物,一定存在。而我们时常猜测的谜语,谜底就在夜晚。
我打开手电筒,远处的路消失了,人影或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让一切静了下来。
此时,我目光短浅,眼睑之下即世界。
熟睡的斑鸠,躲在树梢上,享受着这黑暗的美妙,安详地等待黎明奏响欢快的曲子。
而我,却迫不及待地想和夜晚结束谈话,回到梦里。
雪地法则
一场大雪之后,群山深陷雪的光芒之下。
雪地中的羊群,艰难地爬行,脚印无序排列,延伸到山的尽头。
白,倒映在蓝天,云朵飘摇,另一个世界,正在徐徐向我们走来。
冬天到了,虚构的雪,全都落到现实之中,那些值得怀疑的纯净,在结冰之后,早已逃遁。
雪地法则,与艺术有关的事物,在西北风的呼啸与疯狂之下——重构。
我想起了森林的雪线,河流的尽头,是童话开始的地方。
我沿着雪地行走,嘎吱嘎吱嘎吱……有节奏的声音,闯入语言的幻境,那里什么都没有。
午夜法则
午夜,哲学家醒着。或者,午夜本就是哲学家。
风中焦虑的雪,拽动绿皮火车,缓慢驶过隧洞,爬过山坡,越过河流。
城市的灯亮着,有些人还在默默地加班,流浪者还想趁夜色,多捡拾一些时光。
村庄远去,冷冰冰的静寂之下,黑夜艺术家,总会适时地创造一些,令人费解的雕塑。
我坐在火车上,饮一杯酒,望着窗外,狼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而我的眼睛,却从未离开那扇黑色的玻璃。
午夜,有多少失眠的人,辗转反侧,渴望能做一场踏实的梦。
我开始翻看手机通讯录,想找一位好友,与我在旅行的路上,享受午夜的魅惑。
一位睡意惺忪的列车员,例行公事似的,轻轻拍打我的肩膀,催我入眠。
船坞法则
湖水,在没有方向的风中泛起波澜,我的心早已从湖底涌出。
船坞,如我的身体,漂浮着,接近冲动的事物。
所有的美和冷静,都会是天空的一种注解。
或许,你有一把琵琶,可以拨动秋天的荒凉。
于是,湖水如镜子,指认冷漠。
石头砸碎的水面,另一朵玫瑰,正在开放。
如今,你为什么会消失?遗弃在中心小岛的鱼鹰,根本记不得鱼的味道。
谁在那里呜咽?我的身体,渐渐沉入水底!
敞开法则
一块敞开的大地,语言在那里不停地捕捉昆虫。
否定的灯,照亮归家的路。星星,在幻象中,闭眼。
金色之焰,空中飞舞,山体的熔岩,席卷了连片的森林,雄鹰也无法越过。
紧闭的空间,闷得让人无法喘息,再多的植物也无法供给氧气。
我向黑暗走去,斑驳的光点,彷徨着写意脸庞。
影子艺术家,将一切敞开,看到的是什么,其实已经毫无意义。
而那些醒来的精灵,正想方设法地制造冰谷,来对抗邪恶之火。
飞蛾,明知自己要死亡,也愿用娇小的身体去堵那势头正盛的火。
我怎忍一人独活,而不走向熔岩?
橡皮法则
我要记住一切事物,也要忘记一切事物,包括某些人。
向左,向右,选择之痛,让肌肉紧张,让大脑旋转的速度减慢。
铅笔誊写的文字,都是可擦除的。那些被定性的词语,以暂时、不得已、次重点的身份出场,等待审判。
此刻,橡皮——执法者,他在等候命令。
记忆还是遗忘,古老的经书里,似乎没给我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橡皮,擦除记忆,是为了更好地记忆。
橡皮,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在记忆中被你抹掉。此后,你还能记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