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多大才能不算小

文/叶壮 图/ 肥嘟嘟

我以前一直以为，什么事情都有个具体的“标准”，就像一个精确的刻度线，超了就是超了，没到就是没到。比如考试的及格线，高考之后的录取线，还有体检表上身高、体重的达标线。可事实上，绝大多数情况没法如此简单地划分标准。尤其是当涉及评估人内在的改变时，情况还会更复杂。

比如说，我有个发小，平生最怕鸟类。我们上小学时，有一次春游，碰到农家养的鸡，他吓到了发僵的地步，一步都不敢挪动，不管老师怎么强调“别怕”，他那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依然让他像脚底生铅一样，寸步不能移。

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他还是怕鸟。他带孩子去逛动物园，都要绕着鸟类展览区走。虽说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脸色煞白，两脚没法动，可还是会紧张恐惧。

你说，他内心这个“怕鸟”的毛病，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好了些还是没好转？如果从具体的行为表现上说，的确是好了些，但如果问他本人，他会跟你讲——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害怕与紧张，只是人长大了，能刻意地表现淡定一些。

所以说，我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一直那么怕鸟”的问题，与你“是不是一直还不够大”的问题，有着本质上的相似点。个人内在改变的很多事都是这样，似乎是个答不出的谜面。也许你会觉得妈妈的回答是搪塞，但我其实觉得，这是句大实话，的确没有某个确定的时刻或红线，能证明你在跨过那一步之后，长大了。再深想一步，这其实涉及哲学上的“同一性”问题，与之相关的最经典议题，叫作“忒修斯之船”。

Tips：忒修斯之船

公元1 世纪时，由希腊作家普鲁塔克提出。忒修斯是传说中的雅典国王，有过不少丰功伟绩，其中之一，就是杀死了怪物米诺陶洛斯。他杀掉怪物返回雅典后，把自己乘坐的船留在了雅典。这艘船逐渐老化，不得不把其中坏掉的船板加以更换，就这样，旧船的部件一个个被换掉，使得哲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究竟在换掉多少时，忒修斯之船就变成了一艘新船？如果这样一点一点地把所有的旧船板换掉，这艘船还究竟是不是原来那艘船呢？

其实我们的成长在家长眼中就是一艘“忒修斯之船”翻新的过程。

孩子越长越高，好像不一样了，但他好像还像以前那么稚嫩；孩子长了青春痘，好像不一样了，但他好像还是那么爱说傻话；老师夸孩子成熟，好像不一样了，可孩子在家里的样子，还是像以前那样黏人而又敏感。所以在家长眼里，孩子就像是一艘一直在变、又一直没变的忒修斯之船，再加上我们对于涉及内在自我的改变并无什么绝对标准可言，甚至孩子已经完全彻底改变了，家长们还会认为“其实还是之前那艘船嘛”。

说这么多，是想同你分享两个意思：你的“大”和“小”，在法律上可能有标准，但是在父母和你自己这里，其实难有绝对的一条年龄线来加以划分；而你的“长大”，也是一个比看上去更加复杂的过程，身高、心智、容貌、性情就是忒修斯之船上的一块块“木板”，千年来哲人们没解决的同一性问题，你妈妈也在经历着。

至于怎么办，我有这些建议：

在跟爸妈沟通的时候，尽量拿具体标准来作前提条件，而非直接抛出自己的要求。“我四年级的时候可以去单飞参加训练营吗？”就是一种不错的问法，如果妈妈还是嫌你太小，那起码可以把“五年级”搬出来追问一下。

也可以找个吃晚饭的时间，跟爸妈聊聊“忒修斯之船”的典故，听听他们的想法，再问问他们会觉得你的哪些行为表现特别具有“长大了”的意味。这样一来，你就知道为使自己更加成熟，可以往什么方向去努力了。

你也可以在提出要求之前，做好一系列的准备，这样更能表现出你“准备好了”的成熟姿态。比如在报名训练营之前先做好相应的了解与行程的规划，自然就会让家长觉得你“有备而来”，也就更能积极响应你的要求。

当然，话说回来，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在纠结“长没长大”之外，能够意识到模糊的界限与标准，才可能是更多事物的真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