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政府推广、关系网络与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

2022-12-18魏彬彬杨志海

中国生态农业学报(中英文) 2022年12期
关键词:耕种程度农户

魏彬彬,杨志海

(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武汉 430070)

在耕地质量以及耕地生态环境约束日益严重的背景下[1],国家粮食与生态安全保障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与挑战[2],推进生态耕种已成为实现耕地数量、质量、生态“三位一体”保护目标的客观要求[3]。农户作为耕地利用主体,其耕种行为是影响耕地生态保护成效的关键[4],因此,遵循生态系统基本原理,避免对耕地系统产生不可逆的干扰,推动农户采纳改善农业生态环境的生态耕种技术势在必行。但生态耕种技术往往投资多、见效慢[5],普遍会被“理性小农”所忽视。因此,为推动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政府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是必要的,也有助于解决农户面临的资金与技术等门槛问题。

尽管政府大力支持与推广生态耕种技术,但农户积极性并不高,且持续从事生态耕种的意愿并不强烈[6-7]。对此,学者们沿着自上而下实施生态耕种技术推广的思路,分别从农户和政府角度分析了影响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因素。一方面,学者们从农户角度出发,探讨了影响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意愿与行为的驱动因素,包括环境感知[8]、风险偏好[9]、合作社参与[10]、经营规模[11]、土地确权[12]以及代际分化[13]等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学者们从政府角度提出需进一步提高技术推广效率,以及改善技术供求的契合度和充分考虑技术推广优先序[14]。此外,有学者指出,政府推广的政策设计应更加多元化、差异化,需兼顾激励政策与约束政策[15]。然而,单纯依靠政府推广不仅会加重政府负担,也会影响推广的效率和可持续性[16]。基于此,王丹利等[17]学者注意到人情机制的关键作用。尤其是对于中国这样一个血缘、亲缘、地缘和业缘关系网络错综复杂的国家而言,依赖宗族和血缘进行资源配置的机制仍在发挥比较大的作用,农户的行为决策也往往嵌于关系网络之中并受此影响[18]。因此,在推动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过程中,除了依靠政府推广的作用,还需要重视农户自身关系网络所承担的功能。

部分学者已围绕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展开研究。有学者认为政府推广在促进农户技术采纳行为方面比关系网络的作用更加显著,主要在于政府推广不仅能通过经济激励方式降低农户投资新技术的成本,以及提升农户对技术采纳的收益预期[19],还具有一定的精神激励作用[20]。但也有学者认为,农户较少依赖政府推广来获取技术信息,而更倾向于通过短路径、低成本和高效率的关系网络来获取信息,以此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这将有利于农户更加充分了解有关新技术的成本收益信息以及技术属性特征,进而帮助农户做出技术采纳决策[21]。然而,现有研究大多忽视了政府推广也镶嵌于关系网络之中,推广效果会受关系网络的制约和影响。此外,关系网络本身还存在异质性,不同强度与不同规模网络中流动的资源数量和质量存在较大差异[22],而这可能会造成关于政府推广对农户技术采纳影响的研究结论在不同关系网络情境下存在显著区别。因此,在研究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产耕种技术采纳的影响时,还要考虑关系网络的异质性。

更重要的是,由于生态耕种技术往往存在技术门槛,农户可能受自身禀赋约束[23]而放弃采纳。不过,作为转变农业发展方式的有效载体,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近年来发展十分迅速,为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提供了新的选择[24],使得农户在面对采纳门槛时,能以外包的方式应用生态耕种技术。这意味着,农户的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不再局限为自给式采纳,还可以通过将相关技术应用环节交由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实施完成。但遗憾的是,学术界较少对此展开研究。

综上所述,已有文献对本研究的开展具有重要借鉴意义,但对于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影响的研究尚存不足,尤其是在农业社会化服务蓬勃发展的背景下,现有文献对二者能承担的功能较少关注。因此本文选择以山东、河北、江苏、安徽、湖北和江西6 省的样本农户为研究对象,实证分析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并进一步探究异质性关系网络的作用差异。相较于以往文献,本文在以下两方面有一定边际贡献: 1)基于镶嵌结构理论,本文理论与实证分析了政府向农户推广生态耕种技术的过程中,异质性关系网络的调节效应,这对于丰富信息传递与吸收相关理论,以及充分利用不同技术推广渠道而言具有重要意义。2)在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蓬勃发展的背景下,农户的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存在由自给式向外包式转变的趋势,因此有别于以往研究,本文在分析采纳程度的基础上,重点分析了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

1 理论分析

1.1 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影响

当前,由政府采取相应措施来推广农业技术的方式依旧占据农业技术推广的主导地位。主要原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政府推广的无偿性有利于解决农户在采纳生态耕种技术中所面临的资金和技术等门槛问题。例如通过补贴机制和价格机制等手段来降低生态耕种技术的投资成本和提高采纳收益[19]。此外,政府采用试验、示范、宣传等方式能加深农户对生态耕种技术的认知,降低农户技术采纳门槛[25]。2)政府推广的可靠性有利于减少农户的主观与客观风险。一方面,向农户发布的相关政策和农业技术信息,有助于避免农户接收到错误信息,在客观上降低了技术实施的失败风险。另一方面,通过该渠道传递的信息能增强农户对所获取信息的信任感,有助于降低农户所感知的主观风险。3)生态耕种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配合采纳多种技术,从而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26]。政府推广方案的完整性则有助于保障生态耕种技术应用的系统性及有效性,从而有利于农户实现技术采纳效益。

与此同时,政府推广能缓解外包服务供给方与农户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降低市场交易成本,为农户选择外包式的采纳方式提供了可能。政府推广不仅能对外包服务供给方起示范作用,而且公开透明的政府推广信息还能干预外包服务价格的制定,起到市场监督的作用,从而降低农户与外包服务供给方的交易成本和合约风险[27]。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政府推广也有助于推动农户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政府推广往往遵循“认知-意愿-行为”的逻辑路线,以最终推动农户通过自给的方式采纳为目标[28],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与外包式采纳形成替代关系。因此,政府推广也可能不利于农户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

1.2 关系网络对农户粮食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影响

关系网络至少通过以下作用机制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产生影响: 1)信息获取机制。关系网络能够拓宽农户的信息获取渠道、提高技术利用效率和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29]。2)学习与互助机制。依托农户自身高密度、短路径的关系网络,生态耕种技术可以在农户之间快速传播[21];同时,农户还会通过合作与互惠来获得帮工支持[30],能有效减少新技术采纳可能存在的风险[31]。

然而,自Granovetter 1973 年提出“强、弱连带关系”理论以来[32],不同类别关系网络对农户技术采纳影响的差异问题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其中,建立在“亲缘”基础上的亲族网络是一种侧重于强度的关系网络,即人与人之间有很强的情感因素维系,彼此之间具有高度的互动频率和相似的态度。因此,在亲族网络关系中,其强推荐作用将更加有利于信息的应用以及相互学习[33],但受亲族网络自身较高同质性的限制,由此获得的信息重复率也较高。而建立在“业缘”或“地缘”基础上的一般网络则侧重于广泛性[34],借此流通信息的异质性程度往往较高、重复率较低。因此,虽然亲族网络与一般网络均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具有积极作用,但二者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差异。

值得注意的是,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方式也存在影响。农户在农业社会化服务交易过程中信息搜寻、服务监督等成本较高。尤其是考虑到,相对于其他生产环节而言,生态耕种技术外包服务质量在短期内更难以量化,信息不对称问题更加突出。而关系网络内部的信息传递则可以帮助农户获得更可靠、更高质量的外包服务信息,减少信息不对称,从而降低外包服务交易成本。同时,农户之间以及农户与外包服务供给方之间存在的合作互惠空间,将有助于降低农户的监督成本以及外包服务质量难以测度所带来的潜在风险[24]。因此,可以认为关系网络有助于推动农户选择通过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

1.3 关系网络对政府推广影响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调节作用

根据镶嵌结构理论,人类经济行为是嵌入于社会结构之中的,而这个核心的社会结构就是人们生活中的社会网络[35]。这意味着,不仅农户技术采纳决策会受所在关系网络的影响,政府向农户推广生态耕种技术时也会受此影响。首先,从信息获取角度来看,关系网络强调行为主体利用关系网进行技术信息交流与互动,而政府推广则强调政府对于农户技术采用的信息干预,两种信息渠道的有效性会因对方的存在而增强[36]。其次,从技术扩散的角度来看,二者也存在一定互补作用[7],其中,政府推广的路径较长、方向单一、信息重叠较少,而通过关系网络进行技术扩散的成本低、路径短,但存在信息不准确、信息杂乱等缺陷。

不过,由于关系网络存在异质性,不同类别关系网络对政府推广作用的影响也存在差异。在亲族网络中,政府推广借助其关系强度将有利于提升推广效率,推动农户将生态耕种意愿转化为实际行为;在一般网络中,政府推广借助其广泛性将有利于权威信息的流动,从而扩大政府推广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不论是亲族网络还是一般网络都将有助于强化政府推广的作用,但在驱动农户行为转变中,二者的影响路径存在差异。

2 数据来源、变量选择与模型构建

2.1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课题组2020 年8 月对山东、河北、江苏、安徽、湖北和江西6 省的实地调研。首先,课题组综合考虑粮食生产与区域特征,在粮食主产区中选取东部的河北省、山东省与江苏省,以及中部的安徽省、江西省与湖北省这6 个省份作为调研地。2019 年,这6 个省份的粮食产量占全国粮食总产量的32.7%,并且是国家推广生态耕种技术的重点省份,因而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其次,采用典型抽样与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在每个省份根据粮食生产以及经济发展特征各选取1 个县(市),进而在每个县(市)采用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选取3 个乡(镇),再在每个乡(镇)随机选取1 个村,最后在每个村随机选取40~50 户农户,共得到18 个样本村的789 份问卷。本次调研共发放问卷789 份,剔除本文所需重要数据缺失的问卷后,有效问卷为787 份,问卷有效率为99.7%。问卷类型分为村级层面问卷和农户层面问卷,其中对政府推广变量的考察采用的数据为村级数据,主要询问村庄内生态耕种技术推广情况和相关政策等。其余数据为农户层面数据,主要采取“一对一”访谈的形式,内容主要包含受访者的家庭结构、社会关系以及受访者对生态耕种技术认知和采纳行为等。

2.2 样本农户基本特征

从样本统计结果来看(表1),男性所占比例较大,占总样本量的73.06%。受访者年龄大多集中在40岁以上,其中,60 岁以上的有45.74%,而且耕地面积普遍偏小,面积小于1 hm2的占比为86.03%,表明目前务农主体依旧是小农户,且老龄化问题严重。此外,家庭中最高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上的比例有89.71%,2019 年家庭纯收入超过两万的比例有75.86%。

表1 样本农户基本情况Table 1 Basic situation of sample farmers

2.3 变量选择及描述性统计

2.3.1 因变量

本文根据农户采纳行为的过程,选取了两个因变量。

1)采纳程度变量。生态耕种是减少农业面源污染,实现耕地可持续利用的一项重要路径。借鉴以往文献的做法[26,37]以及调查区域情况,本文主要考虑了测土配方施肥、病虫害统防统治、免耕直播等10 种生态耕种技术,并将农户在粮食生产过程中所采纳的生态耕种技术数量作为衡量其采纳程度的指标。统计发现,未采纳任何生态耕种技术的农户占有41.1%,仅采纳1 种、2 种、3 种、4 种、5 种、6 种生态耕种技术的农户分别占22.9%、11.8%、14.3%、8.5%、1.0%、0.1%,反映出样本农户对生态耕种技术的总体采纳状况并不平衡。由表2 可知,样本农户采纳的10 项生态耕种技术中,采纳深耕深松技术的农户比例最高,占比达41.17%。

2)采纳方式变量。本文将农户通过外包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数量占生态耕种技术总采纳数量的比例作为采纳方式变量衡量指标,以量化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外包程度。在问卷中的提问方式为,在农户回答采纳了某一具体生态耕种技术后,询问农户是“自己实施”还是“外包给他人”。由表2 可知,存在采纳行为的农户对深耕深松、免耕直播、病虫害统防统治以及病虫害绿色防护技术的外包程度明显高于其他生态耕种技术。

表2 样本农户对不同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情况Table 2 Adoption of different ecological farming techniques by sample farmers%

2.3.2 自变量

1)政府推广变量及其测度。针对上述10 项生态耕种技术,本文将近5 年政府推广上述生态耕种技术的数量作为衡量政府推广的指标。其中政府推广主要表现为3 个方面: 一是资金支持,包含现金支持和实物支持;二是技术支持,包含技术培训、咨询支持;三是政策支持。若受调查村庄针对某项生态耕种技术存在以上3 个方面的任意一项措施,则表明政府在当地推广了该生态耕种技术。

2)关系网络变量及其测度。为了考察不同类别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影响的异质性,本文将关系网络分为亲族网络和一般网络。借鉴相关学者[38-39]做法,本文选取多维指标的均值来测度亲族网络以及一般网络,具体测量方式见表3。

表3 样本农户亲族关系网络和一般关系网络变量说明Table 3 Description of family relationship network and general relationship network variables of sample farmers

2.3.3 控制变量

依据理性小农学派的农户行为理论,并借鉴相关研究成果[24,26,36,40],本文选取可能影响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控制变量主要包括以下几个类别:1)生产决策者个人特征,包括性别、年龄、风险偏好和农户的生态认知。其中,风险偏好状况以其对一种新型生态技术的采用态度来衡量;生态认知包含生态价值认知及经济效益认知,生产决策者的生态认知程度越高时,越可能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本文对风险偏好状况以及生态认知问题的内容设定与杨志海[26]相同,此处不再赘述。生态认知对应问题的选项包括“非常不同意” “比较不同意” “一般”“比较同意” “非常同意”,依次分别赋值“1~5”分,最后得到受访者生态耕种技术生态认知得分。2)家庭特征,包括家庭人口总数、家庭总收入以及家庭成员最高受教育程度;3)土地特征,包括种植面积、土地质量以及地块与家的平均距离;4)村庄特征,包括村庄与县城的距离和坡度。所有变量的含义及其描述性统计如表4 所示。

表4 因变量、自变量、控制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Table 4 Definition of dependent variable,independent variables,control variables and their descriptive statistics

2.4 模型构建

2.4.1 政府推广、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

由于采纳程度为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种类的数量,取值为0、1、2、3、4、···、10,存在明显的递进关系。借鉴Willy 等[41]的做法,对这类有序多分类变量,采用Ordered Probit 模型进行分析。其基本回归模型为:

式中: A doption*为不可观测的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变量,GP 为政府推广变量,KN 为亲族网络变量,CN 为一般网络变量,X为表2 中所列的控制变量,α、β1、β2和 δ 为 待估系数,ε为服从标准正态分布的扰动项。进一步地,在式(1)中加入GP 与KN、CN 的乘积项,以检验政府推广与亲族网络和一般网络的交互作用。可观测的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变量Adoption和 不可观测的潜变量 Adoption*之间存在以下关系:

式中:r0、r1、r2、······、r8和r9分别是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变量的未知分割点。由此得到农户未采纳、采纳1 种、采纳2 种、······、采纳10 种生态耕种技术的概率,分别为:

式中:Φ为标准正态分布的累积密度函数。与二元Probit 模型一样,Ordered Probit 模型参数也将采用极大似然估计法进行估计。

2.4.2 政府推广、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

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因素估计方程可表示为:

式中: OPi表示第i个农户的外包比例,Zi为影响第i农户采纳方式的各因素向量,δ为待估参数,εi为随机误差项。由于外包程度变量取值为0~1,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估计的结果是有偏且不一致的,因此本文运用基于极大似然估计法的Tobit 模型进行估计,具体模型定义如下:

式中:y*为可观测OPi背后的潜变量;Zi为解释变量,且εi~ Normal(0,σ2) ;δi为待估系数,Z·δ=(δ0+δ1·z1+δ2·z2+···+δi·zi)。

3 结果与分析

基于Ordered probit 与Tobit 模型,本文运用Stata 15.0 统计软件首先估计了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模型估计结果如表5 的方程1 所示)。随后,引入关系网络中的亲族网络以及一般网络变量(模型估计结果如表5 的方程3 所示),以及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变量的交互项(模型估计结果如表5 的方程4 所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考察了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模型估计结果如表6 所示)。估计结果显示,所有方程的LR 卡方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方程整体拟合程度较好。

3.1 政府推广、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

3.1.1 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

表5 中方程1 与方程3 的估计结果显示,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不显著。这与佟大建等[40]研究结论相符,可能的原因在于政府推广的效果往往因农户经营规模较小而不明显。现阶段政府推广大多以科技示范的形式开展,更倾向于瞄准规模经营农户,而且由于公共资源有限,只有少数农户能成为示范户[40]。因此,即便当地有政府推广,大多数小农户还是会缺乏有效获取政府推广资源的渠道,从而难以提高农户对生态耕种的认知及意愿,由此影响政府推广对提高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积极效果。

3.1.2 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

表5 中方程2 的估计结果显示,亲族网络变量和一般网络变量的估计系数都为正,但仅亲族网络变量的影响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不同类别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存在差异,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农户“信任半径”的差异,即农户对亲族网络与一般网络的信任程度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农户对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程度与其对信息传播者或率先采纳者的信任程度有较大关系[26],而亲族网络中双方关系的亲密程度较高、信任半径较小,因而能发挥更强的驱动作用以推动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

3.1.3 关系网络对政府推广影响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调节作用

表5 中方程3 与方程4 的估计结果显示,在加入政府推广与亲族网络和一般网络的交互项变量后,两个交互项变量估计系数都为正,但仅政府推广与亲族网络的交互项在5%的统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表明,虽然政府推广无论是借助一般网络还是亲族网络都能扩大农户的信息渠道,但亲族网络相比于一般网络的关系强度更高,驱动农户采纳意愿转化为实际行为的作用更加显著。这意味着,政府在推广过程中如果能借助亲族网络的强驱动作用,将能显著提升政府推广效率以及效果,这与已有研究结论相符[36]。

表5 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模型估计结果Table 5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model of government promotion and relationship network on farmers’ adoption of ecological farming technology

3.2 政府推广、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

3.2.1 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

表6 中方程5 的估计结果显示,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为负,且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政府推广并不利于农户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换言之,对于已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农户而言,在政府推广的作用下,农户更倾向于以自给的方式采纳相关技术,而非外包式采纳。这意味着对于存在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农户而言,政府推广的生态耕种技术种类越多,越有可能加深这部分农户对生态耕种技术的认知,进而促进农户自主采纳生态耕种技术,而非通过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此外,结合调研实际来看,政府推广对外包式采纳的显著负向影响还与政府推广目标有关,在很大程度上,政府推广旨在提高农户认知水平,进而帮助他们实现自主式采纳。

表6 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模型估计结果Table 6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model of government promotion and relationship network on farmers’ adoption of ecological farming technology

3.2.2 关系网络对农户粮食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

表6 中方程6 的估计结果显示,亲族网络和一般网络均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表明对于存在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农户而言,农户自身关系网络越丰富,农户越倾向于以外包的形式进行生态耕种。此外,比较表5 和表6 结果可以发现,一般网络变量虽然未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产生显著影响,但对采纳方式的正向影响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产生上述差异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在推动农户提高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时,关键在于驱动农户的从意愿到行为的转变,因此更需要强驱动力的亲族网络。然而,在推动农户以外包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过程中,增加农户获取外包服务的渠道,以及降低因信息不对称而带来的交易成本可能更加重要,因此信息传递范围更广、渠道更多的一般网络则发挥出了更加显著的作用。这也验证了其他学者认为异质性网络在传递新颖信息方面具有独特优势的观点[22,32],即利用一般网络内在的异质性优势将有效弥补政府推广在促进农户以外包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方面的不足。

3.2.3 关系网络对政府推广影响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调节作用

表6 中方程7 与方程8 的估计结果显示,政府推广与两类关系网络变量的交互项,估计系数都为正,且在P<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该结果表明关系网络能够削弱政府推广对农户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负向效应。这意味着,一方面,受关系网络的影响,农户不再只依赖政府推广以自给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而是有了更多采纳方式的选择,且受自身禀赋等约束在很大程度上将倾向于选择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相关技术。另一方面,借助政府推广作用,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正向效应得以增强,更有助于农户选择外包的方式。这一结论符合当前大多数学者观点,即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之间的效果会因对方的存在而相互增强、相互补充[7,36]。

3.3 控制变量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

个体特征变量中,年龄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5),而对外包程度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表6)。一般而言,决策者年龄越大,农业生产经验越丰富,越注重农业生产的长远利益,因此更倾向于采纳生态耕种技术,但思想观念往往会更保守,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会更低[42],因此越有可能选择以自给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

家庭特征变量中,家庭人口总数、家庭总纯收入以及家庭最高受教育年限均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和采纳方式有显著影响。具体而言,家庭人口总数越少、家庭总纯收入越高以及家庭最高受教育年限越长时,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程度越高,且更愿意选择外包的采纳方式。一般来说,家庭人口总数越少,劳动力数量也越少,相应地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可能性越低,而本文发现家庭人口总数越少,采纳程度越高,这与部分学者[26]的结论不一致,但与孙小燕等[43]的研究结论相似。可能是家庭人口总数越少的农户越倾向于选择外包的方式,间接提高了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程度。

土地特征变量中,土地质量越好时,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越高,且更倾向于以外包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此外,地块与家的距离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也有显著正向影响。这说明,对已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农户而言,地块与家的距离越远时,农户选择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比重越高。

村庄特征变量中,村庄与县城的距离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影响显著为负。这表明,村庄与县城距离越远,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越高,但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比重越低。可能的原因在于,村庄与县城距离越远,农户获取非农工作的机会越少,务农的机会成本越低,因而会更看重生态耕种。此外,村庄越偏远农户越难获得外包服务,相应地农户选择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难度越大,成本也更高。最后,村庄所在的地势坡度也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坡度越大时,农户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程度以及外包程度越低,这可能与坡度增加所带来的采纳成本以及外包难度增加有关。

此外,为了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借鉴其他学者所选取的关系网络和政府推广的单一指标,再次估计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和采纳方式的影响(表7、表8)。具体而言,上文中,政府推广包括技术支持以及资金支持等,在稳健性检验中政府推广的指标则剔除技术支持,即替换为生态耕种各个环节是否有“现金支持”或“实物支持”,有则代表当地政府推广了生态耕种技术。关系网络变量则使用学者们常采用的指标,将“现在村里生活的亲戚数量”和“现在城里生活的亲戚数量”作为亲族网络的代理指标,不再纳入“过年时相互走动的亲戚数量”;将“和普通村民交流的频繁程度”以及“和德高望重的村民交流的频繁程度”作为一般网络的代理指标,不再纳入“与村干部的交流的频繁程度”。对比发现,表7 和表8 的估计结果在影响方向和显著性上与表5、表6 中的回归结果都较为一致,表明前述研究的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7 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影响的稳健性检验结果Table 7 Robustness test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government promotion and relationship network on farmers’ adoption of ecological farming technology

表8 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影响的稳健性检验结果Table 8 Robustness test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government promotion and relationship network on farmers’ adoption of ecological farming technology

4 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山东、河北、江苏、安徽、湖北和江西6 个粮食主产省787 户农户的微观数据,利用Ordered Probit 和Tobit 模型,实证分析了政府推广与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 1)总体来看,样本农户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程度不高,部分生态耕种技术的采纳比例低于10%,但农户的采纳方式已然发生变化,在已采纳的生态耕种技术中,农户以外包的方式采纳深耕深松技术与病虫害统防统治技术的比例分别为87.27%和78.13%。2)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正向影响不显著,但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不利于农户以外包的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3)不论是亲族网络还是一般网络,都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行为有正向影响。其中,亲族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的影响更加显著,而一般网络对推动农户以外包方式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作用更大。4)在关系网络调节作用影响下,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程度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与此同时,关系网络尤其是亲族网络弱化了政府推广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的负向影响。

基于本文研究结论,可以得出以下政策启示: 1)完善政府推广模式,扩宽农户信息获取渠道。在推动生态耕种技术的过程中,应充分考虑“大国小农”的农情,关注广大小农户的实际信息来源,避免资源“垒大户”的情况。除此之外更需要关注农户采纳方式的多样性,在推广过程中补充更多生态耕种技术的社会化服务信息,鼓励农户积极通过外包的方式参与生态耕种,以此加快生态耕种技术的推广。2)重视关系网络对农户生态耕种技术采纳的积极作用,充分利用异质性关系网络的不同优势来优化政府推广效果。例如,通过搭建公共社交平台或者培育村内外社会组织等,不断扩大农户的一般网络规模。在推动农户实施生态耕种的过程中,可首先利用亲族网络来推动农户的行为转变,促使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在传递外包信息过程中,可重点借助农户之间的一般网络以跨越地区间信息壁垒,帮助农户获得更优质的外包服务,加速实现生态耕种技术采纳方式转型。3)加大对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与个体的政策支持力度,并向生态耕种技术外包服务倾斜。一方面要完善劳动和技术密集型较高生产环节的外包服务质量和数量,以此来弥补农村人力资本弱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另一方面要充分利用政府推广的渠道资源,不断降低农户利用社会化服务的交易成本,提升农户采纳生态耕种技术的外包程度。

猜你喜欢

耕种程度农户
农户存粮,不必大惊小怪
“谁来耕种”之问真的无解?——集约经营之后,榆阳农民如同“甩手掌柜”
时尚耕种——种植自己服装的人们
让更多小农户对接电商大市场
精致和严谨程度让人惊叹 Sonus Faber(意大利势霸)PALLADIO(帕拉迪奥)PW-562/PC-562
男女身高受欢迎程度表
耕种者
粮食日 访农户
农户存粮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