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新发展格局下的海南自由贸易港

迟福林 郭 达 郭文芹

当前，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着深刻复杂的变化，中国正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在此背景下，发挥独特地理区位与政策制度优势，积极吸引全球资金、人才、技术等生产要素，打造中国与东盟两大市场的交汇点，成为构建新发展格局中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的重大任务。

一、把服务国内消费大市场作为打造双循环重要交汇点的首要任务

（一）紧紧抓住国内大市场带来的重大发展机遇

当前，我国仍处于经济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消费市场短期面临较大压力，但中长期蕴藏着巨大潜力。估计到2035年，居民服务型消费占比有可能从2020年的42.6% 提升到60%左右，由此将带来数万亿美元的消费增量。因此，在国际市场面临多方面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服务于扩大内需的战略需求，是海南打造国内国际双循环重要交汇点的务实选择。

（二）发挥自由贸易港政策优势，更好服务国内大市场的现实需求

免税购物是海南自由贸易港的突出优势。2021年前三季度，海南离岛免税销售额达417 亿元，同比增长118%；免税购买人数730.34 万人次，同比增长116%，免税购物件数3810.94 万件，同比增长96%，有效拉动全省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11 个百分点。从潜力看，海南免税购物仍有较大市场空间。目前，海南免税购物渗透率仅为20%，与韩国50%的水平相比仍有明显差距。若通过与香港等地联手建立免税购物供应链，完善免税购物服务体系，经过若干年努力，海南有可能使免税购物渗透率接近50%，届时，实现数千亿元的免税购物规模是完全有可能的。

（三）立足国内消费大市场，强化以东盟为重点的国际市场经济联系与人文交流

我国14 亿多人的消费大市场是吸引境外企业、开拓国际市场的支撑和基础。中国美国商会2021年度《中国商务环境调查报告》显示，61%的受访外资企业将中国作为首选投资目的地，81%的企业认为2021年本行业的中国市场将实现正增长；中国欧盟商会《2021年商业信心调查》显示，六成受访欧洲企业计划在2021年扩大在华业务与投资。特别是在RCEP①RCEP指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英文全称为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简称RCEP。生效后，海南自由贸易港在新发展格局中的战略地位将明显提升，在推动区域内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调整重构中的独特作用将逐步形成。

（四）封关运作要有利于服务国内消费市场

一方面，立足海南自由贸易港服务国内市场能力弱等现实，在对标世界高标准经贸规则中推进以服务贸易为重点的产业高水平开放，明显提升海南国际化产品与服务供给水平。另一方面，以“有效保障海南与国内市场的连通性”为目标设计“二线”，通过实行差异化、精准化的监管，保障封关运作后海南与内地货物、人员、交通工具、物品等自由便利流动。

二、适应国内居民消费需求，加快构建以服务贸易为重点的产业体系

（一）以吸引消费回流为目标，实现重点服务贸易的率先突破

一是引入香港免税商品质量安全管理体系与消费者保护制度体系。发挥海南土地资源丰富的优势，积极开展免税商品的分拨分拣、加工配送、保税仓储与中转、贴标、商品测试等增值服务。同时，探索与香港共建以中高端免税商品与日用消费品为重点的国际消费品交易中心。二是与日本、新加坡等国家共同建立医疗健康合作区。对已在日本、新加坡等通过标准评估的药品与医疗器械，可自动获得认证并使用。目前，要抓住机遇，充分利用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特殊政策以及海南自由贸易港加工增值货物内销免征关税政策等，尽快开展中高端药品、器械、设备等生产合作。三是借鉴瑞典经验，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内探索职业教育与学历教育可互通转换的教育体系，在服务本地居民参与自由贸易港建设能力提升的同时，为中长期产业发展储备人才。吸引我国主要留学目的地的优质教育机构在海南尽快布局。发挥商会作用，积极同瑞士等建立以医疗健康、清洁能源为重点的创新实验室及商业创新中心。

（二）建立面向东盟的热带农产品保鲜、加工、储藏基地

一是率先建设以天然橡胶为主的国际热带农产品交易中心、定价中心、价格指数发布中心。以此为基础，逐步形成热带农产品全覆盖的现货期货交易中心。二是建设进口热带农产品口岸加工区，通过“零关税”“加工增值货物内销免征关税”“简易通关”等政策进口东南亚国家的农产品在海南进行精深加工，使产品增值30%以上再免关税进入内地。三是按照2025年海南农业产业化水平达到国内平均水平的目标，吸引内地制造业企业在海南建立一批集加工、包装、保鲜、物流、研发、示范、服务等在内的农业产业化项目，有效应对RCEP 生效可能对海南农业产生的冲击。

（三）建立以数字服务贸易为主题的自由贸易区

一是引导国内互联网企业在海南同东南亚国家共同建立跨境“数字自由贸易园区”“数字经济合作园区”“智能制造合作园区”等，开展数字技术、数字基础设施、数字服务等项目下的自由贸易。二是开展数字版权确权、估价、交易、结算交付、安全保障、数据资产管理等服务，打造服务国内、面向东南亚的数据定价交易服务中心。三是在疫情期间，依托海南自由贸易港在医疗健康、教育、文化娱乐等领域的开放政策，积极同发达国家或地区合作开展以5G 为基础的“远程医疗”“远程教育”“远程娱乐”等消费级应用产业，服务国内中高端消费市场。四是同新加坡建立智慧城市伙伴关系，推进智慧城市技术产业、重点应用领域、整体解决方案等的标准互认；支持新加坡企业参与海南的智慧交通、智慧环境、智慧公共服务等重大项目建设；等等。

（四）加快构建低碳型、生态型现代产业体系

一是尽快建立低碳型、生态型现代产业体系监测体系。在摸清现有产业能耗、能源消费弹性等基础性数据基础上，统筹考虑未来中长期经济增速、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发展等因素，动态评估、分析海南自由贸易港产业低碳化、绿色化转型进展。二是按照行业、市县分解绿色发展的责任目标，确保海南自由贸易港在高速经济增长中实现双碳目标。借鉴欧美经验加快完善海南生态补偿规则；加快推进昌江核电二期工程，加快构建以核电为重点、太阳能等非化石能源为补充的新能源体系。三是扩大新能源领域的市场开放，使外资和社会资本成为海南新能源市场的主体力量。鼓励和支持国内外新能源汽车龙头企业、光伏发电龙头企业进驻海南；建立以充电量为主要指标的奖励制度，推动充电设施建设运营服务商的发展。同时，适度布局氢能源等科技研发，将海南打造成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的示范区。

三、形成与产业发展需求相适应的政策体系、服务体系及制度环境

（一）形成以提升政策落地效果为重点的政策体系

一是近期率先对标我国在RCEP 中的关税减让表，研究细化“零关税”清单。推动日用消费品“零关税”正面清单尽快落地实施；统筹地方财政与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建设，细化消费税征收办法。二是对总部设在海南、主要业务在东盟国家的相关企业人才，将其在东盟国家开展商务活动的时间视为在海南居住时间，享受最高不超过15%的个人所得税政策。大幅降低特殊所得税享受门槛，并尽快落实“新增境外直接投资取得的所得，免征企业所得税”，参照出口退税办法研究“货物从内地进入海南自由贸易港退还增值税、消费税”“服务出口退税”等程序标准。三是适时将加工增值货物内销免征关税政策由洋浦保税港区拓展到洋浦开发区全域。允许某些加工增值达不到30%但在海南使用了高新技术或关键工艺的产品，以“零关税”进入内地，形成高于RCEP 原产地规则的政策优势；争取支持将研发设计等生产性服务环节纳入加工增值范畴；等等。

（二）构建以金融、商务为重点的专业、高效服务体系

一是争取支持在海南设立证券经纪、投资银行、证券投资咨询等证券服务机构与融资性金融机构，建立国际债券市场与资本市场，支持企业开展直接融资，为重点产业内企业开展“信保+担保”融资服务。利用“非金融企业外债项下完全可兑换”政策，建立面向东盟的区域性人民币债券融资平台，支持企业以人民币债券方式引入境外人民币资金开展岛内投资。同时，尽快开展个人跨境财富管理试点。二是加快引进国际知名会计、审计、信用评级、资产评估、投资咨询等专业中介服务机构，增强对总部企业吸引力。推进职业资格单向认可制度的突破，允许具备国际执业资格的会计师、审计师及相关企业，经海南主管部门备案后，直接为企业的一般经营行为提供记账报税、审计验资、资产评估等会计服务；谋划建立企业国际服务中心，为企业提供政策咨询及国际化的企业培训、研究报告、项目协调、金融法律等各类服务。

（三）以行政区划体制创新形成产业发展的大环境

一是在全省规划统一的基础上，率先实现产业布局统一。特别是在医疗健康、文化娱乐、教育、免税购物等国内消费者高度关注的领域实现全岛布局，提升市县参与自由贸易港建设的积极性。在此基础上，加快推进土地利用统一、基础设施统一、城乡发展统一、环境保护统一、社会政策统一，优化整体资源配置、完善城乡分工体系；待时机成熟时，形成“省下辖五大区域中心城市”的行政格局。二是把各农场的橡胶资源切割出来，统一整合到海南农垦橡胶集团公司生产经营和管理；适应热带农业发展与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沿着“体制融入地方、管理融入社会、经济融入市场”的路子，将海南农垦更彻底融入县域经济体系；待条件成熟时，推进海南农垦体制地方化，并将农垦土地纳入省政府统一管理，以充分释放海南土地的巨大资本价值。

（四）积极建立海南—新加坡服务贸易全面合作区

一是制定面向新加坡的“单向标准资格认可清单”，在明确底线标准的前提下，在医疗、健康、教育、金融、旅游等领域实现与新加坡管理标准、资格认定的全面对接。二是在城市规划、港口运营、人才培养等领域尽快形成具体合作项目清单，支持海南重点园区同新加坡相关自由贸易园区通过委托经营、合作管理等方式开展战略合作。

四、把海南自由贸易港作为CPTPP 的全面压力测试区

（一）对标CPTPP 建立更加精简透明的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

一是按照打造世界最高水平开放形态的要求，制定实施与CPTPP 服务贸易开放水平基本相近的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争取到2023年，海南自由贸易港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缩减至40 项以内。二是弱化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限制强度。对标CPTPP 的做法，大幅减少禁止准入、股比限制、高管要求等硬约束，确保各类服务提供者公平竞争。三是探索服务业投资与跨境服务贸易的负面清单一体化管理新模式。CPTPP 11 个缔约方都采用了投资与服务贸易一体化负面清单形式。建议逐步推进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放宽市场准入特别措施（清单）、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等的一体化管理；对标CPTPP 制定海南自由贸易港商务人士临时入境清单，实现商业存在、境外消费、跨境交付、自然人移动的清单制管理全覆盖。四是对标CPTPP 建立海南自由贸易港产权保护与知识产权保护规则。五是率先落实RCEP 电子商务相关规则，并参考CPTPP 确立海南自由贸易港数据安全有序流动规则，重点在跨境数据流动、数据本地化、个人信息保护、国家安全监管等方面加大探索力度。

（二）对标CPTPP 加快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一是明确提出竞争中性原则，大幅减少地方政府干预资源配置的范围和幅度，在要素获取、准入许可、经营运行、政府采购和招投标等方面，对各类所有制企业平等对待。二是组建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委员会，将市场监管局及反垄断局作为其具体执法机构，实行地方垂直管理。赋予该委员会一定的执法权，作为实施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条例、开展公平竞争审查和争议解决的主体部门。三是探索实行CPTPP 中关于国有企业和指定垄断的相关规制，对主业处于商业类的国有企业，全面取消其在获得政府融资、优惠政策、监管差异等方面的特殊待遇；对公益类国有企业，明确其提供公共服务中的特殊保障义务，参照CPTPP 透明度义务处理其接受非商业援助的例外豁免。四是建立海南自由贸易港行业补贴“正面清单”，确定补贴领域、条件、内容、期限、方式等。更多采用投资基金等符合国际惯例方式，给予企业必要的奖励；建立健全财政补贴政策的第三方评估体系，对补贴政策开展事前、事中及事后评估。

（三）对标CPTPP 推进高水平制度型开放

一是对标CPTPP 缔约国国内金融业管理制度，建立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业规则体系与风险防控体系，完善会计、税收、法律等配套制度，提升内外金融市场互联互通。二是建立与国际接轨的生活性服务业管理标准体系。在短期内可考虑制订市场经营行为差异化责任豁免目录，在保证国家安全的前提下，允许符合条件的境外服务贸易企业在国内经备案后提供相关服务，最大限度减少因标准差异而产生的企业成本。三是推动与CPTPP 缔约国间的高等教育学历学位互认。近期内，可率先推动医疗学历学位、医师执业资格及医疗检验检测结果的单向认可，简化外国医师远程诊疗制度，探索外国医师参与远程诊疗的审批模式从注册制向临床交流备案制转变。

（四）稳步开展《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压力测试

一是运用海南自由贸易港法规制定权，变通实施《网络安全法》《国际通信出入口局管理办法》相关内容，在与国内互联网物理隔离的条件下，实现海南互联网无屏蔽访问，允许海南自由贸易港内人员、企业经实名备案后查阅访问国外数据库、网站等。二是积极探索个人信息保护规则，成立法定机构性质的海南自由贸易港数据保护委员会，作为海南数据跨境流动的主要监管责任部门，负责建立数据保护机制、进行监管和政策实施。三是分级分类推进跨境数据安全有序流动，对涉及国家政治安全、经济安全、个人信息保护等公共安全的进行分级管理，对不涉及公共安全的一般商业信息等实现自由流动。同时，按照现行“防火墙”模式经过审查后再进入内地，避免非法数据信息“倒灌”。四是探索同东南亚国家或地区签署数字领域的信任协定、认可服务经营商、争端解决机制协定等。以物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数字贸易等重点领域数据出境为突破口，探索与重要贸易伙伴通过双边、多边协议建立数据跨境流动认证等信任机制，打通数据跨境流动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