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赠（组诗）

圻 子

面孔

我有一件借用了几十年的旧物

至今不知道向谁归还。我以它

代替我去面对一切。 在夜晚

紧紧挨着妻子入眠；在白天

与它一起上班，与不同的人相见

人群中，我遇见很多不同的面孔

有欢乐的面孔，紧张的面孔

平静、没有波澜的面孔，悲伤的面孔

……但他们只有一张面孔

被持久地使用着，直至用旧了

破裂了；一些人则拥有多张面孔

戴着这些面孔，他们走来走去

对于表面的荣光，他们苦心孤诣

像使用面具一般，他们隐藏面孔

我早已在面孔上写下许多东西

如今，老去的昏暗压在那里

因此才有了皱褶和隐约黑斑

才有了废墟一般的沉静与松弛

养鱼记

在一种牢不可破中，它们游动

人工鱼缸每天都发出声音

那是仿照小溪的样子

注入气泡，汩汩而鸣

我选了几种趋近温顺的鱼：

玛丽、孔雀、虎皮、一眉道人

多像一群舞者、猎人与隐士

然后每日投喂饵料，看它们争抢食物

在一种终生禁锢中，它们穿梭

仿佛禁锢并不使人难受

生的目的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

但我的快乐永远不会比鱼多

它们的快乐已经简单，我的却已复杂

它们的快乐已经厚重，我的却已轻浮

有时我想喂养一朵闲云

随时找一处山坡落下来

蜘蛛

屋檐不知觉，门框不知觉

看不见的空气不知觉

凝结而成的蛛丝大概也不知觉

它毫无声息地到来——

于此张开，仿佛若有若无之中

是那不显眼的有，在静候着什么

小侄女萌生捉拿的冲动不比鸟雀少

但均被我制止，小动物自有劫数

你看它像不像被绳索捆绑

它的四周，像不像有许多匹马正在用力

（2）严格目标审核。一是审核预算单位绩效目标与单位职能相关性，二是审核预算单位申报预算绩效目标指标的科学性，三是审核预算单位申报项目的必要性，四是审核项目预算额度的可行性。

哦，方寸之间，生活不过如此

几分钟前，那蜘蛛悄悄动了一下

再过许多年，它能轻易地驻扎

在你我的额头、膝盖，或者指节里

一事无成的经验

黄昏时看到寺院中

腾起的烟将翠绿的后山缠绕

最后这些薄烟将无声息地散去

小岛上的巴西龟在休息

生命沉浮的欢乐？哦，思考

并不可靠，但对于僧侣的修行

我也从未有过具体的经验

有一个老僧，曾是我的邻居

他圆寂多年据说他的笑容仍在

那瓦瓮中……转圜词语之间

我写诗，无非是想从这头到那头

抓住那些缥缈的东西，至今

我对这一事无成的事乐此不疲

黄昏众鸟归林，多么美好的结局

转一下弯，我又回到出发之地

致语言：黑暗中遇到的动物

黑暗中跟随的，无名的野兽啊

请你不要在一首诗外面行走

露珠常常在清晨降临我的草叶

你也要像它一样，立足一个支点

来回晃而不坠，对每一阵风生出警惕

在诗中我大多数困惑，不仅有

意义的指向，还有生命之中的跟随之感

无名的野兽，像犬之前的犬

悄悄尾随着，或者叫做马之前的

一种还未称作马的动物，穿越草场

可以认为那是全部生活的修辞

它在我身上，也在众人那里

黑暗中，它的谦卑对死亡有着

绝对的支配权，它让我知道它存在

动动词语

我的朋友有一座果园

需要不时前往劳作

就像他的生活中要开垦满山的词语

动动词语，它们就生长、开花、结果

每一个明亮的早晨，想想

果树张开怀抱，露水打湿草叶

蝴蝶纷飞在鼠曲草上

诚实的山冈让物种怡然自得

我尝试着也想拥有这样的词语

动动词语，一座果园以枝繁叶茂

挤掉岁月的苦汁和寒霜

可以确定，我的朋友已拥有

新的邻居，新的问候

有时我想着与它们靠近一些

像一首诗的气息靠近明亮的语言

冒充

我冒充过天神，手持一把流星锤

每挥舞一次，大地上便亮起一道闪电

我的口中也会传出雷霆之声

饥馑年代，我还冒充过一个水鬼

挖过泥沙中的蛤蜊，捉过河里的游鱼

从另一个世界寻食，眼睛通红

我还热衷冒充一介书生，手拿书本

在人间摇头晃脑，听命于

天降大任于斯人。我还冒充过

穿长衫的画中人，在山后的江边

垂钓，除了一些人间旧句，钓无所获

一晃三十年了，修钟表的人仍痴迷于

将捏在手中的时间慢慢鼓捣，仿佛

里面有个隐士，迟迟不肯醒来

获赠

与其说一种友谊出现了，不如说

这世界还有如此宽阔的善意

你获赠了荷叶、莲蓬、芒果、荔枝

今天又获赠两本诗集，年轻的女人

与男人，给远方的人致以信任

天渐渐暗下来，天边玄月孤悬着

它的光芒有些微弱，但微弱的有意义

还未退缩的黄昏，微弱的光如同

裹在身体上的绸缎，一种友好的

色彩，谢谢你，夏天！谢谢你

荷叶、莲蓬、芒果、荔枝，以及

“月出山小，橘子自落”“闲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