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嵌入:基层党建何以引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
——以大连市L社区为例
2022-12-10王欢明钟峥云
王欢明 钟峥云
一、问题的提出:基层党建在社区居家养老中的“缺位”
我国已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家庭结构小型化的趋势与“空巢”家庭比例的增加对公共服务体系提出新要求。《“十四五”公共服务规划》首次将公共服务主题从侧重均等化转向高质量发展[1],将公共服务的重点从“有没有”转向“好不好”,以需求为导向推动公共服务从“有”到“优”。我国养老模式按照老人居住方式可以划分为居家养老和机构养老两种,而纯粹的居家养老又称传统家庭养老,不属于社会化养老[2]。基于家庭生活方式与人口结构的改变,传统家庭养老模式功能不断弱化,同时我国机构养老发展尚未成熟,费用高、床位少和与传统观念相悖等问题也影响了服务质量,机构养老社会性不足,无法满足社会养老服务需求。而社会化养老相较于前两种模式,引入了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和全民关怀,在养老服务高质量供给方面具有明显优势。基于此,需要重新设计养老保障体系,以控制养老服务支出并保障老年人生活质量[3],社区居家养老作为一种低成本的社会化新型养老模式应运而生。社会化养老服务的落脚点在社区,老年人在自己家中得到照料的同时,以社区中的养老机构及相关组织为载体,整合社区各项服务资源,通过正规服务机构、志愿者及社会支持网络支撑运作,为老年人供给日间照料、邻里互助、助餐助医、心理慰藉等内容的服务模式[4]。社区居家养老符合我国全面建成“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补充、医养相结合、功能完善、规模适度的养老服务体系”的目标。作为积极应对老龄化的创新实践,社区居家养老模式受众越来越广,政府从政策层面为社区居家养老开放了绿色通道。
现实中我国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整体呈现“碎片化”“低效能”的状态。基层党组织在社区养老层面引领作用的缺失引发许多问题。一是社区多元主体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过程中利益协调不足、沟通平台不完善,导致各自为政、壁垒林立,缺乏必要的衔接配合与价值目标统一性[5];二是社区内部资源匮乏,无法充分开发和利用,供需匹配不均,难以满足社区居民多元化的养老服务需求[2];三是基层党组织在居民中的权威性逐渐弱化,并且居民对居委会、物业公司等主体缺乏情感联结和信赖支撑,业委会维权意识强烈,纷争频发[6];第四,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提供中,居民更多扮演的是被动接受者的角色,主动性与参与性较少,难以塑造共同的价值观念与公共精神[7]。究其根本在于基层党组织在社区居家养老中的缺位。
国内学者把社区居家养老认定为一种“不离家的社会养老”,它结合了家庭养老和机构养老的优点。近年来,随着我国各地积极宣传和推广社区居家养老模式,有学者把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在我国社区实际场景应用中存在的问题归结为治理、制度等方面的缺失[2]:在具有鲜明政党主导特征的中国特色背景下,突出表现为基层党建没有落实到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引领中,存在缺位现象,与其他主体联结不紧密。学者概括社区居家养老的现状、困境、解决措施等,但鲜有具体研究基层党建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的服务群众功能,理论层面关于基层党组织的积极功能与机制等研究滞后于实践的发展[8]。在嵌入式基层党建的研究中,学者更多探讨基层党建与社区治理二者的关系,提出从主体、制度和目标等层面多重结构性嵌入社区治理的机制,主要属于硬嵌入范畴[9];考虑到除结构外的软嵌入形式,如功能、关系、认知等维度,阐明结构嵌入、功能嵌入、关系嵌入和认知嵌入四种嵌入的不同定位[5];在研究基层党建引领公共服务合作生产以实现社区更新中,提出嵌入式引领以提升党组织领导力[10]。由此可见,基层党建如何有效嵌入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以解决现实问题值得关注。《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强调,坚持党对基层治理的全面领导,把党的领导贯穿基层治理全过程、各方面[11]。本文探讨的社区居家养老兼具社会性与福利性的特点,已有基层党建嵌入的不同实现机制需要进行修订才能更有针对性。为了提供高质量的公共服务,充分满足老年人生活文化需求,推进老年友好型社区建设,全国各地不断进行基层党建嵌入社区服务供给系统的实践探索。基层党建如何引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高质量发展?党组织的角色在嵌入多元主体社区居家养老供给的合作过程中是如何体现的?本文基于社会嵌入理论对大连市L社区进行调研,以社区居家养老模式为切入点,探讨社区在基层党组织嵌入下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之道。
二、四重嵌入:基层党建引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分析框架
为解决基层党建与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脱离引发的服务低效问题,可以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质量问题置于基层社区治理中,关系到基层党建和社区居家养老两套体系。党组织凭借强大的领导力和先锋模范作用,助力构建持续优化的组织机制,发挥多元主体协同共治作用,推进社区中的技术应用,实现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端的创新,这是破解基层治理多方主体合作困境,进而提高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质量的突破口。政党作用的发挥必然要与所处环境良性互动[12]。“嵌入”作为处于一定情境下的某个事物或系统介入和结合其他事物与系统之中的现象,强调双方或多方之间的互动耦合。鉴于外部环境的复杂性,事物可以利用的环境因素具有多样性,嵌入的方式和手段也是多种多样的[13],进而构建出基层党组织嵌入社区居家养老四维分析框架(见图1)。
(一)结构嵌入:党组织“在场”填补权力真空
图1 基层党组织引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四重嵌入模式
结构嵌入是基层党组织以组织的形式融入社区,内嵌社区社会力量之中,改变了原有治理结构,形成结构性耦合和全覆盖,有群众的地方就有党的工作[5],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在场”。现阶段在市场化进程中社区不同主体存在利益差异和矛盾冲突,互相掣肘,无法最大化实现自身在社区服务供给中的效能,因此需要基层党组织进入社区引领不同主体弥补公共服务供给端短板,将非组织化向组织化转变。机制的不稳定性既影响养老服务供给的持续化推进,更易造成“一阵风”式的管理心态,消解基层党组织的引领权威。结构具有根本性、稳定性和长期性的功能属性,坚持基层党建引领必须筑牢制度根基。为此,必须推进党建引领体制机制的长效化和稳定性,促进基层党组织结构与其他社区主体结构的互相嵌入,以形成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各要素间的稳定组织结构。结构嵌入并不排斥现有社区的行政架构,也不消解居民自治空间,而是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过程中实现政治秩序、行政秩序与自治秩序三者统一。党的权威性强化了行政机制与政治机制的相互交织[14]。党章明确规定:凡是有正式党员3人以上的基层单位,都应当成立党的基层组织,具体到社区中体现为,按照“便于党员管理、便于开展活动、便于服务居民”的原则,应该成立临时党支部,或者在居委会中建立党组织。实践中全国各地不断探索灵活创新的党组织设置方式,如根据社区实际组建“网格党支部”“楼宇党支部”等,确保党的工作不留“空白点”[15],强化基层党组织对社区全方位的嵌入。社区服务供给和基层党组织建设的结构耦合使两者在面临问题时发挥合力,基层党组织以“一核多元”的结构体系增强服务群众的能力。
(二)资源嵌入:党组织强化服务资源调配与整合
资源嵌入是基层党组织以满足社区居家养老服务需求为导向,运用政治连带属性有效动员社区内外部的资源,即优化社区内部的资源配置,并积极将社区外的资源链接进来,实现信息、资源的互通,为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赋能增能。社区资源是社区所能够掌握和动员的各种现实社会资源的总和[16],是否掌握资源及资源的多少直接决定着基层党组织为群众提供服务的有效性。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是一个系统工程,面临的问题是多方面的,单靠一方面的力量往往难以应对[17],其社会性的特征决定了资源来源的多元性,即完成各方面养老功能的资源既来自个人、家庭,也来自社区、政府等[18],多方力量彼此赋权、优势互补,推动体制内资源、市场资源和社会资源协同合作,提高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质量。本文提出的社区居家养老模式内外部资源主要是对家庭、社区和社会组织三方力量的整合。对于内外部资源,“三驾马车”(社区居委会、业委会和物业公司)任何一方既不具备完全开发和组织的能力,也缺乏足够的意愿,只有基层党组织能够实现社区内外资源的统筹。这种“内部开发、外部引入”的资源嵌入方式可以从三方面着手。一是基层党组织注重对社区内部原有未被充分开发和利用的资源的激活,厘清社区内的资源储备和分布状况,推动人力、组织、社会等层面资源的开发,实现社区居家养老资源从无序到有序的转变,带来服务质量的整体提升。二是基层党组织积极引入社区外的党务、行政、警务等资源,如为吸纳社会组织开展服务搭建平台,与辖区单位签订合作协议等[2]。三是外部资源整合囊括区域化党建部署,整合区域内各社区存量的党建资源和项目资源,集中力量办大事,解决党的基层组织之间由于隶属关系缺失而导致的分工合作问题。资源嵌入是为社区提供高质量公共服务的基本物质前提。
(三)关系嵌入:紧密参与各方互动关系与情感联结
关系嵌入是共产党员个人身份的嵌入,分为正式嵌入和非正式嵌入两种形式。正式嵌入是在以党的组织体系为核心的国家组织体系中,街道党工委书记和社区党委书记等是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实施的主要角色,自身在一线以身作则,通过单向度的工作部署来规范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发展动向,指导多元主体行动,使党员在社区中体现引领作用,密切党员和群众之间的有机联系,实现共产党员身份在社区各个主体间的认同。非正式嵌入是在社区中的各个关键岗位及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中关键的利益相关者全部或大部分由具有党员身份的人来担任,党组织不再是强制性的介入,党员作为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在场者和组织者,其行为本身就会影响社区生活秩序的实现[19],许多人又是社区达人、网格员和楼长,他们利用在社区中的人情、面子等非正式关系来软化不同主体间的冲突与矛盾,提高居民的信赖感,为政治互动提供情感基础。党员与社区居民的关系逐渐由不对等转向对等,其自身可以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本,居民也愿意与之打交道。因此,关系嵌入有助于推进社区中党群、社群、干群等多种关系网络的构建,系牢多元主体之间的情感纽带。
(四)价值嵌入:重塑共识实现社区公共价值创造
价值嵌入是基层党组织通过亮明党员身份,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引导社区居民提升志愿精神、服务精神和互助精神,平衡公共利益与私人利益,共同创造公共价值的过程。其本质是运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基层社会中的传统价值与现代价值、主流价值与大众价值,寻找价值共识,推动价值再构[20]。社区居家养老具有的福利性特征使服务不以营利为目的,而是以较少的花费为老人提供较好的服务,旨在增进社会福祉[18]。现实中私人价值和公共价值往往同时存在,此消彼长。私人价值是公众个体重视什么,以公共服务过程中的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作为表现[21],公共价值指的是社会公众对政府的期望与诉求的集合[22],分为结果主导的公共价值和共识主导的公共价值。本文研究的公共价值是后者[23],阐明产出唯有满足公众的需要才算实现公共价值,强调公共服务产生具有外部性、非时效性和长远的价值,在社区体现为居民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公共价值创造是公共服务的最终目标。在公共服务语境下,公共价值是社会有效供给与有效需求的平衡[21]。基层党组织的政治属性保障了在面对社区复杂公私利益冲突时能够始终秉持公平与正义,维护最广大群众的正当权益,引导居民重塑社区共同体意识,积极参与社区公共事务。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党员“强素质、亮身份、作表率”形成带动社区居民的传导效应,使居民能够突破服务的被动接受者的身份,主动参与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呈现和供给中去[24]。价值嵌入促进了党的意志、“三驾马车”意志和居民意志在服务供给过程中的有效对接,主体之间共同的价值观念与公共精神是社区持久力的内核,有助于形成一个兼具价值与利益的行动者网络共同体。
三、组织重组:基层党建引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结构嵌入和资源嵌入
(一)基层党建嵌入破解主体“脱嵌化”
随着基层社会去行政化为社区自治发展提供空间,社区逐渐暴露权威缺失、组织缺位的问题,大部分社会主体不具备足够的政治权威性,难以取得社会认同,无法有效填补这项“权力真空”[7],也无法满足在社会结构和居民需求发生变革的背景下探索新的组织成长空间和运转架构的需求。同时,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提供涉及多方利益,仅仅依靠社会力量支撑不会保持效用发挥的持久力,必须建立稳定又不失弹性的组织架构,形成遇到问题即有系统解决机制完善的制度根基[25]。在双重背景下,需要具有领导和核心地位的主体进入,在社区不同力量中实现“全覆盖”以重新整合各项要素。我国坚持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和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这意味着在社区中基层党组织可以作为发挥国家在场作用的关键力量,代表国家公权力镶嵌和扎根于基层社会结构之中,全方位地发挥作用[26]。社区在出现困局后,基层党组织可以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和构建“红色网格”两种方式实现对社区原有结构的嵌入(见图2),建立健全基层党组织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功能的长效机制,探索社区“由乱转治”的破解之道。
图2 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结构嵌入机制
第一,“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形成结构互嵌,在新的社区结构和社区关系中对服务居民养老路径展开探索。《意见》强调加强党的基层组织建设,需要积极推行社区党组织书记担任居委会主任,社区“两委”班子成员交叉任职[11]。居委会、业委会和物业公司构成我国基层社区的基本治理主体,但不同主体如同单独分布、各自活动的“点”,各自利益的差异性使其在社区治理中难以形成行动的趋同,往往相互掣肘,效率低下[27],甚至会破坏社区的稳定。“双向进入、交叉任职”不仅可以增加居委会、业委会和物业公司之间的感情,有利于组织工作上的协调,而且可以做到优势互补,资源共享,达到互助共赢的目的。例如,大连市L社区成立初期,社区党委和居委会实力较弱,物业公司和业主委员会在工作中很少沟通与合作,导致社区管理混乱,矛盾频发,这是党组织进入社区面临的结构性问题。在出现困局后,社区积极探索整合社区资源,开创性组成以社区党委为龙头、“社区居委会、业主委员会、物业公司”三位一体共建、多元辖区单位组织参与配合的治理共同体,实现业物联动、品质共管。这个模式的关键就在于“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社区居委会设有主任1名,委员多名,这些委员均从社区中热爱公众事业的居民中选出,以党员为主,其中分别有一位是业委会主任和物业公司经理在居委会中担任副主任的职务。与此同时,社区书记到物业公司兼职监督代表,在业委会的会议中列席。虽然不同主体结构互嵌在过程层面是平等沟通的互动关系,但在由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的情景下,社区党委就性质、所处的社会地位和所担负的任务而言,必然要在社区中处于领导核心地位,统领和负责整个社区的治理和建设。党组织运用组织化力量推动“三位一体社区服务中心”平台的搭建,其他主体难以有与之匹配的影响力。服务中心是三方主体共同办公的场所,形成了社区各类公共服务供给整合的站点。“三位一体社区服务中心”为区域化党建工作的开展找到新载体,同时为社区党委引领下的养老服务创新供给搭建了平台,吸纳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由垂直分割转向多元协同。
在当时的社会文化语境下,吉卜林的思想中带着平等的自由主义思想。《基姆》中,那个来自西藏的喇嘛就十分尊重其他人的宗教信仰,并且认为肤色的黑白并不是那么重要。也正因此,喇嘛寻找到了“箭河”,实现了自己的解脱。对于一个有智慧的高僧来说,参透这一点似乎并不难,但对于基姆来说,在他身上体现出个各种冲突并不少。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崇高的追寻与世俗的特务工作之间的矛盾。
第二,打造“红色网格”,提高“基层党建+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水平。“红色网格”是把基层党组织和党员吸纳进社区网格化管理的一种模式,形成突出党支部和党员的运行机制[28]。网格内配备有网格员,由社区干部担任,与每栋楼的楼长互相配合。在红色网格中党员可以就近参加活动,服务老百姓,直面群众诉求,解决群众难题,并开展走访联系、收集意见、问题回应、诉求解决等服务。群众遇到困难也可以就近得到常态化帮扶。社区党组织可以将指示传达给各个楼宇下设的党支部,最终将社区治理权力和责任下移到网格员,形成“社区党组织—楼宇党支部—红色网格员—楼长”的结构体系,将触角延伸到最基层,密切与居民的联系,从而提高党组织的服务效能。
结构产生秩序,秩序产生功能。强化基层党建的组织结构,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和构建“红色网格”两种方式,克服社会的无序化和分散化,推动社会再组织化,为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供给筑牢“四梁八柱”,是对基层党建在社区居家养老中的缺位问题的创造性答复。基层党建嵌入社区既有结构嵌入,以强化党的领导“在场”,不仅仅解决社区居家养老服务难题,更重要的是形成可持续推进、稳定性强的体制机制,建立规范化、民主化、制度化的社会治理格局。基层党组织结构嵌入通过深度融入与有效介入,有助于解决党建“悬浮化”问题,提升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效能。
(二)基层党建嵌入破解资源“分散化”
长期以来,城市社区中不同力量各自为政,存在服务资源分散的困境,难以应对深度老龄化背景下社区高质量养老服务需求增长的需要。我国基层党组织具有强大政治力、领导力和动员力的优势,破解这一困境的最优进路是通过基层党组织发挥领导核心作用,打破社区各主体间协作的阻碍因素进而有效调节复杂关系[29],并将分散化的资源汇聚起来进行嵌入和整合,实现由碎片化向集约化的转变。基层党组织要发挥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最大化运用社区内部资源,同时将社区外部的资源链接到社区,塑造横纵贯通的社区资源流动渠道,从总体上增强社区公共资源的调度能力,社区内外部资源形成的合力可以弥补政府在养老服务供给方面难以触及社区这个基本单元的缺漏,为人们追求自身正当利益提供平台(见图3)。
图3 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资源嵌入机制
第一,充分激活社区内部资源,挖掘社区主体力量,树立志愿品牌。只有具备社区内自组织的盘活和调配能力,社区才能取得相对独立性,实现可持续发展。社区内部资源包括人力资源、物力资源、组织资源等。社区居家养老的社会化属性决定了社会多方主体要参与养老服务的提供,社区可以在人力、物力和组织三方面挖掘。人力资源方面要求社区骨干、志愿者、热心居民、草根精英等贡献知识、技能、时间为社区居民服务,为推动社区发展出谋划策。例如,大连市L社区的“结对子”服务,由社区党组织带头成立多元养老服务志愿团队,志愿者以社区内党员、辖区单位人员和物业员工为骨干,并积极吸纳热心群众,每位志愿者与一名特殊困难的老人对接,全方位负责其生活起居。物力资源方面要求社区内配备开展社区服务活动的物质资源,包括室内外活动场地、设施器材等,加快推进社区适老化改造。例如,L社区在党委领导下,由物业公司出资提供方便社区居民出行买菜的巴士车,并对老年人给予优惠。组织资源要求社区中存在可以开展社区服务的各类组织或机构,例如,L社区建立的“三位一体社区服务中心”是在社区内搭建了整合各方力量的平台,将服务资源汇聚到平台中形成合力。
第二,培养社区外部资源链接扩充能力,充分发挥区域化党建和共驻共建相融合的整合力,促使社会资源不断涌进社区。只有与外界进行持续不间断的交流接触才能拓宽资源获取和发展空间,更好实现资源的集成与优化。社区周边往往分布着众多资源,从类型看,有强有力的行政性资源,如政府和上级党组织的支持等;有社会性资源,如社会组织的慈善和社工资源等;有市场性资源,如驻辖区的各企事业单位等。主体间具备的比较优势可以推动信息交换、联合协作,提升服务供给成效。社区可采用区域化党建和共驻共建两种方式将区域内多元单位统领起来,纳入社区组织体系,从而将资源链接整合进社区,并根据类型和属性转化为对应的社区多样服务,实现社区资源与社区服务的精准对接。区域化党建有助于把隶属不同系统、掌握不同资源的党组织联结成紧密的党建共同体,实现资源整合和有效覆盖。共驻共建是采用组织联建的方式将社区外部力量纳入社区治理组织范畴,通过基层党建引领实现资源整合。例如,大连市L社区采取区域化党建和共驻共建两种手段相结合的方式,实行了“3+N”区域化党建工作模式,以社区“三驾马车”共建模式为主体,统筹资源,打造出一条惠民服务链。社区党委与驻辖区单位签订责任书,契约化共建区域化党建项目,驻辖区单位认领共建项目。社区党委书记与辖区企事业单位签订“月月社区节”项目认领书,每月举办对应的社区特色活动,构成“月月社区节,天天家乐福”的有爱局面。此外,社区党委与当地医院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为社区居民提供签约医生服务,安装家庭医生在线服务移动终端,老人居家就能享受远程会诊咨询、在线挂号、住院预约等服务。同时提供电话问候、上门探访、健康咨询等身心关爱服务,一级“一键呼”应急报警器等紧急救援服务。社区党委还积极引进爱心企业入驻开办小食堂,打造一批食材可溯、安全卫生、价格公道的标准化社区老年食堂,对于不同年龄的居民采取差别化的定价政策,真正实现了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医。
从当前社区服务供给实践看,基层党建引领性质不同、功能各异的社区内外部资源嵌入已是大势所趋。社区只有兼具维护内部秩序的能力及与外部沟通协作的能力才是可持续的。社区资源嵌入对资源进行整合的过程,也是基层党组织通过各种方式、路径与渠道将个体或社会组织等资源拥有者吸纳的过程,这使更多的资源主体被嵌入社区服务供给的组织体系,成为推动社区服务创新的重要抓手,共同解决区域内的各类难题。
四、文化重塑:基层党建引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关系嵌入和价值嵌入
(一)基层党建嵌入破解关系“淡漠化”
党组织由具有政治觉悟与党性意识的“先进分子”即党员构成,而“党员”作为一种身份,与“职业”在个体层面上可以实现一体两面,这使党的领导力能够平行嵌入各类工作单位[30]。关系的嵌入是深入一个组织持久性的关键,党组织要深入社区就需要与社区内部达成一致。随着“单位制”背景下的熟人社会演变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陌生人社会,社区中的居民缺乏沟通,情感和信任难以维系,面临着“关系危机”,居民在认同原有社区架构的基础上,对其他主体的介入具有排斥心理,社区党组织难以融入日常管理工作的“群聊”。社区党委可以通过正式与非正式关系嵌入的方式协调社区内外部资源,缓和居民与物业公司之间的矛盾,发挥黏合剂的作用,织密小区内的社会网络(见图4),社区党组织不仅可以收获社会组织极高的评价,也能赢得居民的信赖与支持。
图4 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关系嵌入机制
第二,党员在居民生活链条上的关键节点承担工作,代表居民利益,开展多元养老服务活动,通过内嵌于人际交往的方式,推崇交往互信,将居民的需求及时吸纳进决策体系,党的权威性影响居民的心理定势。党员是公民群体中一个特殊类型,党员在关键岗位上示范引导,吸收社区精英人才加入党的组织。随着城市化快速发展,社区居民愈发关注参与过程与体验效能感,与通过国家公权力补强“刚性”的正式关系嵌入相比,非正式关系嵌入的“软性”手段更能提升社区服务供给效能[7]。例如,大连市L社区党委下设8个党支部分布在各个楼宇中,社区党总支创新推出的“月月社区节”活动,将12个为民服务主题节日落实对接到驻辖区的银行、物业公司、学校等单位,党员带领老人参与集体旅游、举办合唱团等趣味活动,重大节日社区党委逐户走访慰问,构建一整套邻里亲情服务机制。此外,社区党委依托“三位一体”社区治理模式,鼓励和扶持居民创办了八十多个“楼宇微吧”,即共治共建的楼宇居民协商议事平台,线上线下并行,畅通了民意诉求渠道,及时发现和处理问题,将矛盾纠纷化解于萌芽之中。同时,党员身份的红色网格员常态化开展基层民生服务和矛盾协调等工作,宣传党和国家的有关政策,及时倾听群众诉求,按照“人在网中走、事在格中办”的原则,确保矛盾化解在网格,做好基层治理的“绣花功夫”。
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中,厘清各类主体在基层场域中的互动关系与行动空间是关键[32]。以往研究较多关注强关系的正式嵌入,而实践表明非正式关系嵌入对基层党组织在社区中发挥作用的机制是必要的,基层党组织与居民间的情感联结往往更具持久力。如果社区工作人员在日常服务过程中佩戴党员徽章等标识,有助于社区居民将服务供给方的多重社会角色还原为一元党员身份,从而实现政治与社会双重领域的并轨[24],加深对党组织的信赖,基层党组织真正成为凝聚、整合、动员社会的政治核心。这有利于密切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方和需求方的关系,使更多居民自发向党组织靠拢并积极配合开展各项工作,促进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提质增效。
(二)基层党建嵌入破解价值“碎片化”
社区服务供给具有较强的价值导向性。我国的政治信任表现为差序格局,即民众对政治机构的信任度自中央向地方逐级降低,这种现象强化了居民对基层社区所作决策的冷漠态度[7],产生疏离感和无序感,不利于居民从服务的被动接受者转变为主动合作者,社区服务供给低效能。社区党组织是党的组织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延续了执政合法性这一重要政治资源,与业委会、物业公司等其他社区社会力量不同,社区党组织的这一特性使其能够在社区服务供给过程中获得居民的认同和信任。通过具象的党员角色形象的内化或宣传抽象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标准两种手段,将党组织服务为民的形象嵌入群众认知(见图5),居民能够从行为中感受到党是真心为人民着想的,这对于社区居民公共精神和互助意识的培养具有促进作用,能够有效引领多元主体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方面实现公共价值的共同创造,完成社区公共属性重塑。
图5 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价值嵌入机制
第一,充分发挥优秀党员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的先锋模范作用,推动具象化的服务角色直接对居民的价值体系产生影响,这一过程离不开“关键少数”的积极动员作用。这个关键少数就是社区党支部书记,其政治觉悟和服务能力对社区党支部作用的发挥具有重要作用。经由社区党委提名的支部书记均为社区内的退休党员,他们党性强,具有较强的奉献精神,投入基层党建和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的时间较多。从党组织本身来说,基层党建引领社区建设必须做到自身建设规范严谨,要有创造力、战斗力,凝聚力,百姓才能信服。搭建好平台也很重要,例如,大连市L社区党支部的建立让区域内的党员有了组织依靠,为开展活动提供载体,且做事需要有带头人和组织,设岗定责才有行动力。关键少数作用的充分发挥,不仅可以保证自身资源不“流失”,还可以影响他人“增值”。这些具有较高威望和较高素质的退休党员作为关键的活动带头人,在服务供给过程中发挥遵守道德规范的模范带头作用,亦以党员角色为展示节点,以点带面感召社区内的其他普通党员主动加入养老志愿服务队,积极贡献力量[7]。社区很多居民在其带领下参加志愿服务,邻里间互帮互助,子女不在身边的时候,低龄老人会主动担起照料失能高龄老人的责任。
第二,抽象的价值标准方面,积极开展思想宣传,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渗透到居民生活,引导居民树立正确的价值排序标准。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的深度发展和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带来了群体利益的多元化和价值体系的碎片化。社区党组织是宣扬党的主张、传播正向价值和凝聚民众共识的核心阵地。社区党委组织在积极做实事、切实注重居民利益和养老服务需求的过程中应积极进行价值整合,补强社区主体价值认同,纠正认知偏差,推动社区共同体意识形成。通过不断形塑居民价值体系,促进社区居民形成合力共为的价值理念,明确居民个体与集体的权责关系,在承认居民对利益的合理诉求基础上杜绝私利对公利的侵蚀。社区党委组织不仅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陶冶人,引领形成互助互惠的道德风尚,而且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凝聚人,引领形成建设人文家园的工作合力[15]。党群拧成一股绳,基层党组织服务功能不断强化,服务的效果更加明显。社区居民的幸福感、归属感与认同感得到提升,邻里间形成互助互惠的和谐局面。
当下很多居民缺乏自主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管理的能力与意识,也缺少对自身能力、资源和身份认同的准确判断。价值嵌入作为一种隐性的文化嵌入,通过强化党员“模范带头”的角色身份及主流意识形态建构与引领两种方式,培育公民责任意识,引导居民超越狭隘的自我意识而关注公共活动,鼓励居民分享时间、技能与服务,积极调动自身具备的资源推动社区问题的化解,在互动讨论与合作行动中实现社区公共价值创造。社区居民不再被动地处于公共服务“供给—消费”链条的末端,而是通过一定程度的自发组织活动成为公共服务的联合生产者,共同推动服务优化[8]。例如,大连市L社区党委组织通过价值嵌入,将党的领导融入社会力量,弥合了基层党建与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两张皮”[5]。在社区党委组织的引领下,形成了先行先试的城市基层党建“3+N”共建体系、“暖巢”养老服务模式、“夕阳有约”邻里互助模式、“候鸟式”居家养老模式等示范性项目。特别以日间照料服务、小区食堂优惠、家庭医生签约、养老信息平台、引进金融服务、丰富文化生活、免费家政服务等“七项服务模式”为主要内容的社区居家养老模式得以复制推广,创新了社区服务高质量供给新路径新模块,社区居民幸福指数和认同指数显著提高。
五、结 语
长期以来,对国家、社会关系的考察往往局限于二维关系的简单构建,忽视了党组织作为领导核心具有的特殊地位,忽视了基层党组织作为社会建设领导者与实践者所应发挥的作用。面对基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滞后与社会力量发育不成熟的现状,一些基层党组织积极探索“以党建促社建”的方式[8]。在早期实践中,部分基层党组织更多将自身作为服务的直接供给者,采用政治任务的形式自上而下推动,“权力领导”意识根深蒂固[32],但新时代需要依靠参与式、隐性化的领导方式来加强党执政的组织基础,更精准地服务群众。基层党组织需要灵活选择与社区发展需求相匹配的行动策略,在多方面作出适应性调整:在结构上,利用平台搭建从行政化管理导向转为社会服务导向;在功能上,逐渐突出“社会性”,通过利益协调与整合资源不断拓展社会服务内容;在行为上,摆脱单维直接控制,着力于社会关系调整,营造社会资本和培植邻里网络;在认知上,强化“责任领导”意识,塑造执政党、国家与社会三个领域的“元价值”。这些转变实现了党的权威性与居民自主参与的互促共生,促进了社区公共服务的高质量供给。
高质量公共服务的典型特征是达到供需匹配。当前我国各地在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探索中,存在着“养老设施无法运营使用率低”“资源冗余且单一”“资源匮乏”三种负面发展方向,究其根本,在于供给端与需求端难以精准有效对接。基层党建与社区“三驾马车”及社区居民等主体在结构互嵌、资源互通、关系互建和价值互创可以实现互动,基层党组织通过嵌入类型提升了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质量与效能,满足并升级了服务供给端主体、服务需具备的资源、服务供需网络搭建及服务需求端的信赖四个关键要素。通过相互嵌入与链接,党的组织系统与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系统形成一个兼顾整体性、动态性的调试性系统,除了具有纵向的组织关系外,系统内部更倾向于存在大量的横向协作关系,偏重于基层党组织通过机制构建、资源整合、关系协调及社会价值引导等,实现国家与社会新的联结,更好满足群众对高质量美好生活的诉求。
基层党建嵌入社区居家养老的意义和价值已然超越了社区层面,可以放在执政党与社区关系的大视野中来理解,有利于构建党领导社区发展的科学化路径,彰显我国基层党组织在落实公共服务逐步向高质量方向转化进程中的智慧与担当。我国各地的发展情况千差万别,不同城市社区在推广的过程中可以根据地区特性将四重嵌入模式内化为本土创新实践,探索基层党建嵌入类型多样性的可能以灵活应对社区服务供给难题,让居民从改革中有更多的获得感、认同感和幸福感,提升社区老年人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水平及社会适应力。在盘活我国特有基层党组织资源的基础上,落实社区“三驾马车”主体责任,以社区回归公共属性为引领,以数字化、智慧化为发展方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断创新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具体形式,全面提高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共建能力与共享水平,探索基层党建四重嵌入下的具有中国特色的高质量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供给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