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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急性坏死性脑病2例

2022-12-09孙皓晨王晓银沙瑞娟

中国神经精神疾病杂志 2022年9期
关键词:查体丘脑颅脑

孙皓晨 王晓银 沙瑞娟

急性坏死性脑病(acute necrotizing encephalopathy,ANE)是一种少见的神经科重症,临床表现为前驱病毒感染后出现痫性发作、意识障碍等脑病症状,其神经影像学主要表现为对称性多灶性脑损害,本病多见于儿童,成人罕见。现报告2例成年ANE病例,为ANE早期诊断及时治疗提供思路。

1 临床资料

1.1 病例1 患者,女,31岁。因“腹泻、发热伴意识障碍2 d”于2018年1月26日入院。2 d前出现腹泻,为大量水样便十数次,伴有发热、头昏,测体温37.7℃,在卫生院予以对乙酰氨基酚退热,随后出现寒战、咽痛、咳黄痰,口服安乃近1片,晚间测体温40.4℃,进而出现意识欠清、呕吐、腹泻多次,伴有烦躁,肢体不自主抖动,家属将其送至当地医院。入院后反复腹泻、呕吐,意识障碍进一步加重,颅脑CT见双侧丘脑、小脑多发低密度影。颅脑MRI见双侧半卵圆、丘脑、小脑长T1、长T2信号,弥散加权图像呈高信号,考虑“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予以甲基强的松龙1.0 g/d冲击治疗1次,患者发热好转,但仍意识不清,遂转入我院。

既往史、个人史无特殊,否认各类毒物及有害物质接触史。月经生育史:第二胎顺产后第9天,妊娠及生产顺利。家族无类似疾病及遗传病史。

体格检查:体温37.1℃,血压107 mmHg/71 mmHg,内科查体无异常。神经内科查体:浅昏迷,格拉斯哥评分6分(E1V2M3),双侧瞳孔等大等圆,直径约3.0 mm,双侧直接/间接对光反射灵敏,双侧额纹、鼻唇沟对称,伸舌不配合。双上肢及左下肢肌张力折刀样增高,右下肢肌张力正常,四肢肌力查体不能配合,共济运动查体不能配合,深、浅感觉检查不能配合,双侧腱反射亢进(+++),双侧Hoffmann征(+),左侧Babinski征(+),右侧Babinski征(-),颈抵抗,颏胸距3横指,双侧Kernig征(+),双侧Brudzinski征(-)。

辅助检查:谷丙转氨酶585 U/L(正常值≤40 U/L),谷草转氨酶471 U/L(正常值≤40 U/L),其余肝功能正常,心肌酶、凝血、D二聚体、肾功能、电解质、血浆氨、甲状腺功能及抗体9项(包括促甲状腺激素、甲状腺素、三碘甲状腺原氨酸、游离甲状腺素、游离三碘甲腺氨酸、甲状腺球蛋白、甲状腺球蛋白抗体、甲状腺过氧化物酶抗体、促甲状腺激素受体抗体)、自身抗体(包括抗核小体抗体、抗组蛋白抗体、抗SM抗体、抗SSA60抗体、抗SSA52抗体、抗SSB抗体和抗环瓜氨酸肽抗体)、传染病(包括肝炎8项、梅毒和艾滋)、维生素、TORCH五项(包括刚地弓形虫、风疹病毒、巨细胞病毒和单纯疱疹病毒IgM抗体检测)均正常。入院颅脑MRI扫描:双侧半卵圆、小脑半球、丘脑异常信号(图1A~C),磁共振磁敏感加权成像(susceptibility weighted imaging,SWI)、磁共振血管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angiography,MRA)、磁共振静脉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venogram,MRV)序列可见双侧半卵圆、丘脑、小脑铁沉积,颅脑动静脉血管未见异常。脑电图提示:以θ波为背景,各导见多量δ波。因家属拒绝未完善腰椎穿刺检查,以及中枢神经系统病原体高通量宏基因组检测、自身免疫性脑炎抗体、脱髓鞘相关抗体检测。

根据患者感染后迅速出现高热、意识障碍及影像学特点,诊断为ANE,入院当天开始给与甲基强的松龙1.0 g/d冲击治疗,同时予抗脱水、抗感染、保肝、肠内营养等支持治疗,每5 d减半量,至激素冲击第7天时患者呼唤可睁眼,至第17天时患者可自主睁眼,但问话不答,转回当地继续口服激素及对症治疗。出院1个月后意识转清可简单交流,肝功能恢复至正常,3个月后患者可正常交流且生活自理,外院复查颅脑MRI液体衰减反转恢复序列(fluid attenuated inversion recovery,FLAIR)见双侧半卵圆、丘脑及小脑病灶,较前吸收(图1D)。

图1 病例1颅脑MRI轴位图

1.2 病例2患者,男,64岁。以“发热伴活动后气喘6 d,意识不清2 d”于2019年12月23日入院。6 d前患者在户外工作时受凉出现发热(体温未测),伴活动后气喘,3 d前出现咳嗽、气喘加重,2 d前患者出现意识不清,送至当地医院急诊,行颅脑CT检查见双侧丘脑低密度影(图2A1),诊断“急性丘脑梗死”,给与阿司匹林、氯吡格雷、阿托伐他汀、依达拉奉治疗,1 d前复查颅脑CT提示双侧丘脑混杂密度影(图2A2),考虑为急性脑梗死伴出血,为进一步诊治转入我院。

既往史:高血压病史4年,血压控制达标;结肠癌术后4年,术后规律复诊,无肠外转移;吸烟史10支/d,10年,饮酒史白酒200 g/d,30年,4年前已戒烟戒酒。其余既往史、个人史、生育史无特殊,否认各类毒物及有害物质接触史,家族无类似疾病及遗传病史。

体格检查:体温37.0℃,血压137 mmHg/78 mmHg;双肺散在湿罗音、痰鸣音。神经系统查体:浅昏迷,格拉斯哥评分6分(E1V2M3),双侧瞳孔不等大,左侧直径约1.5 mm,右侧直径约2.5 mm,双侧直接/间接对光反射消失,双侧额纹、鼻唇沟对称,伸舌不配合。四肢肌张力正常,四肢肌力查体不能配合,共济运动查体不能配合,深、浅感觉检查不配合,双侧腱反射正常(++),双侧Hoffmann征(-),双侧Babinski征(+),颈抵抗,颏胸距3横指,双侧Kernig征(+),双侧Brudzinski征阴性。辅助检查:入院后完善血常规、肝肾功能、凝血、血浆氨、甲状腺功能及抗体9项、TORCH五项、结核分支杆菌感染T细胞斑点检测(T-cell spot of tuberculosis test,TSPOT)正常,C反应蛋白34.71 mg/L(正常值≤5 mg/L),降钙素原0.08 ng/mL(正常值≤0.5 ng/mL),肌钙蛋白I 0.22 ng/mL(正常值≤0.05 ng/mL),脑钠肽(brain natriuretic peptide,BNP)1314 pg/mL(正常值≤100 pg/mL)。多次复查心电图未见ST-T动态演变。颅脑MRI扫描:双侧丘脑异常信号伴少量出血(图2B)。颅脑CT动脉、静脉成像未见异常。脑电图:全导联广泛θ波。腰椎穿刺压力125 mmH2O。脑脊液细胞学:白细胞计数6/μL,淋巴细胞70%,单核细胞30%,无隐球菌、分枝杆菌及异型细胞;脑脊液蛋白、糖、氯离子正常。脑脊液自身免疫性脑炎IgG抗体12项阴性(包括抗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N-methyl-D-aspartate receptor,NMDAR)抗体、抗α-氨基-3-羟基-5-甲基异唑-4-丙酸受体1(alpha-amino-3-hydroxy-5-methyl-4-isoxazolepropionic acid receptor type 1,AMPA1R)抗体、抗α-氨基-3-羟基-5-甲基异唑-4-丙酸受体2(alpha-amino-3-hydroxy-5-methyl-4-isoxazolepropionic acid receptor type 2,AMPA2R)抗体、抗γ-氨基丁酸-B受体(gamma-aminobutyric acid receptor type B,GABA BR)抗体、抗富含亮氨酸的神经胶质瘤灭活蛋白1(leucine-rich glioma-inactivated 1,LGI1)抗体、抗接触蛋白关联蛋白2(contactin-associated protein-2,CASPR2)抗体、抗二肽基肽酶6(dipeptidyl-peptidase-like protein 6,DPPX)抗体、抗IgLON家族成员5(IgLON 5)抗体、抗代谢型谷氨酸受5(metabotropic glutamatergic receptor subtype 5,mGLuR5)抗体、抗甘氨酸受体 α1(glycine receptor α1,GlyRα1)抗体、抗氨基丁酸A受体α1(gamma-aminobutyric acid A receptor α1,GABA ARα1)抗体 和抗 G 氨基丁酸受体 β3(gammaaminobutyric acid A receptor β3,GABA ARβ3)抗体。脑脊液中枢神经系统病原体IgM抗体21项(包括抗单纯疱疹病毒抗体、抗日本脑炎病毒抗体等)阴性。

根据患者临床资料及颅脑影像学检查的动态改变,诊断为ANE,考虑到患者心脏受累,给予甲基强的松龙500 mg/d冲击、抗感染、强心利尿等治疗,治疗过程中,患者肌钙蛋白I及BNP逐渐下降,治疗1周后患者意识转清。复查颅脑MRI扫描:双侧丘脑病灶范围较前略缩小(图2C)。出院1个月后患者生活自理,但仍遗留记忆力差,3个月后随访已无明显认知损害。

图2 颅脑CT及MRI轴位图

2 讨论

ANE于1995年由MIZUGUCHI等[1]首次报告,最早被认为是一组病因不明的具有相似影像学表现的临床综合征,病因主要涉及免疫、代谢、遗传等方面,与病毒感染(如流感病毒、人类疱疹病毒6型、轮状病毒等)或疫苗所诱发的免疫反应有关[2-5],细胞因子如肿瘤坏死因子-α、白细胞介素-1b、白细胞介素-2、白细胞介素-6等在ANE中起到主要作用,此外能量代谢障碍、血脑屏障损害、RANBP2基因突变、CPT2基因多态性及anti-EphB2抗体等也参与其中[6-8]。ANE呈现暴发性病程,异质性大,在前驱感染之后迅速出现脑病症状,常伴有肝脏损害,并进展为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和弥散性血管内凝血[9-11]。目前ANE可分为散发型ANE及家族性/复发型(acute necrotizing encephalopathy type 1,ANE1)。本病多见于儿童,成人病例少见,LIN等[12]发现成人与儿童ANE症状类似。

目前ANE诊断标准为:病毒性发热疾病1~3 d后出现意识水平恶化、颅脑影像学显示丘脑及其他部位对称性多发性病灶、转氨酶增高而血浆氨正常、腰椎穿刺脑脊液蛋白增高并合理排除其他疾病。

相对于ANE的症状及转氨酶、腰穿检查,其影像学改变具有较高特异性[13-15]。在弥散序列ADC图上,ANE患者双侧丘脑呈“同心圆样”改变,病变的中心ADC为高信号,反映血管周围出血、神经元坏死和神经胶质细胞增生,在中心的外围ADC低信号为动脉、静脉及毛细血管淤血和少突胶质细胞毒性水肿,最外层的ADC高信号为病变的渗出,反映血管源性水肿。

ANE的治疗以对症支持治疗为主,大部分研究认为及时的免疫治疗(包括激素、免疫球蛋白、抗细胞因子治疗)确切[16-17],低温疗法也具有一定效果[18-19]。ANE病死率高达到30%,只有约10%患者完全恢复[16]。文献报道发病年龄大于4岁且脑脊液中的蛋白升高较少的儿童患者预后较好[20],成人ANE尚无类似研究。

本文2例患者均表现为感染后迅速出现高热、意识障碍。例1患者为产妇,需考虑围产期疾病如子痫、脑出血、静脉窦血栓形成、可逆性后部白质脑病等,但患者妊娠及生产过程顺利,影像学不支持静脉疾病及可逆性后部白质脑病等。此外,也要与自身免疫性脑炎、抗髓鞘少突胶质细胞糖蛋白免疫球蛋白G抗体相关疾病(myelin-oligodendrocyte glycoprotein antibody-associated disease,MOGAD)或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等神经内科疾病相鉴别。虽未完善神经免疫抗体检测,但不考虑上述疾病的原因为:①自身免疫性脑炎及MOGAD的脑膜脑炎型也可出现多发病灶,但病灶出血少见;②自身免疫性脑炎及MOGAD的病因为致病性IgG抗体,抗体产生需数天至数周,本患者在前驱感染数小时后立即出现神经系统症状,用ANE的细胞因子失衡解释更为合理。在予以免疫治疗后,预后较好。例2患者有多种脑血管疾病危险因素,既往有结肠癌病史,血液处于高凝状态,故需鉴别急性丘脑梗死伴出血和转移瘤。但患者同时双侧丘脑受累,而头颈CT血管造影(computed tomography angiography,CTA)未见变异的Percheron动脉,此外患者病灶面积较小,不位于皮质区,血压血糖等均在正常水平,故急性丘脑梗死伴出血可排除。患者发病急且病灶对称,转移瘤及瘤卒中诊断依据不足。患者转氨酶正常,与国外病例报告一致[21],可能与ANE的异质性强有关,具体原因有待进一步探索。目前文献较少提及ANE伴有肌钙增高,原因可能为免疫因子风暴损害心肌,考虑到患者合并血管病危险因素,急性冠脉综合征也不能除外,但病情不允许进一步心脏检查。2例成人患者诊断及时,应用大剂量激素冲击治疗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

综上,ANE是一种较少见的神经科危急重症,成人更加罕见。临床上对于前驱感染后出现脑病表现,影像学见丘脑“同心圆样”特异性改变的病例,应及时识别并予以免疫治疗,改善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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