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龙：让民族音乐流行起来

李璐璐等

一身长袍，满头白发，怀抱一把五弦琵琶，这是著名琵琶演奏家方锦龙的标志性装扮。

方锦龙从艺已有40 余年，但他真正走红，却是在这10 年间。2019 年B 站跨年晚会，12 分钟的节目里，方锦龙自由切换高音琵琶、尺八、冲绳三味线等中外乐器，上演了“一人大战百人乐团”的“好戏”，还弹奏了《魂斗罗》《火影忍者》等年轻人耳熟能详的曲目。演出视频创下了1.4 亿次网络播放量，网友惊叹“神仙打架”！

把国乐带出圈

“我去年在全国巡演了20 多场，几乎座无虚席，并且大部分观众都是年轻人，这对国乐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方锦龙说，“以前国乐曲高和寡，而流行音乐契合当下潮流，我就想着把国乐和潮流结合起来，帮助更多的年轻人认识国乐。”

在演奏中，方锦龙总是将一些流行元素融入国乐，也用传统乐器演奏现代流行曲目。他的音乐会堪称天南海北大杂糅，他往往刚演绎一曲铁马冰河的《十面埋伏》，转身又信手弹起了流行音乐《沧海一声笑》。无论西东、贯穿上下五千年，再加上他的音乐脱口秀，观众的情绪在屏息、欢笑、落泪之间跌宕，每每大呼过瘾——这就是方锦龙提倡的“国乐综艺化”实践现场。

2021 年河南卫视春晚，方锦龙与华夏古乐团及电声乐队上演《新春国乐畅想曲》。方锦龙用二胡、柳琴、葫芦丝、琵琶、骨笛等乐器表演了一场包含传统曲目、戏曲曲目、流行歌曲的“大串烧”，还“乱入”了一段“斗地主”游戏的背景音乐，惹得网友疯狂发弹幕：“我仿佛穿越了！”“神来之笔！”“壮哉我大国乐！”

方锦龙也积极参加综艺节目，时常用脱口秀的方式展现国乐。有一次，方锦龙在向观众介绍鼻箫时，先是告诉观众，这是黎族青年男女谈恋爱时用鼻子吹奏的一种乐器，紧接着开玩笑说：“我发现少数民族同胞就是比我们汉族有情调，乐器用鼻子吹，嘴就可以闲下来做别的事。”观众听完会心一笑，方锦龙又故作不解：“你们笑什么？我是指嘴可以喝椰汁。”他曾称锯琴是“三无乐器”“晚上练习邻居害怕”；说自己学琵琶的原因是白居易写了“琵琶……行！”

网友给他取了“ 白发网红”“方天秀”“琵琶精”等種种昵称，方锦龙发微博调侃：“叫什么都行，别叫老头就行，毕竟我还年轻，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用千年古乐奏响世界之声

方锦龙在“集大成”的过程中，也见证了国乐10 年来的进步与变化，在这背后，是文化自信的底气。

“ 早在几十年前， 中国的民族音乐在国外就非常受欢迎。”18 岁时， 方锦龙参加芬兰赫尔辛基世界音乐节马拉松音乐会，演奏了《春江花月夜》和《十面埋伏》，欧洲的观众惊叹“一把琵琶就是一个交响乐团”。这次演奏让方锦龙意识到，中国的民族音乐可以登上国际大舞台，他决心传播国乐，让民族音乐与流行音乐接轨。

“如果说几十年前，我们的民族音乐几乎处于方言时代；渐渐地，民族音乐进展到普通话时代；而近10 年来，它已经进入国际语汇。比如我们的侗族大歌，到了法国一样很受欢迎，欧洲观众一听，惊讶地说中国很多年前就有和声了。”

方锦龙曾受邀参加“21 世纪日本地球系列音乐会”之敦煌复原乐器演奏会，担任敦煌复原乐器的鉴定和其中11 件乐器的演奏。“当时，日本观众从30多个城市赶来观看这场音乐会，很多人说‘这就是我梦想的音乐。我印象特别深的是，一名观众说自己从孩提时代起就渴望听到天上的声音，今天终于感受到了。”

在2021 年“冬梦之约”冰雪盛典上，方锦龙和弟子们共同展示了国乐演奏串烧：用唢呐吹《今夜无人入睡》、用编钟敲《欢乐颂》……方锦龙还尝试着将民族乐器和外国乐器融合演出。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他与儿子方颂评一起融合中西方乐器创作了抗疫作品《照亮》。“这首曲子用9 种乐器演奏：主奏乐器为五弦琵琶，特色乐器为楚篪、古琴、簧、箫、尺八、印巴风琴、意大利的锯琴、古希腊的里拉琴……用不同国家的乐器来演绎这个作品，寓意全球携手战胜疫情。”

传承不守旧，创新不离根

演奏之外，方锦龙还有一项兴趣 ， 那就是“ 淘乐器”。每到一地演出，方锦龙都会去民间采风，搜罗当地的特色乐器，虚心请教演奏方法。他还复原改良了失传已久的五弦琵琶。他说：“我希望能够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血脉保留下来，并发扬光大。”

优秀传统文化的兴盛，带动了一批批民乐新生力量被培育起来。方锦龙也大方收徒，十几年前，他创立了国乐乐团。“我坚持做中国特色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民族音乐，于是有了‘芳华十八。”方锦龙说，“我还组过‘国乐四大天王，以及亚、欧、非音乐家组成的‘三色金乐队，希望借力流行音乐让更多人接触民族音乐。”

让方锦龙感到惊喜的是，近几年，前来学习中国古典乐器的外国学生越来越多了。“我的一个美国学生回国后用琵琶弹美国乡村音乐，其他外国人听了，觉得新鲜好玩，就开始关注中国民族乐器。要想让琵琶走向世界，首先就得让外国人接触琵琶，这样他们才会产生兴趣。”

如今方锦龙正在策划两件事，一是在敦煌这个曾经作为丝绸之路、架起中西方音乐互通桥梁的重要所在，组织成立敦煌古乐团；二是在敦煌举办世界琵琶节。未来他还打算在敦煌开办国乐学校，把世界各地的人联结起来。他说：“传承不守旧，创新不离根，创造性继承和发展，是我的学习和教学理念。”

（摘自《环球人物》2022 年第14 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