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秋往事
2022-12-07魏青锋
文/魏青锋
又是一年秋到来,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护秋的往事来。
有一段时间,南山的野猪、猪獾泛滥成灾,靠近南山的庄稼经常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福印伯刚从地里回来,背了一捆残破的苞谷秆,边走边高声叫骂:“这些挨千刀的野猪!”我家的红薯地挨着福印伯的苞谷地,父亲也急忙赶往南山去了,回来时提了一篮子碎红薯块。父亲难受地坐在门槛上,过了一会他起身又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此后连着几天,父亲每天拿着䦆头早出晚归。有一天,福印伯、柱子叔来我们家里吃饭,我才知道父亲为了对付野猪,和福印伯、柱子叔等在南山下有坡地的邻居家,准备在地边开始挖陷阱捉野猪。
捕野猪的行动选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跟着母亲、哥哥赶到地边的柿子树下,母亲和哥哥手里拿着铙钹,我拿着一面铜锣,父亲告诉我们:“看到野猪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就使劲敲锣拍铙钹!”父亲走时还一再叮咛母亲,一定要让我们上到高处,绝不能待在平地,野猪攻击起来很危险,说完父亲拿着铁叉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如水,远远近近的山坡、树林、庄稼披上了一层柔柔的薄纱,入秋的风轻拂着树叶,沙沙的声响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情话,母亲害怕我们打瞌睡,就跟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正当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不远的苞谷地传来一阵阵尖叫声,接着是一阵鞭炮的炸响,我们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往西边窜去,后面有三个拿着铁叉的人影在边喊边追赶,母亲立即紧张起来,两只手拿起了铙钹,这时西边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锣鼓声,野猪受了惊吓,仓皇向南逃去,不一会儿,传来了父亲惊喜又紧张的声音:“掉进去了!快、快,你堵住那边,别让它爬上来!”“一丈多深呢!”是福印伯洪亮的嗓音,“它爬不上来!”
我和哥哥从紧张的情绪中又陡然进入抓到野猪的喜悦中。等到平地,我们心里又平添了一丝没有参与到会战中的惆怅,哥哥遗憾地拍了一声铙钹,母亲摩挲着我和哥哥的头,安慰着我俩。
到了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跟母亲说,最近不知道是果子狸还是野猪,苞谷秆经常被连片折断,“这野猪都成精了,专拣大颗的苞谷棒子!”“这状况,恐怕不是……”母亲说话吞吞吐吐。过了几天,一个阴天的晚上,夜像泼了墨,母亲领着我和哥哥埋伏在苞谷地旁的树林里,父亲顺手从家里提了一根木棒。过不多时,听到了苞谷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苞谷秆叶沙沙的声响,还有父亲严厉的斥责声,母亲领着我们赶过去,半天才看清,瘫倒在地上的是启祥伯,边上还有一堆苞谷棒子,原来启祥伯的儿子赌博输光了家产,启祥伯只能住在之前生产队破败的牲口棚里……
天亮后,母亲装了半袋子面粉,又拿了半篮子蒸馍,出门后又折回来,从快见底的油壶里控出半瓶菜油,领着我和哥哥送到村后的牲口棚里。我们往回走时,启祥伯一直送到了坡下,我回头招手,猛然看到启祥伯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多少年过去了,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愧疚、感激和痛苦交织的复杂表情,至今仍然让我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