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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剂源流探述*

2022-12-07周弋涵洪耀南黄雪莲叶肖琳

浙江中医杂志 2022年3期
关键词:散剂汤剂剂型

周弋涵 洪耀南 黄雪莲 叶肖琳

浙江中医药大学 浙江 杭州 310053

散剂是将原料药物与适宜辅料经粉碎后均匀混合制成的干燥粉末状制剂,分为口服散剂和外用散剂。本文通过查阅散剂的相关中医古籍文献,系统梳理散剂发展历史,将其整理如下。

1 起源于先秦

先秦时期《周礼》[1]载“疡医掌肿疡、溃疡、金疡、折疡之祝药、劀杀之齐”,“祝药”为外敷之药,“杀药”为蚀腐之药,可认为是早期外用散剂。《五十二病方》[2]载有内服和外用散剂,如“取鼢鼠,干而冶;取彘鱼,燔而冶……取三指最(撮)一,入温酒一(杯)中而饮之”。冶者,销也(《说文解字》),帛书医书中均引申为研末[3]663,出现频次高达75次,为最常用制法。同批出土的医书中亦有多种散剂收载,如《养生方》载“以五月望取莱、蕳,阴干冶之。又冶白松脂之……每饮,三指撮入酒中”[3]662。《黄帝内经》十三方中含内服散2首,为治疗酒风病的泽泻饮和治疗尸厥的左角发酒。

2 发展于汉唐

《神农本草经》最早记载了“散”的剂型理论,“药性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煎者,宜酒渍者”。至汉代,张仲景首次提出剂型“散”的名称,并指出其作用机制,“若四肢病久,风冷发动,次当用散。散能逐邪,风气湿痹,表里移走,居无常处者,散当平之”[4]。据统计,《伤寒杂病论》载50余首散剂,同时附以详细制法和服法说明,如瓜蒂散方“二味,杵为散,以香豉七合煮取汁,和散一钱匕。温服之,不吐者,少加之”。

晋代,散剂的容量单位和制法有了具体规定。陶弘景《本草经集注》[5]载“凡散药有云刀圭者,十分方寸匕之一,准如梧子大也……一撮者,四刀圭也”“凡丸、散药,亦先细切曝燥乃捣之。又有各捣者,有合捣者,随方所言”“若筛散草药,用轻疏绢……凡筛丸、散药,皆更合于臼中,以杵研之数百过,视色理和同为佳”。散剂制备流程为细切、曝、燥、捣散,并明确以色理均匀的散剂为佳。同时代,散剂在急重症治疗上至关重要。葛洪《肘后备急方》载大量内服、外用急重症散剂方,如治疗卒心痛服用“桂末,若干姜末,二药并可单用,温酒服方寸匕,须臾六七服,差”[6]。现存最早外科专著《刘涓子鬼遗方》[7]亦广泛使用散剂治疗外科急病,以卷二为例,金疮跌打方共31首,散剂占22首。由此可见,散剂便携易服易用且起效快,十分适合急症救治。

唐代出现了许多新型散剂及多种制备、服用方法,如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即出现舌上、舌下散剂含剂,如“赤小豆末,醋和涂舌上”,以及首次出现“澡豆”,可用于洗手面及浴身,其制法如“上二十味,先以猪胰合面,曝干,然后合诸药,捣末,又以白豆屑二升为散”。亦有防疫方,如小金牙散以酒服、佩戴、涂抹三法合用防瘴疠疫气,“温酒服钱五匕,日三夜二,以知为度,绛袋盛带,男左女右一方寸匕,省病问孝,不避夜行,涂人中,晨昏雾露亦涂之”。

唐末至五代十国,社会背景变化极大推动了散剂发展,《伤寒总病论》载“唐自安史之乱,藩镇跋扈,至于五代,天下兵戈,道路艰难,四方草石,鲜有交通,故医家省约,以汤为煮散”[8]158。著名兵书《太白阴经·药类方》[9]载20首方,而15首均为散剂,可知此时散剂在军队用药中占重要地位。

3 鼎盛于宋金元

至宋朝,由于唐末五代风气的遗留,本朝政府推行免费医药、廉价售药、大力培养儒医的政策,及天灾时行、军队极费药、人口剧增等现况,导致药材资源供不应求[10]。因此,散剂应用在宋朝达到巅峰,甚至取代汤剂成为第一剂型。从《圣济总录》[11]“近世一切为散,遂忘汤法”中可窥见一斑。宋朝法定国家药典《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共收录方剂767首,虽有以“汤”或“丸”命名者,但用法实为煮散。据统计,其中实际“散”剂378方,占总数的49%[12]。《局方》[13]53中不仅时方采用煮散,甚将大量经方用法从汤剂一律改为煮散,如麻黄汤后注“右为粗末,入杏仁膏令匀。每服三钱,水一盏半,煎至八分,去滓,温服,以汗出为度”。同时《局方》[13]1-5,285对散剂粒度进一步划分为“粗末”“细末”“研极细”“粉末”。除官方医书的大力推崇,诸多民间医书亦具大量散剂记载,如《小儿药证直诀》共载方剂120首,散剂有45首,涵盖儿科“麻、痘、惊、疳”四大证及各常见病。《苏沈良方》[14]提出剂型与药物毒性有关,“无毒者宜汤,小毒者宜散,大毒者宜用丸”。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医家对散剂提出质疑,如《苏沈良方》指出粗末易致“辨药之难”,为不良药行以假充真、以次充好带来可乘之隙,且“煮散,多者一啜,不过三五钱极矣。比功效力,岂敌汤势”。《类证活人书》[15]云“寻常疾势轻者,只抄粗末五钱匕,水一盏半,入姜枣煮七八分,去滓服之,未知再作;病势重者,当依古剂法”,指出重症仍需依汤方论。以上均为散剂衰落埋下伏线。

金元时期,散剂仍为常用剂型之一,方书中散剂普遍可见,汤方亦延续以煮散为主的制法,故存在汤散不分的状况,以元代《御药院方》《外科精义》为例,其中方剂名为汤实为煮散。《外科精义》[16]又载多种散剂外用法,如帛裹熨疮、鼻中取嚏、以膏封贴等,另有诸多急救方,如治刀斧伤用“晚蚕蛾不拘多少。上为细末,每用药贴于疮口,上用绵裹不须再动,一上便可”。

4 衰落于明清

明代以后,随着药材流通渠道成熟,药种日渐丰富,对药物辨认要求亦提高,故饮片制剂勃兴,改变了以煮散为主的现状,散剂渐衰。但明清仍有部分学者深入钻研散剂。《本草纲目》[17]收录了大量散剂,以外用散剂为主,并对散剂制备工具提出质量要求,“丸散需用青石碾、石磨、石臼,其砂石者不良”。《古今医统大全》[18]提出散剂适应症为“细末者,不循经络,止去胃中及脏腑之积,及治肺疾咳嗽为宜”,及载特殊药材制散方式,“润湿之药……皆先切曝之,独捣,或以新瓦慢火炕燥,退冷捣之,则为细末”“石药入散……用水研末极细,必要二三日乃已”。同时,明清留存了诸多治疗温病的著名散剂,如《伤寒瘟疫条辨》升降散、《温病条辨》银翘散、薏仁竹叶散等。

5 延续于近现代

自明清后,散剂虽入下坡,但仍相沿至今。散剂饱含药物成分,有效保证疗效。有研究显示半夏泻心方的汤剂与散剂在治疗急性胃痛时,散剂总有效率80%,高于汤剂的75.68%(P<0.05)[19]。散剂可极大降耗节源。研究表明,煮散可节省1/2~2/3药材,较饮片少煎煮3/4时间,节省3/4能源[20]。散剂起效快,有研究自拟复方蜂毒散外敷治疗毒蜂蜇伤,平均痊愈时长4.22天[21]。蒲辅周先生喻散剂为“轻舟速行”,不建议小剂量散剂改大剂量汤剂使用,指出“对于慢性病,调其所偏,补其不足,推荐煮散”[22]。散剂便于贮存、携带、运输,松散而易煎服,起效快,制作便捷,节约药材储量和减少煎煮能量损耗,具备良好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有着广阔的研究空间和推广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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