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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药资源现状与系统研究思路△

2022-12-06钟国跃曹岚幕泽迳杜小浪冯育林钟卫红

中国现代中药 2022年7期
关键词:基原药用药材

钟国跃,曹岚,幕泽迳,杜小浪,冯育林,钟卫红

1.江西中医药大学 中药资源与民族药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04;

2.江西民族传统药现代科技与产业发展协同创新中心,江西 南昌 330004;

3.江西中医药大学 中药固体制剂制造技术国家工程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06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各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发现、积累、总结归纳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族医药,是祖国传统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医药包括汉族和少数民族医药在内的我国各民族医药。就地采集利用身边的药用资源是传统医学在资源利用上的共性特点,民族医药作为传统医学的组成部分,其使用的药物主要来自天然的动物、植物、矿物。与各民族医药发展历史、民族聚居区域的生态环境与自然资源构成、民族生活生产习俗密切相关,各民族医药在药用资源物种、临床应用等方面各具特色,民族药资源研究对于支撑民族医药的传承创新发展、丰富我国药用资源、合理利用资源、保护资源及其适生生态环境具有重要的意义。

1 我国民族药资源概况

1.1 民族药资源种类

据初步统计,在我国的55 个少数民族中,有52 个民族拥有较为完整的民族医药理论体系或民族民间医药知识传承[1]。目前,我国民族药资源状况尚未被准确掌握,有关我国各民族药资源物种的信息主要来自第一至第三次全国中药资源普查(第四次全国中药资源普查尚在进行)、地方组织开展的局部区域资源调查、国家和地方立项开展的有关民族药科研等资料。据《中国民族药辞典》记载,全国已知民族药资源有7734 种[1]。其中,资源种类较多的有藏族药(以下简称藏药,3105 种)、土家族药(1453 种)、傣族药(以下简称傣药,1236 种)、蒙古族药(以下简称蒙药,约1234 种)、苗族药(以下简称苗药,约1120 余种)、维吾尔族药(以下简称维药,约700 余种)、壮族药(以下简称壮药,约900 余种)、瑶族药(以下简称瑶药,1230 种)等[2]。同时,在不同民族药间也存在着资源物种交叉。例如,聚居区域相近、交叉或混居的苗族与侗族,民族药交叉种类在60%以上,壮药和瑶药交叉种类约50%[3]。

1.2 民族药资源的来源与构成

从利用身边的药用资源开始,逐渐积累且借鉴吸收其他民族医药知识是传统医学产生和发展的基本特点之一。与这种特点密切相关,我国的民族药资源从来源和构成角度大致可分为3 类:第1 类是产自民族聚居地区的本地药用资源。这是构成各民族药资源的主体,多为特色民族药品种,如藏药“松蒂”(虎耳草科植物小伞虎耳草Saxifraga umbellulataHook.f.et Thoms.等的全草)、蒙药“特莫-呼呼”[萝藦科植物地梢瓜Cynanchum thesioides(Freyn)K.Schum.的果实]、维药“卡拉孜热”[菊科植物驱虫斑鸠菊Vernonia anthelmintica(L.)Willd.的成熟果实]等。第2 类是产自本民族聚居区域之外的国产药用资源。该类资源为借鉴吸收中医学及其他民族医学药用的种类,在不同民族药中所占比例不同。但这些交叉的种类可能在药用部位和临床应用方面既有相同相似之处,又有各民族药自身的特色,如赤芍在藏族、蒙古族、维吾尔族、苗族医学和中医的临床应用功效存在一定差异。第3类是我国不产或历史上主要依赖于进口的药材。该类药材是在民族医药发展过程中吸收外域传统医学(如印度医学、阿拉伯医学等)而使用的药物。这在跨境的民族医学使用的药物(如藏药、蒙药、维药、傣药、回族药)中较为常见,如维药“高孜万”(紫草科植物牛舌草Anchusa italicaRetz.的地上部分)、“克孜力拜赫曼”[白花丹科植物大叶补血草Limonium gmelinii(Willd.)Kuntze.的根及根茎,源于阿拉伯医学]、藏药“度模牛”(夹竹桃科植物止泻木Holarrhena antidysentericaWall.ex A.DC.的种子)。《晶珠本草》记载“度模牛”产自“印度、尼泊尔、我国藏南门隅等地”[4],而据笔者调查,藏族医生多认为其正品为止泻木,市售药材均从印度进口;《中国中药资源志要》记载,止泻木的种子用于补肾壮阳[5],与藏族医学(以下简称藏医)中用于止泻不同,据此推测,藏医中止泻的作用可能源于印度医学,现各地藏医多以萝藦科植物大理白前Cynanchum forrestiiSchltr.等作为其替代品。

1.3 民族药资源及其应用特点

民族药资源物种多产自少数民族地区,药材生产以采集野生资源为主。从资源学的角度看,民族药资源具有以下显著特点。

1.3.1特色资源物种丰富 植物的生长、繁殖与生态环境密切相关,因而生态环境的特点和多样性决定了物种的分布及多样性。我国少数民族聚居区域面积辽阔,是我国生态类型最为丰富的区域。不同民族聚居区域的生态差异使各民族药资源表现出特有物种丰富和不同民族药特色药材品种多的特征。资料显示,在我国已知的12 000 余种药用植物中,我国特有种约3100 种,其中民族药资源物种的特有种比例较高[6-7]。初步统计,《中国民族药志要》中收载的4800 余种民族药用植物中,有中国种子植物特有种700余种[8]。目前,藏医临床中实际使用的1150余个成方制剂中有287 个植物药材品种,涉及基原植物643种,其中,中国种子植物特有种有180余种(不含种下等级),约70%为特色藏药资源,如“索罗莫保”[十字花科植物宽果丛菔Solms-Laubachia eurycarpa(Maxim.)Botsch.的根或全草]等[9]。目前,蒙古族医学临床常用的200 余个药材品种中约有25%为特色蒙药材,其基原植物中约有15%为我国特有种,如“孟根-地格达”(虎耳草科植物细叉梅花草Parnassia oreophilaHance)等。此外,维药新疆阿魏Ferula sinkiangensisK.M.Shen(伞形科)、苗药、彝族药金铁锁Psammosilene tunicoidesW.C.Wu et C.Y.Wu(石竹科)、傣药云南肖菝葜Heterosmilax yunnanensisGagnep.(百合科)等均为我国特有种[7]。这些民族药中的特色药材或特有资源对我国创新药研发具有重要意义。

1.3.2生物学与生态学特性特殊 与民族地区多样、特殊的生态环境相适应,多数特色民族药资源物种具有特殊的生长繁殖习性和生态适应性,如生长于青藏高原高海拔地区的藏药“索罗玛保”[景天科植物大花红景天Rhodiola crenulata(Hook.f.et Thoms.)H.Ohba的根及根茎]、“达巴”[唇形科植物独一味Lamiophlomis rotata(Benth.)Kudo 的地上部分]、生长于戈壁荒漠的维药“比合开白尔破斯提”(山柑科植物刺山柑Capparis spinosaLinnaeus的根皮)等具有生长周期长、年生长期短、生长缓慢、资源自然更新率低的特点,过度无序采挖极易导致其资源濒危或解体。特色民族药资源适生的高原、草原、戈壁、荒漠、热带雨林等特殊生态环境较为脆弱,而作为这些特殊生态构成要素的民族药资源物种自身的资源解体也易导致生态的破坏。这种特性提示,一方面应加强民族药资源的科学管理和合理有序利用,另一方面在发展民族药材生产时应采取适宜的生产模式与技术,兼顾药材生产与适生生态环境的保护。

1.3.3药材基原具有显著的地域性差异 少数民族医师多就地采集当地的药用植物资源,因而所使用的资源物种与当地分布的植物种类密切相关。由于不同区域分布的资源物种不同或针对传统进口、域外产药材寻找其地产替代品(资源本土化),使不同地区使用的同一药材基原种类表现出明显的地域性,地方习用品、替代品较多,不同科属植物作为同一药材基原使用的现象较为常见[8-10]。这对规范临床用药、保证用药安全有重要影响。由于这些地方习用品或替代品多数已有长期的临床应用历史,也为发现民族药新资源、扩大临床应用、资源的综合利用提供了有益的信息。加强这些地域性差异基原的比较研究对民族药新资源发掘、提高民族药资源综合利用率具有重要意义。

2 民族药资源及其研究存在的主要问题

2.1 民族药资源管理缺失与利用无序

对1990—2013 年以汉语发表的民族药相关的7500 余篇研究文献进行分析,1990—2000 年有关民族药资源研究的文献约占14%,2000—2013 年有关民族药资源研究的文献仅占约4%,反映出民族药资源研究的欠缺。由于缺乏对民族药资源的系统调查,目前,民族药资源物种、分布、蕴藏量、需求等基本信息尚难以准确统计,对民族药资源的管理基本处于空白。另一方面,由于民族药制药产业规模尚小,除部分多民族通用药材(如藏族医学、蒙古族医学、维吾尔族医学等多用的红花、云木香、石榴皮或石榴果实)或作为制剂生产原料需求量较大的药材(如蒙药金莲花,苗药头花蓼、短葶飞蓬等)实现了规模化种植生产外,多数特色民族药材还由民族医疗机构、企业自行组织采集或委托药农采集野生资源,其资源的采集利用也几乎处于无序状态。

2.2 民族药材产业发展缓慢

目前,特色民族药材的生产还主要依赖对野生资源的采集,一些品种因过度无序采挖已出现资源危机(尤其对适生于高原、荒漠、草原的特色民族药资源影响尤为显著),发展其药材生产势在必行。近年来,对民族药材种植技术的研究已有一些探索,如藏药红景天、波棱瓜子、喜马拉雅紫茉莉、翼首草、川西獐牙菜、萝蒂(洼瓣花)、五脉绿绒蒿,蒙药羽叶丁香、窄叶蓝盆花,维药天山雪莲、新疆紫草、阿魏,傣药傣百解、藤茶,彝族药(以下简称彝药)重楼,瑶药酸藤子、干花豆等的种植技术已在开展研究。但是,一方面由于这些资源物种特殊的生物学特性和生态适应性,传统的农业种植模式不一定适宜,存在药材生产与生态保护冲突等问题;另一方面,由于一些品种生长周期长,难以保证其种植生产的经济效益,或因单品种需求量小难以规模化生产。

2.3 民族药用药不规范与质量标准体系建设滞后

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民族药材中同名异物、同物异名,成方制剂中同名异方、同方异物现象较为普遍,而现有的藏药、蒙药、维药、傣药、彝药、壮药、瑶药等民族药药品标准中收载的品种有限,且不同标准中收载的同一药材的名称、基原、功能与主治也存在不一致的情况。这直接影响着民族药的临床用药规范、安全、有效及药品市场的有效监管,也制约着民族药新药研发、产业市场竞争力提升。

3 民族药资源系统研究思路

资源的合理保护与利用是资源研究的主题,保护是为了更好地可持续利用。民族药是在民族医学理论(或民间传承医药知识)指导下使用的药物,不同民族所使用的药物在基原物种/部位和临床应用等方面各具特色,是其优势和价值所在。发掘、认识、传承和利用这种特色既是开展民族药资源研究的意义所在,也是民族药资源研究应遵循的基本原则。民族药资源的系统研究涉及资源调查、资源管理、资源再生及资源合理综合利用等环节,针对民族药资源的特点和现状,其研究思路与方法技术也具有自身的特点。

3.1 民族药资源整理与管理

准确掌握民族药资源现状是实现科学有效管理的前提。可结合当前正在实施的第四次全国中药资源普查工作,通过文献考证与整理、野外调查、市场调查等获取信息,对民族药资源物种、分布、蕴藏量、生产及使用现状等进行系统整理,构建民族药资源数据库及信息网络化共享平台,为政府制定相关资源保护与管理政策、法规、发展规划,企业合理采集利用野生资源、发展原料药材及成方制剂生产提供科学依据[11-12]。

3.2 民族药特色资源发掘与利用

对不同民族药用的相同资源物种(同药用部位或不同药用部位)或亲缘关系相近的物种,参考不同民族临床应用的差异,开展药理作用、作用机制及药效物质基础的比较研究与评价,以发现新资源(物种与部位)、新活性物质等,指导民族药资源的开发利用,提高资源综合利用率。

3.3 民族药资源再生技术与产业化模式研究

药材生产属于经济行为,需考虑经济效益问题。对于民族药材(尤其是生长于特殊生态环境的特色资源物种、珍稀濒危物种)的生产,还必须兼顾生态环境保护的社会和生态效益,遵循“兼顾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药材生产与生态保护和谐”的原则,针对具体品种特点,探索建立民族药资源再生适宜技术与产业化发展模式。

3.3.1生物学与生态学特性 采用种群生物学研究方法,通过野外调查和原位观测,掌握资源物种的生长、繁殖、资源更新力、适生生境群落结构等生物学、生态学特性,分析阐明其关键生态因子,为选择适宜生产模式及生产技术研究提供依据[13-16]。

3.3.2种子种苗繁育技术 根据各品种繁殖生物学特性,结合其生产模式,研究建立其种子种苗繁育技术。对于适宜传统大田种植模式的品种,可利用种子直播、扦插、组织培养、大棚等方法建立种苗繁育技术,为民族药资源再生或生产提供优质稳定的种子种苗。对于适宜野生抚育模式的品种,应以增加种群密度为重点,可采用种子丸化、营养种子等技术手段,提高种子在自然条件下的萌发率、定植率,建立种子直播再生生产技术。

3.3.3产业化模式及其管理技术 结合资源物种生产性和生态效益评估、药材质量一致性评价,针对品种的特点选择大田种植、大棚种植(设施农业)、野生抚育、适生生境群落生态模拟构建、生态适宜性相近品种套种等生产模式,开展播种(移栽)时间、种植密度、病虫害防治、群落管理、水肥管理、可持续采收等田间生产适宜技术研究,探索不同特性药材生产与生态保护适宜生产模式。

3.3.4民族药品种整理与质量标准 民族药多为就地采集利用野生资源,习用品、替代品较多,开展其品种整理和质量标准的研究对规范临床用药、提高药材质量控制技术进步、丰富民族药药用资源、提高资源综合利用率有重要的意义。但另一方面,这些习用品、替代品的不同基原物种或部位多已具有长期的临床应用历史,不可简单判定为伪品或混淆品。由于多数品种古籍文献记载较简略,难以准确考证其基原,故对其品种的整理需要从药用历史、临床(药效)、资源、现代药学(化学、药理、作用机制)等多方面围绕“不同基原物种作为同一药材使用的合理性评价”开展研究,以为其提供科学、客观的品种划分和质量评价依据。

3.3.4.1本草考证与文献研究 对民族医药古籍文献和近现代文献进行分析整理,阐明品种药用历史与变迁、品种划分、形态、基原、功效、临床应用、品种与基原产地差异、可能涉及的基原植物种类及其分布、标准现状等,为品种整理提供文献学依据[17-19]。

3.3.4.2基原植物资源及使用现状 对品种涉及的基原植物进行野外调查,掌握其分布、生态环境、蕴藏量等信息,以民族医疗机构、制药企业、市场等为对象进行使用现状调查,掌握实际使用的药材品种、基原、药用历史、生产状况、产地、使用量、质量及其控制标准、临床应用等信息,收集商品药材样品进行基原鉴定。综合分析,从基原物种的分布、蕴藏量、资源更新率、市场需求量等角度,探讨建立各基原植物作为药材利用的可能性,为品种整理提供资源学及实际应用的参考证据[20-21]。

3.3.4.3化学成分比较 对基原植物进行化学成分研究,并结合生物活性评价,阐明药效物质;采用指纹图谱相似度评价、成分组成聚类分析、主要药效成分含量测定等方法,对同一药材的不同基原植物进行成分及其组成比较研究,为品种整理、质量评价、质量标准制定提供药效物质基础依据[22-24]。

3.3.4.4生物活性及其作用机制 选择与临床应用中主要功效相关的药效学指标,阐明基原植物的化学部位及指标成分的生物活性及其作用机制,并对同一药材涉及的不同基原植物进行生物活性及作用机制的比较研究,为品种整理、质量评价、质量标准制定提供药效学证据[25-30]。

3.3.4.5药用合理性评价 综合上述文献、资源、成分、生物活性及其作用机制等的研究结果,对不同基原植物进行比较分析,对不同基原植物作为同一药材使用的药用合理性进行评价[22]。

3.3.4.6品种整理方案 综合上述研究结果,采用品种的药用历史与使用现状、基原植物的资源可利用性、药用合理性等综合证据,形成品种整理方案,明确品种划分、规范各品种的“品种-名称-基原物种-药用部位”,进而制定各品种的质量标准。

虽然,民族药与中药均主要来自天然产物,但其在资源物种、药用部位、临床应用及其指导理论等方面具有显著的特色,是我国药用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的不同民族医药发展程度不同,有关民族药的基础研究较薄弱,尤其对民族药资源的研究明显滞后。随着民族医药事业和产业的发展,对作为其物质基础的民族药资源可持续利用提出了迫切的需求。民族药在药用与自然资源、生态、经济发展等方面的重要性越来越受到了政府、社会和公众的关注,而民族地区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中医药现代化战略实施取得的成功经验和教训等,也为民族药资源的系统研究、合理保护利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和借鉴。这必将推动民族医药的快速发展,让各民族优秀传统医药文化惠及更多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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